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七 獅王之心 第一百四十八章 門票

馬德里的旅店生意變得好起來,這個時候再想要訂什麼空房間簡直就是不可能的事情。造成這種情況的主要原因是英格蘭人。

由於英格蘭國家隊五十年來第一次打入世界大賽的決賽,在英格蘭國內引起了巨大的反響,眾多原來沒有來西班牙現場看球計畫的英格蘭球迷都紛紛收拾行李啟程飛到馬德里。決賽門票早就千金難求了,可是這些英格蘭人還是希望能夠在伯納烏球場外面碰到退票的人。

至於沒有住的地方?那不是問題,為了看球,睡街頭也行。不少英格蘭球迷隨身攜帶著帳篷,就好像要去深山老林裡面野營一樣。英格蘭球迷們的狂熱可見一斑。

由於大量英格蘭球迷的湧入,馬德里市政府不得不臨時頒布命令,允許各大公園在夜間開放,以供那些沒有預訂到酒店房間的球迷們宿營。

「看到他們,我就覺得自己格外幸福!」在一家露天的酒吧的座位上,瘦子比爾指著街對面那一排排壯觀的五顏六色的帳篷,感嘆道。「我們不用睡大街,還有決賽球票!」

他的聲音稍微大了一點,馬上引來了周圍人的注意。約翰發現他們每一個人眼中都閃爍著急切渴望的光,他知道那些人都是還沒有球票的,這種時候聽到任何有關球票的話,都會變得非常敏感。

「小聲點,笨蛋!你想我們被圍攻嗎?」約翰在比爾腦袋上拍了一記。

「呃……」比爾縮著脖子低頭喝酒。可是沒老實一會兒,他就又伸了個懶腰:「距離比賽開始還有五個小時,時間可真難熬啊……為什麼我們不像其他人一樣去英格蘭隊的酒店等著?說不定還能要到球員簽名……」

約翰瞪了他一眼:「你忘了托尼是什麼樣的人了嗎?這種時候別說球迷,就連記者都被他趕得遠遠的,你以為你去能夠有什麼收穫嗎?」

「啊,也對……每次諾丁漢森林有決賽的時候,都是這種狀況。喂,你們說托尼會緊張嗎?」

「緊張?」其他人不解。

「是啊,雖然他不是第一天執教的菜鳥了,可這畢竟是他身為國家隊主教練來的第一次決賽,而且還是我們從來沒有贏過的歐洲杯決賽。」

比爾這麼一說,大家都沉思起來。半晌才有人喃喃道:「有誰見過托尼緊張的樣子嗎?」

他看著大伙兒,大伙兒則回以他搖頭。

「我印象中的托尼就沒怕過誰。第一天到伯恩斯的酒吧就敢和邁克爾打架,哈哈!要知道邁克爾可是我們那一片出了名的打架能手!」有人笑道。

可是一說到邁克爾,大家的情緒突然一下子沉了下去。他們都想起了這個已經很久未曾見過面的老朋友了。如今的他在美國為自己的家庭事業打拚,也不知道是否還在關注足球,是否知道英格蘭隊闖入了歐洲杯決賽。他們每個人都是狂熱的球迷,只是足球帶給他們每個人的故事都不一樣,帶給邁克爾的悲傷只有一次,卻刻骨銘心。

說話的人也意識到自己提了不該提的名字,他乾笑幾聲,低頭喝酒掩飾。

「我知道托尼每次當球隊打入決賽的時候,他都會給邁克爾寄一張門票。只可惜自從他從森林隊辭職之後就再也沒有這樣的機會了,不知道這一次會不會也是呢?」胖子約翰倒主動提起了他們的老友。

約翰提到了往事,大家卻愈發沉默起來。似乎都在想,在地球另外一端的老友,是否收到了門票。

※※※※

邁克爾在門口穿西服,公文包放在旁邊。現在是美國西部時間早上七點,他得出去上班了。

妻子抱著孩子在門口送他。

「晚上如果沒有應酬,我會回來吃晚餐的……」他向自己的妻子吻去,卻被妻子躲開了。

「今天無論如何你也要回來吃飯。」妻子怒視著他,「你不會連香儂的生日都不記得了吧?」

「啊……」邁克爾臉上露出了抱歉的表情。

「你這幾天究竟在想什麼,邁克爾?總是心不在焉的。吃飯的時候你都能走神。」妻子不滿地抱怨道。

「對不起,工作太忙了。最近公司好像有人事調整,壓力大……」邁克爾只能好言安慰。「等忙過這段時間,我一定請幾天假,陪你們母女出去玩玩。」說到這裡,他捏捏被妻子抱著的小女兒那張粉嘟嘟的臉。「對不起,香儂。爸爸把你的生日忘了,你可別生氣哦。」

才三歲的小女孩奶聲奶氣地回答道:「不——會——」

邁克爾對自己的妻子笑:「你瞧,我們的小公主都不生氣。」

「真拿你沒辦法。」妻子無奈的撇撇嘴,這次她主動送上臨別之吻。

一個深情的吻之後,邁克爾打開門走了出去。

坐在自己的福特車上,邁克爾正在等路口的綠燈。雙手放在方向盤上,他的眼睛卻瞥到了副駕駛座上的黑色公文包。妻子的觀察真仔細,這幾天他確實心不在焉,不過並不是因為工作壓力大,忙是肯定忙,可是這麼多年都這樣忙,也沒見他忘了兒子加文.伯納德的祭日。

讓他這幾天心神不寧的原因此刻正靜靜地躺在公文包中。

邁克爾抬頭看了眼前方的交通信號燈,這次的紅燈似乎有些長,上班時間堵車也很正常。他索性拿過公文包,從裡面翻出一枚信封。信封上的筆跡很熟悉,看到字就好像看到了他的臉。

邁克爾拆開信封,取出裡面的東西——一張歐洲杯決賽的門票。

美國人對於足球的熱情和歐洲比起來依然少得可憐,與美國沒什麼關係的歐洲杯足球賽他們更是漠不關心,新聞媒體上的有關消息也鮮有報道。前段時間媒體們都在關注NBA的總決賽,湖人隊和七十六人拼的你死我活,讓全世界的籃球迷為之瘋狂,這裡和歐洲就好像是完全不同的兩個世界。

邁克爾不是一個籃球迷,以前不是,現在不是,估計以後也不會是。但是他確實已經很久沒有關心過足球了。現在看到這張球票,他就知道托尼·唐恩一定率領英格蘭隊打入了歐洲杯的決賽。

這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情,畢竟英格蘭隊已經有五十年沒有打入過任何世界大賽的決賽了。但是這張球票卻勾起了更多的回憶,是完全是不屬於英格蘭,也不屬於歐洲杯的回憶。

當年對妻子的承諾他依然遵守著,所以當前兩年,唐恩不再給他寄決賽門票的時候,他的生活和足球一點關係都沒有。他就像任何一個普通人那樣,每天認真工作努力升遷,養家糊口。三年前自己的妻子給他生了個女兒,一家人的重心便都轉移到了女兒香儂.伯納德身上。他愛自己的這個女兒,傾注了全部的愛,不希望加文的故事發生在香儂身上。妻子也很愛女兒,每次看到女兒天真的笑臉,就能讓她忘記失去愛子的痛。

可是時隔兩年後,一張從歐洲大陸寄來的球票卻又讓邁克爾想到了以前他為足球瘋狂的熱血歲月。

他開始認真考慮中午休息的時候,有沒有地方能夠讓他不受打擾地看一場球。

刺耳的喇叭聲驚醒了回憶中的邁克爾,他這才發現前方的信號燈已經變成了綠色的,而後面則早就堵成了一條長龍。此起彼伏的鳴笛聲在催促著前面這個混蛋。

邁克爾把球票放回信封中,磨磨蹭蹭地將汽車挪了出去。

※※※※

克里斯拉克一個人站在靜謐的墓園中。這裡真的很少有人來,濃密的樹蔭遮蔽了天空,溫度都比外面低了一兩度,偶爾有幾聲鳥鳴,除此之外再也聽不到其他生物發出的聲音了。

這只是他第二次來,第一次是在加文.伯納德的葬禮上。諾丁漢森林全體成員都出席了,就連年老體衰的老俱樂部主席都派了他的助手來,他這個青年隊教練自然也沒有缺席。

那之後他再也沒有來過這裡。對於有些人來說,那天死去的孩子是他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之一,但是對於大衛.克里斯拉克來說,他沒有那樣的感覺。

兩天前,在家裡休假的克里斯拉克突然接到了唐恩打來的電話。在電話中,唐恩請求克里斯拉克幫他一個忙,因為以往都是唐恩自己來做這件事情,可是如今唐恩遠在西班牙,他不可能扔下球隊一個人飛回諾丁漢,只能請在諾丁漢的朋友幫忙了。

第二天克里斯拉克收到一封特快專遞,裡面裝著一張球票。

今天,他來這裡給加文.伯納德送球票。

當然,他沒忘買束鮮花,這可不是唐恩要求的。既然來看望加文,那麼送束花是必要的禮節。

將鮮花小心地擺放在墓碑前的時候,克里斯拉克也注意到了墓碑下方的那行小字。

他突然覺得世事無常。諾丁漢森林最忠實的球迷長眠於此,而他自己則離開了工作十幾年的森林隊,到現在還賦閑在家。

唐恩也不知道還會不會回來,但是也許自己生命中屬於諾丁漢森林的那段時光已經走到了頭,他要開始認真考慮其他幾傢俱樂部的邀請了。

「加文。我還是第一次和你聊天,沒想到就是這樣的情況下。」克里斯拉克自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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