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紫極 第九十六章 宏願枷鎖 懷璞抱玉

余慈一時沒有說話,其實他是在整理有關「血獄鬼府」的信息。

由於年代久遠,幻榮夫人也只是知道一個類似於「傳說」的大概。

說是血獄鬼府,是由巫神九變、完善真界法則之時,排出的陰戾濁氣「吸引」過來,其實就是另一種形式的虛空結構紊亂,形成兩處虛空世界對接。

只不過那回,粗暴到了無以復加的地步。

據說,當時的血獄鬼府,恰逢渾蒙太古它老人家頭尾相接,又翻了個身,當即「九地」錯位,從混沌中衍生出來的億萬妖魔死了九成九,再傳導至真界,破壞性的威力,險些將真界一衝兩截,最終是在中西部區域,形成了天裂谷和萬鬼地窟。

也有傳言說,萬鬼地窟便是渾蒙太古的腦袋砸落的痕迹,至於天裂谷,自然就是其身軀拖曳而出,而這也是有記載以來,唯一一次渾蒙太古觸及血獄鬼府之外的世界云云,講得有鼻子有眼兒。

不管是真是假,血獄鬼府的「接通」,使真界元氣大傷,傳說巫神是借了道尊之力,才將真界穩定住,形成了現在這種結構。

通過天裂谷,還是能進出血獄鬼府,但因道尊無邊法力,無法徹底貫通。

若昭軒聖界也來這一出,現在可沒地兒找道尊他老人家去。

到時候,最輕的後果,也是再來一個「血獄鬼府」,同時在最繁華的北地三湖,生造出天裂谷;

也有可能真界天地法則體系全盤改變,所有修行法門,都要重解、大修。

當然,也非常有可能,在兩邊的強勁衝撞下,真界受到不可彌補的重創,千年、萬年之後,說不定就是第二個「鐵隕界」或「飛瀑界」,逐步邁向「死亡」。

聽了幻榮夫人的講解,余慈第一個念頭是:

當年山野破廟中,彷彿是信口開河的奇談,竟然也有部分是真的?

從這個角度看,辛天君拿出的「材料」可謂是勁道十足,余慈一時間不知該怎麼接,總不能說:

你們且放寬心,事情沒那麼嚴重,上清後聖,不過是子虛烏有,你們該怎麼玩,就怎麼玩……

此時,他又想起一事,稍稍琢磨,便試探性地道:

「就算沒有昭軒聖界,某些人也很希望類似的事情發生吧。」

辛乙覺得余慈意見軟化,嘿嘿一笑,倒也不避諱,隨手舉了個例子,表示二人意見趨同:

「比如大梵妖王。」

此時,大肆經營黃泉秘府的大梵妖王所思所想,已經徹底瞞不過人,要說八景宮沒有點兒應對之策,余慈都不信。

可為什麼不提羅剎鬼王?

雖然未窺全貌,但似乎也是這個路數。至少從她的盟友,也就是大黑天佛母菩薩的《未來星宿劫經》上,處處可見類似的描述。

羅剎鬼王也很有類似的動力,她本來就是真界和血獄鬼府兩邊兒跑,若能成功,更能發揮她的優勢?

不知道八景宮是否有所警覺。

余慈忽爾一笑,這不是個極好的機會嗎?

「說起來,是不是血獄鬼府那邊的,都是存著這個念頭?」

彷彿是隨口聊天,可傻子都不會相信,真有那麼簡單。

辛乙就有點兒意外,但余慈就此轉移話題——他只是想給辛乙、乃至八景宮一個提醒,也給羅剎鬼王添點兒堵,分寸一定要掌握好,否則羅剎鬼王惱羞成怒之下,再隔空殺來,他可未必就能抵擋得住。

大變在即,羅剎鬼王需要時間,他更需要!

余慈的話題已經轉移到正題上:

「此事的重要性已經知曉,然後呢……」

辛乙也從若有所思的狀態中回神,對余慈這一句心領神會,哈哈笑道:

「然後就是交易唄,空談大義的傢伙,誰不煩哪。」

八景宮還挺主動?

余慈有點兒好奇了:「怎麼個交易法?」

「八景宮對上清宗重立山門的支持。」

余慈一聽就笑:「太虛!」

辛乙伸手,晃動食中二指:「丹道已無可改易,不過在存神之術上,因為上一次勘天定元,上清宗已經破滅,導致有些偏移,這次可以改回來。」

還真是現實啊……余慈都沒想到這一層,也沒有想到,當年上清宗「屍骨未寒」,他們所爭取的道統優勢,便給拿去做了「交易」,或許,這才是勘天定元的本來面目?

如今深想一層,像陸沉、太玄魔母這樣,從散修一步步走上來的頂尖大能,似乎都是選擇了「天之三法」為根基。

陸沉的「三元錘」,就算從陸素華那麼窺得一斑,也能見出,是通過強橫霸道的手段,將「天之三法」,即天地開闢的原生法則揉捏到了登峰造極的地步。

太玄魔母更不用說,太玄封禁的本質,就是動靜之法。

他們走這麼一條路,至少在起步階段,是否也是為了最大限度地避免天地法則體系更易帶來的負面影響呢?

換句話說,勘天定元對此界修士的影響,還要在余慈最初的估量之上。

心有所感,也有所動,但余慈最終仍是咬住底線:

「還是太虛!」

辛乙「哎呦呦」一聲,臉上的表情就像是肚子痛,又是搖頭,又是攤手,最後乾脆嚷嚷道:

「小祖宗哎……」

余慈想笑,但這句話他真不敢硬接,忙抱拳欠了欠身,無奈應道:「師叔言重了。」

總算是扣實了「師叔」的帽子,辛乙便咧嘴笑開,然後又是皺眉頭:「不是師叔我吝嗇,這真不虛了,存神之法既涉靈昧,也關乎道德,甚至真幻、超拔、陰陽這天人三法都沾了邊兒,牽一髮而全身,要想改動,就是八景宮全力支持,玄門齊心協力,也不好辦……畢竟,你們上清的三十六天已經崩了啊!」

聽辛乙這麼一提,余慈猛然恍悟,原來上清宗立起三十六天,封召各路神明,還有這種功效?

辛乙依舊向他訴苦:「天之三法輕易動不得、生死法則也夠戧,弄不好咱們就是下無立錐之地,子孫後代也都有非人之虞。剩下五個,為一個存神之法,就要動個遍,咱們玄門總共才有幾次機會?況且……」

說到這兒,辛乙停頓一下,再投過來的眼神,就有些凝重之意:

「況且……你的不為自己考慮?比如,勘天定元時,專門為你留一點兒餘地如何?」

「嗯?」

「恕我直言,天君給鎖在真人境界已經有一段時日了吧?」

辛乙面色嚴肅,甚至在言語間主動拉開了距離:「對旁人來說,進入真人境界,少說也要沉澱個百八十年,否則『三災』當頭,死期便至。

「但天君以真人之身,早有天君之能,成無上虛空神通,又精諳天人九法,真人、劫法之間的障壁,其實就是薄薄一層,一捅便破,可為什麼,至今『三災』未起,修為層次就卡在真人境界的標準線上,不見半分長進?」

未等余慈回應,辛乙便自問自答:

「雖不知天君是承擔了什麼因果,可這種鎖固,若我老眼不花,恐怕是涉及人之三法與天人三法六道枷鎖,雖使天君在法則層面上,擁有不可思議的敏銳性,但長此以往,以幼童之軀,強舞千斤重鎚,就算技巧再高,也是後患無窮。

「也虧得天君執掌生死法則,先突破了一條,形神層次上輪轉圓融,承載力大增,否則情況還要更糟。」

辛乙的模樣,就像是個危言聳聽的江湖游醫,但余慈眉頭跳了兩下,沒有反駁。

這些老牌強者,當真沒有一個能小覷,這突如其來的一席話,已是擊中了余慈軟肋。

辛乙還不放過,再次逼問;「以天君的資質、心性,斷不應當用這種速成法門,後聖大人怎麼會允許這種情況出現呢?」

余慈皺眉:「這是我自己的機緣。」

在辛乙洞若觀火的眼神下,實在沒有什麼隱瞞的必要,他自己的情況,自己知道,而涉及法則枷鎖的法理,他也是這幾日本體在域外修行、感悟,周流六虛,貫通九法,才隱然有類似的感覺。

今是經辛乙一提,便已徹底領悟:

宏願大誓,還是不能輕易接下啊!

當年他為了修行精進,在黃泉秘府,承接十方慈光佛的宏願大誓。

此後數十年,都受其益,但在破劫長生之後,終於感受到了其沉重的壓力。

十方慈光佛給繼承他宏願的修士,立下的大誓為:

我功成時,恆沙回爐,心火煉珠,六道現世。若不爾者,不能斷惑。

所謂「不能斷惑」,便是封住了境界提升之途,也是從根本法則的層面,施以枷鎖。

過往的修行中,余慈因緣巧合,倒是突破了一個:

便是他道基所本的生死法則。

這也應該是最容易突破的,畢竟十方慈光佛不可能將希望寄託給一個短命鬼。

至於其餘五條枷鎖,在未進入相當層次之前,不但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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