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錄像放映室中唯一的光源來自正前方的大屏幕,厚重的窗帘緊閉著把這房間營造成了夜晚。房間中不斷響起來的德語唐恩是完全聽不懂的,但是這不重要,他只靠腦內補完就能夠知道解說員嘰里呱啦說的都是些什麼,關鍵的是他可以從這些不斷蹦出的德語中反覆聽到一個詞:
「伊比舍維奇!」
飽含激情的解說員每一次喊出這個人的名字,屏幕中就有一個進球誕生。
有時候解說員也不這麼喊,他們會高呼:「超級伊比!」
但不管怎麼稱呼屏幕中那位高大的球員,他總是在進球。
他大力勁射,他躍起頭槌,他倚住對方後衛轉身抽射……
「雖說只看集錦,任何球員都會成為像貝利和馬拉多納那樣的厲害角色。不過最起碼我們可以知道對方的優點是什麼,他很擅長進球。」錄像看完了,屏幕一暗,房間中陷入了一片漆黑。唐恩在黑暗中開口說道。「另外我問一下,沒有人坐在開關旁邊嗎?」
「就我們三個人,托尼,我和唐還都在你身邊。」克里斯拉克的聲音在黑暗中響起。「另外,數據表示,他的助攻也很不錯。」
「好吧,我去……」唐恩剛剛站起來就碰倒了旁邊的椅子,他哎呦一聲,隨後罵道,「該死的椅子!」
唐很體貼的掏出手機給唐恩照明,不過那點光亮實在是太微弱了。
唐恩倒也不摸索了,直接伸腳踢翻了擋在自己面前的一切東西,稀里嘩啦中,他走到了開關所在處,打開了房間中的燈。雪白的燈光泄下來,叫在場三個人都眯起了眼睛。
屋內一片狼藉,幾把椅子橫七豎八的躺在屋中。
唐恩這才又重新把它們扶起來放好。
「回到剛才的話題。你們覺得這個人怎麼樣?」
唐沒有吭聲,克里斯拉克則搖頭道:「我們看的是他一個賽季之前的錄像,那個賽季他的表現堪稱奇蹟。但是托尼,德甲經常出這些只能大紅大紫一個賽季的『平民射手』,瞧瞧他上個賽季的表現,簡直和錄像中的他判若兩人。我不看好他。」
唐恩沒有發表意見,只是把目光投向唐。
「這是一次冒險,托尼。」唐的話很簡單,但是他沒有明確反對。說實在話他也拿不定主意。
唐恩點點頭:「我可以理解你們的擔憂。08-09賽季他一個人進了三十七個球,差一點就破了蓋德.穆勒的單賽季四十球紀錄,絕對是神跡一樣的表現。單看那個賽季的表現,我們就算拿三千萬恐怕都買不下來。不過09-10賽季他的表現就叫人完全看不懂了,一個賽季才進了十個球……和上個賽季的表現相差甚遠。」
「既然你都知道,為什麼我們還要看他的錄像?」克里斯拉克問道。
「因為我覺得這個人的成功不是偶然,相反他上個賽季的奇怪表現才是偶然。」唐恩笑道。「我喜歡他背後的故事,我喜歡他的性格,我認為他能夠成功絕對不是運氣,而他上賽季的糟糕表現有多方面的原因——一是蘭尼克為霍芬海姆設計的那套戰術已經被德甲球隊研究透了,霍芬海姆不是升班馬,而是冠軍杯參賽球隊,自然不會有人小瞧他們;二是作為08-09賽季的德甲最佳射手和歐洲最佳射手,伊比舍維奇受到了對手的重點盯防,這多少限制了他的發揮;三是多線作戰讓霍芬海姆全隊疲於應付,狀態不佳,從而影響了伊比舍維奇的進球數;四則是傷病。他上賽季受了一次傷,休息了兩個月之後就再也找不到狀態了。這說起來有些奇怪,不過也能理解。狀態這樣的事情本來就不是我們能夠徹底掌握的。所以我認為他上賽季進球數銳減和他的個人能力無關……想聽聽我看好他的理由嗎?」
克里斯拉克點點頭。
「心理。」唐恩收回剛才豎起的三根手指,只留了一根。「為什麼我說他成功不是偶然?看看他的那些低級別聯賽效力和做替補的經歷,那些對於一名前鋒來說是寶貴的財富,他的心態很好,也從未放棄作為一名優秀殺手的努力。這很重要。拜仁慕尼黑的當家射手盧卡.托尼在佛羅倫薩成名之前也混得很不如意,但是他最終爆發了。我相信伊比舍維奇可以成為第二個盧卡.托尼。只是他需要一個更廣闊的舞台,霍芬海姆已經不適合他了。那個老闆再有錢也不會比阿聯酋王室有錢,花了那麼多錢曼城也沒有拿到任何一個冠軍,霍芬海姆也不行。我覺得諾丁漢森林是一個適合他盡情發揮的全新大舞台。」
「另外,感謝他上賽季糟糕的表現,現在我們出手的話應該不會花太多錢。而且身為一個在美國生活過的波斯尼亞人,他還會一口流利的英語。來英國踢球,不存在任何語言上的問題,這有助於他更好更快的融進球隊。前鋒是最需要儘快適應球隊風格的,這對他對我們都有好處。」
克里斯拉克看著唐恩:「其實你心裡早就打定主意了對不?」
唐恩笑道:「別這麼說嘛,大衛。我總要聽聽你們的意見。」
「你把該說的都說了,我們還能有什麼意見。是吧,唐?」克里斯拉克轉頭去問坐在旁邊的唐。
「托尼相信一個球員的心理素質決定他的成就。」唐回答道。「我對此持保留意見。不過作為一個助理教練,我支持主教練的工作。」
唐恩一拍手,「那就這麼說定了!明天就讓我們的人去探探霍芬海姆的口風!」
※※※※
算上流動人口都只有三千三百人的小村子霍芬海姆率屬於德國巴登-符騰堡州辛斯海姆(Sinsheim)市,但實際上辛斯海姆也不是什麼大城市,雖說是市,和一個「鎮子」也差不了多少。火車過了辛斯海姆站,就是單軌了,名副其實的小站。
但就是這樣一個不起眼的小地方,卻在08-09賽季的德甲和歐洲足壇掀起了一陣旋風。他們以升班馬以及歷史上第一次參加德甲的身份,獲得了聯賽亞軍的好成績,隊內頭號射手韋達德.伊比舍維奇更是成了那個賽季的德甲最佳射手,並且榮膺歐洲金靴獎。
那真是一個瘋狂的賽季。賽季結束之後,霍芬海姆隊的所有球員都引來了德國和歐洲各球隊的哄搶。
但是俱樂部老闆,歐洲軟體業巨頭「SAP」的老闆迭特馬.霍普(Dietmar_Hopp)有雄心壯志,也不缺錢。所以一個人沒賣不說,還引進了多名球員來補充實力,準備在新賽季的歐洲賽場一展身手。
可惜,足球是圓的啊……
新賽季球隊雙線作戰結果都折戟沉沙。
上賽季表現出色的金靴伊比舍維奇也似乎一夜間丟了射門靴,聯賽進球才十個,而在歐洲冠軍杯上也只打進了區區三球,和眾人對他的期待相差甚遠。
對於他的突然爆發和再次沉寂,就連球隊主教練蘭尼克也搞不清楚:「為什麼他能夠一個賽季打進三十七球,又能一個賽季才進十球。這件事情和他之前在德乙的時候單賽季才打進五球一樣,讓我搞不明白。」
別說他了,伊比舍維奇自己都不明白。他認為自己和之前相比已經有了很大的進步,最起碼經過了一個成功的德甲處子賽季,他的信心得到了極大的加強和鞏固。技術方面也絕對沒有退步這一說,那麼究竟是什麼讓自己突然之間失去了狀態呢?
或許這會成為德國足壇一個有名的未解之謎……
※※※※
從辛斯海姆開車去霍芬海姆,只需要十幾分鐘的時間,兩者之間的距離實在有夠短的。
韋達德.伊比舍維奇開著自己的愛車進入霍芬海姆之後,就能經常遇到迎面而來的霍芬海姆村民給自己打招呼。這是一個寧靜的小村莊……哪怕這裡的人上賽季還經歷了歷史上第一次歐洲冠軍杯之旅。
不過伊比舍維奇並沒有心情和那些喜歡他的球迷們一一打招呼。他有自己的煩惱。
就在開車來迭特馬.霍普運動場進行訓練之前,他接到了自己所屬經紀人公司Stars&Friends』打來的電話。
經紀人公司的人在電話中問他有沒有興趣換一傢俱樂部踢球。
這樣的電話去年夏天他接到過不少。曼聯、國際米蘭、拜仁慕尼黑、巴塞羅那……歐洲豪門幾乎來個遍,全都是一個目的——想把他從霍芬海姆這個小村莊帶走。
當時他和俱樂部還有一年的合同,但是他全部拒絕了,選擇了與俱樂部將合同續簽到2013年。他在霍芬海姆取得了成功,過的也很開心,他想不到離開這裡的理由。只是因為霍芬海姆這地方小了點嗎?可我很鐘意寧靜鄉村的生活。辛斯海姆能夠賣到我所需要的一切日用品,我不覺得大城市比起辛斯海姆有什麼優勢。
但是一年之後不知道他是否會對當時的選擇感到後悔。
新賽季他完全沒有看到自己希望看到的事情。他的狀態和球隊的狀態都在下滑,霍芬海姆的偉大計畫並沒有一帆風順的發展下去,霍普的雄心壯志遇到了挫折。他也被扣上了「德甲歷史上最耀眼的流星」這樣的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