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紫極 第五十六章 道德奇論 嘯動百里

「第三波,可以確認,後聖降神反擊,直接攻入東海,兩邊正面衝撞;然後就是第四波,雙方對峙轟擊,直至八景宮蕭聖人出面調停。」

相應的氣機圖景,已經複雜得讓人窒息,更有一些不應有的空白,則是最為玄妙之處,甚至難以用水鏡來呈現,否則可能直接炸碎掉。

已經很久沒有人說話,所有與會之人,在將水鏡中的圖景留影之後,又都在拚命睜大眼睛,豎起耳朵,務必不讓任何細節流過。

像這樣直指巔峰造化,無上威能的「講解」,這輩子又能有幾回?

在人們心中,已經徹底相信,趙相山這次,花了大本錢,而在他身後,也必定是有一個真正的大能,以為靠山。

便是趙相山本人,此刻所展現的眼光見識,也讓人對他的評價,又提了個檔次。

趙相山微笑著拿出結論:「這幾輪往來攻防,裡面的玄妙便是三天三夜也說不盡,可仔細解析下來,也就是四波而已。其中,後聖共出手兩次,最多三次,既而便由蕭聖人叫停,大戰結束。在這裡面,我們仍然不能確認後聖的極限在何處,但有一點,已經可以做出初步判斷。那就是,淵虛天君、余慈的極限在哪兒!」

趙相山重新調整水鏡上的畫面:「做出判斷的依據,就是在第二波和第三波對戰之間,大約就是在此前後,後聖出手。由此我們可以認為,在此期間,余慈已經在東海那位的壓迫之下,達到了極限。

「如果後聖出手是在余慈化解攻勢之前,大伙兒都明白的;若在之後,必須要調高一個檔次。這裡我們就高不就低,就算後聖沒出手罷,那我們就可以做出判斷,余慈至少擁有抵擋東海那位兩擊之力的水準。此外,今日之事的結果,會給我們再一個驗證。」

黑暗中眾修士開始嗡嗡談論,誰也不會小看羅剎鬼王的「兩擊之力」。

有一個算一個,把此界長生真人級數的修士全拉出來,讓羅剎鬼王掃上一眼,大真幻神通作用之下,說不定就要死上一半。

也許當時羅剎鬼王沒有動用全力,但余慈能夠支撐到那一刻,以其長生真人的真實境界,已經足堪自傲了。

當然,若非如此,又豈能當得「天君」之名?

各方修士都並不覺得特別意外,這和他們的心理預期也差不了多少,區別只在於沒有像趙相山這般分析得有理有據罷了。

「很好,大伙兒應該都達成了共識。不過,這僅僅是余慈本身的戰力而已,不知諸位有沒有注意到,中間游紫梧敗退之時,所受的重傷?」

從反饋看,清楚此事的人,還是比較少的。畢竟大家對此時的關注重心全都放在兩大神主的隔空對轟上,也許那位西陸傳法仙師本身也是個人物,可在神主光芒之下,也只不過一處稍微醒目點兒的暗影罷了。

趙相中搖搖頭:「我建議諸位不要放過這處細節。很可惜,當時沒有留影存下,但從事後消息可知,游紫梧八角寶幢被破,肉身重創,甚至損及道基……請注意,綜合各方消息,基本可以排除,『後聖』動手的可能性。傷及游紫梧的,乃是一道堪有劍仙之威的無匹劍氣!

「當其時也,游紫梧身外,除護體的八角寶幢之外,尚有四海社萬飛羅控制的地網白骨陣,然而劍鋒之下,器毀陣破,一位大劫法宗師,一位三劫真人,重傷而遁……如此鋒芒,焉可忽略?」

暗室中嗡嗡之聲更是嘈雜,終於有人忍不住問道:「難道那余慈身後,還有一位劍仙扶持?」

「有沒有劍仙,非我所能知曉。不過,難道諸位忘記了,當年這位天君名動天下,是因為那一樁事?」

「你說的是……玄黃殺劍!」

趙相山撫掌笑道:「然也,正是此物。諸位還記得,數月前龍霄城外那場大亂嗎?當時楚原湘、武元辰兩位,因為一把劍器打生打死,純陽宗臉面全無,少陽劍窟險成平地,可最後,那把劍器卻是下落不明,當時就有懷疑,是玄黃殺劍的。

「在下通過一個比較可靠的消息渠道,有七八成把握,那一把絕世劍器,已經在余慈身上。所謂劍器通靈,縱然比不過一位真正的劍仙,半個總還是有的。既然擁有此物,不能不讓人把他的威脅再向上提一級!」

被他這麼一說,與會之人倒吸一口涼氣之餘,更有些糊塗了,這一會兒貶損,一會兒鼓吹,究竟拿是的什麼主意?什麼態度?現在看來,只余慈一人,就這麼難對付,這可還沒說清楚「後聖」呢!

但也有些人,結合如今余慈的遭遇,有悟於心。

當下,便有一個粗豪沙啞的嗓子叫道:

「趙閣主,你說了這麼一大通,這道理啊、根據啊、前景啊什麼,咱們是明白了,可咱可沒有你的腦瓜兒好使,真要自己去做,恐怕就抓瞎了。所以呢,別的也不要求,你趙相山攛掇大伙兒和後聖、淵虛天君放對,總該拿出個實實在在的章程,讓大伙兒聽一聽,過過眼,要是真的管用,我把話放這兒,出人出力,咱就不待皺眉頭的!」

話到半截,已經有人悶笑出聲。那位「粗人」拍胸脯、吊嗓子,說了一堆,全都是車軲轆話,說到底,還是不見兔子不撒鷹,先把便宜佔盡再說。

趙相山笑吟吟的,也不著惱,待「粗人」把話說完,方道:「趙某曾聽一位大神通之士講過,天有三法,人有三法,天人之間亦有三法,都是天地宇宙間最根本之物,具體是哪些,不到那個境界,理解不了,我也就不再鸚鵡學舌了。

「不過呢,人之三法中,卻有一法,是人人都能用得到,毫無修為門檻可言。一旦掌握、運使開來,上可改天換地,中可興亡人間,下可縱橫一時……此法曰世情、曰人倫、或曰道德。趙某不才,多年以來,身體力行,略有所得。」

另一邊有正喝水的,「噗」地全噴出來:趙相山之流,也有臉說「道德」?

部分人還是聽出了趙相山的本意。他所說的「道德」一詞,應該是不含褒貶,只是一種定義而已。不需要計較究竟是「有德」還是「缺德」。

趙相山沒有進一步解釋,這種事情,只要心領神會就好。他只是道:「天地之法,運化之機,總有可斬可破之物,惟有『世情道德』,皆在人心之中,豈不聞『人心鬼蜮』、『人言可畏』?任他淵虛天君如何鋒芒畢露,任他上清後聖如何神通廣大,只要他殺不盡北地三湖之人,也就逃不脫這『人心世情』之網。」

他這邊剛說完,就有人解悟了奧妙,湊趣道:「就如當前?」

趙相中展顏而笑:「是,正如當前……」

話音未落,又有人放聲大笑。眾修士都聽出來,發笑的正是之前說車軲轆話的「粗人」。

「趙閣主什麼都好,就是說話東繞西回,很不爽利。你的意思,我到現在才明白,其實你就直說,讓大伙兒造出聲勢,使北地人人都說上清的不好,最好鬧到盟會上去,讓各宗門聯手把上清宗重歸北地之事給否了……嘖,這不就清楚明白?」

趙相山神色不改,回應道:「道兄所言甚是,只不過世情難定,人心易變,有些事情過猶不及,把握起來比較困難。而後聖亦為神主,若真如東海那位,掌真幻之法,明人心之辨,我等又當如何?」

「粗人」有些惱了:「這也不成,那也不成,趙閣主你怎麼就不能說個明白話兒呢?」

趙相山笑而不語,但心中則是冷譏:你是真不明白嗎?

其實就在這場半講解半煽動的「聚會」上,他的「章程」已經施展開了。黑暗中這些修士所代表的宗門,就是章程的一部分。但他怎麼可能明明白白地講,你們就是我手中的棋子,好好配合我做事之類?

他不會講,也沒這個資格。就連他自己,也不過就是某些人手上的棋子罷了。

至於這批宗門的主事者,也絕不缺乏眼明心亮之輩。就像那「粗人」,裝瘋賣傻,其實是有意限定、降低他們的行事標準,擺脫可能產生的風險。

趙相山又何曾指望過?不管這些人最後會不會答應「上船」,只要他們在隨後的一段時間裡面,將今日所見所聞,盡都傳播出去,他的需求就完成了大半。

他很清楚,對於後聖、余慈這樣的人物來說,想要畢其功於一役,順利剿殺成功,根本就是個不可能完成的任務。所能做的,只能是早設計,慢收網,徐徐圖之。

正像他剛才所說的那樣,近年來,趙相山對於如何利用「世情」、「道德」之類,很是做了一番研究和探索。在接受了這樁「生意」之後,他花了一番力氣,研究當前圍繞在余慈、後聖周圍的人心趨向,並得出了一個結論:

此時北地三湖,已經給淵虛天君、上清後聖籠罩了一層神秘的面紗,正因為如此,對這兩位上清遺脈,抱有敵意的當然存在,不過更多的卻是某種「期待」,很多人都想看一看,橫空出世的二人,能夠做出怎樣不可思議的事情來。

這種「人心趨向」,便如水中行舟,如果在這種時候,真讓他們做成一兩件事,必定是水漲船高,聲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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