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五 紅 第一章 邁克爾的告別

唐恩站在已經有十天沒有回過的家門口,天空中飄著濛濛細雨,不過他並沒有打傘,不是他想裝酷,是他壓根兒沒帶傘——誰會在去巴西的時候隨身帶把傘?

他在巴西呆了十天,今天剛剛回來。

十天的時間飛逝,美好的時光總是短暫的。他和仙妮婭在巴西度過了一個愉快的假期,期間他們又見到了仙妮婭的父母。仙妮婭的媽媽對她的女兒現在的成就很高興,也很滿意,雖然還是把她當小孩子看,但是再也沒有以前管束的那麼嚴格了。而仙妮婭的爸爸依舊大多時候沉默不言,但是私地下會找唐恩聊天,感謝他對仙妮婭的種種照顧,並且拜託他繼續照顧——身為父母,他們是知道仙妮婭把家從紐卡斯爾的姑媽家搬出來,住進了唐恩的寓所。

不過他們並沒有對此表示異議。

唐恩去見面的時候還有些忐忑不安,生怕對方會懷疑他對他們的女兒有什麼不軌行為。現在看來,不知道是巴西人生性開放,還是他們都對唐恩非常放心……

後來兩個人在海邊做日光浴的時候,唐恩曾經開玩笑地問仙妮婭:「我看上去就這麼人畜無害嗎?」

仙妮婭笑的很純真:「因為爸爸和媽媽都知道托尼叔叔是好人啊。」

唐恩有種深深的挫敗感。

不過很快他就釋然了。

巴西的景美,巴西的人更美,他眼睛快忙不過來了。海灘上到處都是穿著比基尼,身材勁爆的巴西美女。他相信仙妮婭的父母如此放心一定是因為巴西人天性開放。

在巴西的十天除了陪仙妮婭玩耍之外,唐恩也還抽空去了解了一下巴西足球的天才球員們,他倒是發現了一個天才——帕托,可惜等他想要找帕托的經紀人聯繫的時候,對方告訴他帕托已經被歐洲幾大豪門預訂了,諾丁漢森林雖然是剛剛獲得歐洲冠軍的球隊,想要插手也不太容易。

而且經紀人還告訴唐恩,現在幾家豪門俱樂部中,AC米蘭對帕托的追求力度最大,帕托本人也有心要去米蘭踢球。

唐恩無奈之下,只能眼睜睜看著冠軍杯決賽上的對手在轉會市場上扳回一球。

帕托這事情唐恩是背著仙妮婭偷偷做的,他此前答應過仙妮婭,來巴西絕對不去找球員。結果到了這裡,還是沒忍住,只好瞞著仙妮婭私地下行動。

既然沒有取得任何結果,唐恩也就不再考慮了,轉而安心陪著仙妮婭玩耍。

※※※※

十天轉眼間就過去了,仙妮婭還在留在巴西國內陪伴自己的父母,唐恩則要回到英格蘭,準備新賽季的各種計畫。

他隔壁那家門緊閉著,唐也不在英國國內,此時的他在中國陪自己的父母呢。

唐恩發現唐對那個家的愛是發自內心的,如果不是工作特殊,他巴不得天天回家過呢。一年好不容易休假一次,唐怎麼可能提前歸隊呢?

球員們也還在各個度假勝地放鬆,這時候只有唐恩自己一個人提前回來了。身為主教練,在人前獲得了足夠的讚譽和榮耀,現在就要擔負起同樣多的責任。別人可以休息,他不能。

將行李放入屋中,唐恩取出一把傘,他要去一趟伯恩斯的酒吧,將寄養在那裡的小貓咪接回來。

他是不喜歡這種小動物的,但無奈仙妮婭愛的要死,他也沒辦法只能尊旨行事。

※※※※

伯恩斯正在酒吧內和來客隨意聊天,剛剛開門營業,現在人還不多。

玻璃門被推開,唐恩站在門口收傘。

「嗨,托尼,巴西怎麼樣?」伯恩斯認了出來,抬手招呼道。他的聲音也讓酒吧內的其它客人都將目光投向了門口。

「天氣比這裡的好太多了。」唐恩甩掉傘上的水珠。

「誰問你天氣了,我是說那裡的美女有沒有讓你看花了眼?」伯恩斯這話一出口,就惹得酒吧內一群人哈哈大笑。

唐恩也笑了:「你孩子都有了,還這麼惦記著火辣的美女嗎,肯尼?」

「我是幫你關心一下你的終身大事。」伯恩斯不甘示弱。「你都快四十了,別老拿妓女來解決個人生理上的需求。」

兩人的鬥嘴讓酒吧內充滿了歡樂的笑聲。

唐恩徑直走到吧台前,對伯恩斯擺擺手:「該有的時候自然有了,給我來杯酒,加冰。」

等伯恩斯去倒酒了,唐恩扭身對那些剛才笑話他的酒鬼們說:「我看你們都很有閑工夫啊。」

一個酒鬼笑嘻嘻的站起來:「你說的沒錯,托尼。聯賽不開,我們渾身都不舒服,除了喝酒我想不到還有其它什麼可以吸引我的興趣了。」

唐恩點點頭,這話他倒是很同意。他也做過球迷,他知道在每年夏天,歐洲聯賽結束,有沒有世界大賽的時候,身為一個球迷這日子是多麼的難熬。

「不過你們可以看看美洲杯……或者亞洲杯?」

大家鬨笑起來:「別逗了,托尼!剛剛過去的那個賽季太他媽精彩了,現在除了等著森林隊新賽季開始,我對其它什麼比賽都沒興趣!」

「哈,冠軍的滋味怎麼樣?」唐恩開心的問道。

「真他媽好極了!」有人模仿著唐恩在賽後接受採訪時的強調說道。

伯恩斯在後面微笑著看他們胡鬧,然後將酒杯放在了唐恩手邊,和酒杯一起的還有一枚信封。

「邁克爾寄給你的。」他說道。

聽見他這麼說,唐恩不和那些酒鬼鬧了,他轉過身拆開了信封。

這是一份不長的信。

信中邁克爾.伯納德感謝唐恩為他實現了二十七年的夢想,讓他不再有任何遺憾了。

「……我很慶幸當初我下了來希臘看球的決心,並且付諸行動,哪怕為此得罪了我的妻子。因為我看到了我最想要看到的比賽和一幕,我和我兒子鍾愛的球隊成了歐洲冠軍,還有什麼比這個更完美的結局了嗎?

我二十七年未了的心愿得到了實現,我已經沒什麼好奢求的了……我早就不是當初那個容易激動,熱血沸騰的青年小子了。托尼,我知道你還有很長的路要走,沒有哪個主教練只干四年就不幹了的,但是我的故事到此為止。這個故事很完美,開頭,結局都很完美,當然中間有些曲折……但是有哪個故事不曲折的呢?

我很愛自己的妻子,也許我這麼說你會不相信,因為我一次次讓她傷心,但我說的都是真心話。失去了兒子,足球上的最後一個心愿已了,菲奧娜就是我全部的牽掛了。接下來我的人生目標就是要讓她過的好,讓她開心。

原諒我以後不能再來和你們一起喝酒看球,希望你理解,托尼。

生活中有比足球更重要的東西。

最後,祝你和森林隊好運,我還會繼續關注你們的。約翰和比爾是比我狂熱的鐵杆球迷,可別讓他們失望了。

你最親愛的朋友邁克爾.伯納德

2007年6月1日。」

唐恩將信折好重新放回信封里,端起酒杯喝了一口,然後問道:「這信你看了嗎,肯尼?」

伯恩斯搖搖頭:「這是寫給你的,托尼。」

「嗯……」

「但是我能猜出那上面大致寫了些什麼。」

「嗯?」

「決賽之後,邁克爾沒有直接回美國,他跟著約翰、比爾他們一起回了諾丁漢,在我這裡看完了那晚的慶祝直播,第二天才走的。我們聊了很多東西……我和他認識的時間,可比你和他,我和你認識的時間長,托尼。」

唐恩點點頭表示知道。

「他一定對你說了,生活中還有比足球更重要的東西吧?」

「是,他說了。」

「他當時也這麼對我說過。」

唐恩沒吭聲,伯恩斯也沒有繼續說下去了。

接下來唐恩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然後接過伯恩斯遞給自己的貓咪,夾在腋下,那樣子就好像夾著一本書。他向那些常客們揮揮手,重新打開傘走入了雨中。

他當然會理解邁克爾的,哪怕他不寫這封信來。

其實在看完那封信,他在心裡想的是——如果加文不死,邁克爾一定不會說「生活中有比足球更重要的東西」,因為他不會知道什麼是「比足球更重要的東西」。對邁克爾來說,兒子是比足球更重要的,妻子也是。

人總是要等到失去了才會明白原來他們剛才丟失的是最重要的。

唐恩是希望邁克爾一輩子都不明白什麼是「比足球更重要的東西」,因為那就意味著他不會失去最重要的東西,加文不會死,他也不會被迫遠去美國,更不會說放棄足球這種傻話……

但……唐恩挪開傘,讓細雨打在自己臉上。

我可以在時空中穿越,卻不能改變時間本身,過去的就只能過去了。

光顧著考慮這些問題的唐恩沒注意他夾著貓咪的胳膊用上了幾分力,腋下的貓咪被疼的慘叫起來。

這聲音打斷了唐恩的思緒,他有些惱火道:「別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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