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紫極 第九十七章 砸場破局 絕大手筆

旁邊的千寶道人把頭扭到一邊去,他的動作是如此明顯,以至於本來只擔心薛賓士和余慈之間突然僵硬氣氛的士如真君,都發現了此一問題。

無奈之下,他也能學千寶道人,把視線別開。

受了薛賓士這樣的姿態,余慈也不好繼續使臉色,只是靜待她一個解釋。

薛賓士卻沒有即刻說話,而是微蹙眉峰,思忖片刻,才以秘法封絕外界探測,輕聲道:

「好讓天君知曉,此事並非我有意瞞下,實是我與夏夫人早年商定,訂下了誓約,連相關記憶都給鎖死,若非天君點破,封印自然打開,我自己尚蒙在鼓裡。不然,天魔妄境之時,有什麼能瞞過天君去?」

這話還有點兒譜,但余慈仍不能盡信。

懷璞抱玉之事,關係何其重大,夏夫人能將此事告知薛賓士,兩人間的關係又是何等密切?

「事情並不像天君所想的那樣……」

薛賓士也有些無奈,她在考慮怎麼解釋,同時也在梳理剛剛解封的記憶:「我之前也奇怪,為何信任夏夫人,如今思來,或有部分,是潛意識裡的記憶作怪。

「此事是當年夏夫人主動找上門來,借我『兩儀圈』,施行『懷璞抱玉』之法,也許了我相當的好處,要求則只是要我封存相關記憶而已,則一旦受到明確的信息刺激,便會自動解開……如此條件,我哪有拒絕的道理?」

聽薛賓士這麼講,余慈也回憶剛剛情形,果然是那麼回事兒。

精擅陰陽之法,果然凈碰上這些稀罕事兒。

他心中微松,很快又提起了興趣。

夏夫人應該也不會想到,她當年設下的條件,會在這種情形下解開,這倒是給了余慈進一步了解情報的機會。

「何年何月?」

「正是我收下那記名弟子後不久,約是二十八年左右。至於另一人是哪個……當時她還未曾有孕。」

余慈心中一喜:「對方是誰?」

「據夏夫人講,就是幽燦。」

「呃……」

若只是夏夫人一面之辭,自然不能採信,況且,全天下人都知道:

「幽燦不是早就閉關了嗎?」

「據夏夫人講,她是以巫門秘術,攝來的純粹血脈,我施法之時,沒發現什麼異常。」

「但你也不能確定,是不是幽燦本人的?」

「不,沉寒入淵,正是幽氏血脈發揮到極致的表徵,尋常大巫,都不可能達到,若非幽燦,還能是誰?」

說到這兒,余慈忽然發現,他和薛賓士之間,似乎有哪兒沒對上茬口。

「等等!元君,你所說的血脈是指……」

兩人對視,薛賓士恍然:「怪我沒說清楚,夏夫人受孕,非是尋常男女之道,而是以巫道秘法,先期從對象身上提純血脈,再使二者血脈和合,據說此法可能最大限度祛除『雜質』,不使旁系血脈干擾。」

余慈越聽越奇,巫門對血脈的重視,由此可見一斑。

可是,夏夫人做來何用?

要給幽燦留個直系血脈?還是別有所圖?

其實,若真能給幽燦留一個血脈,對夏夫人穩固權柄也有好處,問題就在於,時間點選在了幽燦閉關之時,一旦出事兒,誰來給她解釋?解釋了又有誰信?

夏夫人不可能單純維持現狀——世事便是如此,當有一方拚命想作亂,另一方只想著維持現有局面的時候,十有八九,是後者要倒霉。若想勝出,必須以動制動,在掌握全局的情況下,將平衡徹底打破,重新洗牌。

可是,巫門最重血脈,從目前飛魂城內部的「民心」來看,夏夫人終究還是「外人」,動亂之時,沒有幽燦的支持,大義上就有些問題。

以前有幽煌,某種意義上可以代表幽氏一族,現在呢?

當前這種不利局面,幾乎可說是夏夫人「懷璞抱玉」一手造成。

飛魂城今天不亂,他日恐怕也要亂一亂的。

余慈沉吟之時,夏夫人也在穩健主持碧霄清談的進程。

不過,眼下的斗符真沒有什麼意思,尤其是心有旁騖的時候。

述玄樓上,不只是余慈開小差,還有相當一部分人心不在焉。

要麼是等著飛魂城那邊進一步的消息,要麼是等「真實」的太始星爭奪戰。

洗玉盟內部的消息渠道還是有過人之處的,不多時,相關消息陸續傳來,氣氛變得更微妙,余慈也將視線移到樓內各路修士,尤其是楚原湘、楊奇這樣的大宗首腦、主事臉上。

可惜,看不出太多端倪。

但不管怎樣,影響已經實實在在地出現了,而簾幕之後的夏夫人對此毫無辦法,只能在日後徐徐圖之——如果她還有機會的話。

一側,薛賓士又是詢問:「道友是否還要與其維持關係?」

薛賓士直白的態度,讓余慈有點兒意外:「夏夫人與元君應該也有盟約,還有飛瀑界……」

「一個從來不給准信兒的盟友嗎?」

細究起來,薛賓士對夏夫人的態度,也是一貫的,只不過之前表現出的是無奈的一面,如今時事移易,卻是果斷決絕的一面:

「如果沒有道友,夏夫人的幫助,是我極大的希望所在;但如今,對我而言,區區『希望』,又有什麼用處?」

薛賓士沒在自己身上花什麼心思,倒是對余慈目前的立場頗是關心:

「道友這邊,若沒有夏夫人、飛魂城,想在北地三湖站住腳跟,會非常困難。」

余慈嗯了一聲,沒有立刻回應。

薛賓士解析道:「四明宗和浩然宗一脈目前自顧不暇,四明宗風雨飄搖,浩然宗還沒有做好替代四明宗的準備,十五人宗之一的玉景門被滅,另一個地階宗派象山宗,現在全靠著清虛道德宗派去的援手支撐,才能頂在魔劫前線,隨時都可能南遷……」

唔?

余慈心中猛閃過一個念頭,有些莫名觸動,但沒有理清楚,便聽薛賓士又道:

「清虛道德宗那邊,倒是如虎添翼,然而誰為虎,誰為翼呢?」

聽到這裡,余慈便笑起來,擺了擺手,不讓薛賓士說下去。

他知道,薛賓士是好心,但他現階段,不想聽類似的話題。

終於,冰嵐界的五輪斗符已畢,各宗各派走完了過場,余慈連哪幾家最終得勝都沒記住。

此後,排演好的「昭軒聖界」爭奪戰便將打響。

按「既定流程」來說,「昭軒聖界」的比斗,應該是到目前為止,出場宗門最多、層次也最高的,「四天八地」一個不漏,十五人宗,除了已經滅派的玉景門和被除名的赤霄天外,也是通盤參與。

可坦白講,除了湖面上那批希望大開眼界的修士們,述玄樓內外,還真沒有幾個能提起興趣的。

和暗流涌動的氣氛不同,現在分雲斗符的局面四平八穩,連看了十多場斗符,再怎麼精彩,大伙兒也都有些厭了,看起來,就是按照流程打一打,走個過場便罷。

便是負責控制場面的夏夫人,大概也是這麼想的。

清罄之音響起,只待餘波散盡,便是昭軒聖界的第一輪斗符。

余慈側過臉,準備再細問一番「懷璞抱玉」的事,然而眼角光芒一閃,突有白練繞空,穿入樓中,錚錚劍吟,悅耳動聽,倒是把清罄振音壓下。而那劍光,也被辛乙接個正著。

應該是傳訊飛劍。

溫開水似的場面,早該有點兒「意外」和「枝節」來刺激一番了。

一大半人都往這邊看,便是另外一小半,很快也扭頭。

原因無他,辛乙看到其中消息後,竟是哈哈大笑,聲震樓台,此後更是直接站起身來,向簾幕之後的夏夫人拱拱手:

「夫人,對不住……」

余慈不知道,這時候的夏夫人心臟是否是停跳一拍,反正他本能就以為,可能是關涉到飛魂城的變故。

如他一般的修士,絕不在少數。

不過,夏夫人的語調幾乎沒有什麼變化;

「天君何出此言?」

辛乙笑容可掬:「今日的碧霄清談,怕是要讓辛某來砸場了!」

說罷,辛乙便頂著各路修士錯愕的眼神,環視一周,著重在楚原湘、楊朱等人面上停了停,倒是沒理會余慈這邊兒,繼而咧嘴笑道:

「剛剛收到宮中來訊,昨晚上我提出的建議,宮中已經許可。在此,我再徵詢諸位的意見,八景宮願以治下的平都玄陽界,置換昭軒聖界,不知諸位意下如何?」

述玄樓內外靜了一靜,轉瞬間,百十人的規模,竟然也營造出了刺耳的喧囂。

「開什麼玩笑啊!」

千寶道人的驚嘆聲,極具代表性。

此時此刻,每個人都從死水般的氛圍中掙扎出來,心腦均是進入了極度興奮狀態。

出事了,辛乙大搖大擺地過來,果然還是出事了!

「置換?」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