第四卷 紫極 第一百二十一章 天君鎮海 玄上返照

鈴音入耳,余慈心神微動,轉眼看陳恩,這位已經有點兒走神。

但似乎是收到了什麼消息,他很快清醒過來,面色微變,有些尷尬:

「寶道友,我這邊……」

「陳護法去忙便是。」

陳恩不再多說,行禮後快走幾步,很快消息在余慈視野之外。

此時,鈴音依繚繞耳畔,余慈沉吟:

這應該是九鬼心鈴吧……至少是那個套路。

他在攔海山的渠道,比不過金幢教,對面也沒有沖他來,情報不夠及時,但得到確切消息,也不費什麼功夫。

魔門東支真的興師問罪來了。

用「興師問罪」這個詞兒,未免有些古怪。

不說影鬼在後面搗蛋這個因素,對魔門東支下手的,明明就是帝天羅。

細究整個脈絡,是一夥魔門東支的外圍弟子,無意間發現了磁光萬化瓶這件宗門遺失重寶,想攜回去立功,卻被帝天羅發現,一路追殺,終於在攔海山外海得手。

魔門東支又有東昌子、懷琛先後趕到,兩邊動手,卻被帝天羅弄得一死一傷,帝天羅反而藉機破劫沖關,成就長生。

整條線索是很明晰的,隨便一打聽就能弄清楚。

可魔門東支的說法是什麼呢?

宗門嫡傳東昌子遭人暗算身亡,如今兇手逃逸,有可能躲藏在攔海山的某個角落,所以魔門東支要施展手段,徹查周邊區域,一應宗門,都要配合,否則以同黨論處!

昨夜不是沒有圍觀者,魔門東支可說是睜眼說瞎話,可你又能拿他們怎樣?

九鬼心鈴如今還在翟雀兒手上,不過以魔門東支的手段,擬化魔音,本就是一種法門。

此時音波侵入俱凈坊,像余慈、陳恩這樣的長生中人,或許不會怎樣,可其他人……

看路上寥寥幾個行人,神智都不太對勁兒,余慈便想到楊名,怎麼說也有楊德這一層關係,不好無視,便和寶蘊又轉回去。

進了店鋪,只見裡面店夥計已經是失魂落魄,被魔音撼靈洗神,就算精神不崩潰,可至少也要缺失一小段記憶。

完全要靠運氣了。

余慈眉頭皺起,魔音滲透,對俱凈坊的衝擊,比想像中的更嚴重。

這也太囂張。

就像趙相山所說,魔門東支就是趁著帝天羅一事,藉機發作,是對當前攔海山局勢的不滿。

是給當前俱凈坊中幾家宗門、勢力一個嚴重警告。

至於無辜之人的遭遇,誰會理睬?

余慈正思忖之時,通向裡間的帘子掀起,勝慧行者走出來,後面跟著楊名和遲瑞。

遲瑞有步虛初階修為,按說要好一些,然而臉色發白,看起來比楊名還糟糕。

遇到這種魔音,越是抗拒,壓力越大,能撐到這時候,說明遲瑞的心志也算了得。

至於楊名,余慈看到,他是受了某種法門的加持,才保持了清醒。

應該是勝慧行者的手段。

見到余慈,勝慧行者並不奇怪,合什行禮,口稱「天君」。

得,還是讓他給發現了。

余慈不知是哪裡露出了破綻,或者說,他也從來沒有真正在意過。

不理會楊名、遲瑞驚愕的模樣,勝慧行者徑直問道:

「魔門東支如此作為,天君當如何?」

余慈微怔,看到勝慧行者的清亮眼神,忽地就明白了他的心意。不由讚歎一聲:

「行者好脾性!」

這可不是說勝慧行者脾氣好,而是指他由衷而發的意願。

顯然,勝慧行者對魔門東支的作法不滿了,且不是因為身陷其中,而是針對魔門傷害無辜的手段。

就算裡面可能有佛宗與魔門天然對立的因素。

可堂堂正正表示出來,便是俠氣,也是慈悲。

相比之下,余慈都要比他少一分直接,琢磨的事情,也要多了幾層。

然而,余慈的根本脾性也是沒變的,即使被許多東西埋住了,真到眼前,稍一刺激,便又複發。

余慈是給勝慧行者激起了豪氣,即使這份「豪氣」不符合他既定的方針,可是臨時變更做法,也沒什麼了不起,他這輩子變得還少嗎?

「行者又如何?」

「願與天君同往。」

余慈道一聲「好」,便在此時,又有人招呼他。

「天君!」

萬魔池上,趙相山意念切入:「此事須謹慎為之。」

「嗯?」

「鄙人之意,行事可也,但要多一份計較。」

有些出乎余慈意料,趙相山不是要阻止他,而是在短時間內,就提出了切實可行的計畫,雖說只是個概略,卻比悶頭行事高出太多。

聽他說罷,余慈不免佩服。不過,當前最重要的事情,不是這個。

余慈神意感應驀地放開,無所避忌。

以他的感應範圍,比之地仙,也不遜色太多,而當這份感應集中在百里區域範圍內,足以觸及天地法則體系各個層次,無所不知、無所不察。

便是俱凈坊禁制密布,也難不過他。

當然,他繞過了防護最嚴密的核心區,那裡的人輪不到他操心。

剎那間,俱凈坊除核心區之外,三十五個區域,兩萬七千五百五十二個目標,都映在他心中,同時他結印施咒,即使隔著厚重的海水、雲層,依舊與天星呼應,接引某種奇妙力量下來,亦是細分為兩萬七千五百五十二股,與眾目標相接。

微微咒音,便在俱凈坊中絕大多數人心頭流過。

如冰泉、如燭火,心感冷熱,剎那分明。

玄上返照內明咒。

離余慈最近的楊名、遲瑞以及那個店夥計,都是心頭明亮,尤其是店夥計,猛然間從渾渾噩噩的狀態中清醒過來。

額頭靈光微微,便如夜間水波之上,星辰照影,似有若無。

就是這麼一點靈光,已經抵禦住了魔音侵蝕。

店夥計這樣,連還丹境界都沒有的修士,只覺得莫名其妙,彷彿是從夢中醒來。

有步虛修為的遲瑞感受得最是清楚,心神自察,便覺得心湖之上,彷彿懸著一顆大星,懸照生明,護持神魂,外邪難侵。

依稀記得似乎聽說過類似法門,但連番變故之下,一時想不起來,卻也知道是誰出力,忙向余慈拜下:

「上仙慈悲!」

不提這一刻,坊市中多少人如夢方醒,人心動蕩。余慈只對遲瑞一點頭,向勝慧行者招呼一聲:

「到外面去。」

言罷便向上衝起,遁出坊市,不多時已到海面之上,勝慧行者緊隨其後。

余慈所用的玄上返照內明咒,是「諸天飛星」符法中,屬周天星數的一個,與天河祈禳咒同一脈絡,當年在上清宗,多是用在大規模征戰之時,最適合群體加持,虛置景星,鎮壓心神,外魔難入,用在這裡,也最為恰當。

他的作為,雖然沒有煊赫聲勢,可轉眼間,不分遠近、內外,自步虛境界以下的修士,凡兩萬七千五百五十二人,雨露均沾,體現了余慈無遠弗屆的神通感應,更有妙至毫巔的符法造詣。

坊市中的幾方勢力,哪有不給驚動的道理?

幾乎就是前後腳,連續多個人影破水而出,確切地講,共計八人,都是真人境界及以上。

他們在坊市的時候,各在自家封禁之中,隔絕氣機感應,如今有事,就再也按捺不住,紛紛出頭。

俱凈坊雖說是北海、東海交界處,最重要的礦石交易中樞,但安下七八個長生中人,幾乎有一個中大型宗門的規模,未免也太誇張,應該不是常態,而是金幢教北上,引發的連鎖反應。

八人中,就有剛剛才見到的陳恩,與他明顯是同伴的,還有兩人。

一個寸發黑袍,彷彿是剛蓄髮還俗的和尚,然而粗眉冷目,看上去不好相與;

另一個玉冠綠袍,三綹美髯,與陳恩有點兒相像,但氣度風範都要過之,頗有些富貴氣象。

余慈看出,這一位至少也是小劫法的修為。

余慈整理金幢教的情報,教中算上教祖在內,劫法宗師也只兩個,那麼這位,應該就是地位僅在金幢教祖之下的祖堂經師,陳喬然了。

看相貌,和陳恩應該有血脈關係。事實上,此人也正是陳恩的族兄。

算上寸頭黑袍修士,二人地位、修為都在陳恩之上,金幢教總共也不過八九個長生中人,這一下子就到了三分之一,而且似乎還有所保留,顯示出對攔海山周邊地域的必得之心。

其他人,和金幢教三位涇渭分明,保持著距離。

憑衣飾,余慈分辨出三希堂的一位護堂真人,算是中立;

百鍊門恪守中立,也只來了一位,是個很有「鐵匠」相貌的大漢,一呼一吸間,似乎都在往外迸火星兒。周身短打,上身只穿一件襯褂,露出粗壯的胳膊,非常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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