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尼·唐恩？」
唐恩似乎聽到有人在叫他，他條件反射的扭頭，便看到了一張還算熟悉的臉。
站在他面前的是一個女人，正是那位因為森林隊要購買中國球員孫繼海而跑到維爾福德採訪過他，還被他教訓了，後來又在各種採訪中見過幾次面的記者——唐靜。
「真是托尼·唐恩教練。」在確認了眼前這人身份之後，唐靜笑了起來。「為什麼我會在北京國際機場看到英格蘭諾丁漢森林的主教練？」
唐恩聳聳肩：「度假而已。為什麼我也會在這裡看到你？」
「這是北京，中國的首都，我是中國人，在這裡出現很正常吧？」唐靜不甘示弱。
他們兩個從第一次——確切來說是第二次——見面起，就一直很不對盤。後來在一些採訪活動中，兩人見過幾次面，唐靜還問過他幾個問題，也不算陌生了。不過唐恩出於那次見面對這個無知追星族女人的惡感，一直都對這位好歹算美女的記者不感興趣。
唐恩瞟見不遠方的一個中國銀行自動提款機，他說道：「如果唐大記者突然出現在中國銀行的地下金庫裡面，是不是也很正常的呢？」
「你……唐恩先生對中國真是了解啊。」
「在你們的那篇專訪中不是早就有定論了嗎？」
「你就不怕我把你在機場同記者惡語相向的事情寫到報紙上披露出去嗎？」
唐恩笑的很開心：「我為什麼要怕？我主教練的位置也不是靠你們中國媒體和中國讀者的喜好決定的。就算你在報紙上把我寫成頭上長角的撒旦，就算你們的讀者都憎恨我，和我有什麼關係？唐小姐，你連威脅人都不會啊？」
這話把唐靜反問的啞口無言。
唐一直站在旁邊看唐恩和唐靜針鋒相對，沒有開口說話。
唐恩見對方無話可說了，便轉身同唐向登機口走去，機場廣播裡面已經在提醒乘坐這架班機的旅客準備登機了。
唐靜在後面緊咬嘴唇，盯著唐恩的背影。身為社長的女人，她從小學習優異，一路順利地升學、就業……從來沒有人敢這麼不給她面子。但是在這個男人面前，她一而再再而三落了下風，這真是她的恥辱……
她就不信，自己不能扳回一球。
※※※※
「喂，托尼。」
「嗯？」
「你剛才對那個女記者是不是太刻薄了？」
「怎麼？憐香惜玉了？」
「咳咳。」
「哈哈！不知道為什麼，我看到她就想要專門說點和她對著乾的話來氣她……或許是不喜歡她身上那種趾高氣揚的東西吧。我非常討厭自以為是的人，尤其是自以為是的女人。」
兩人在排隊登機的時候用英語聊著天，上了飛機之後，將隨身攜帶的小包放在行李架上，坐下來繼續聊。這一次他們的話題轉移到了德國世界盃上，主要是想想這個夏天在德國可以收穫什麼。
這是三排座位，唐恩坐在中間，唐在靠窗的位置上，靠過道的位置是空著的。他們並不在意這些。
就在兩人正專註於討論夏季引援的時候，一個人從艙門方向，徑直朝唐恩他們的位置走來。
唐恩本來在聽唐說話，眼睛卻落到了那個人身上，並且隨著她的前進漸漸將全部注意力都轉移到了這位「不速之客」上。
「真見鬼……」他低聲咒罵了一句。
唐靜初見到自己坐位旁邊的人時有些吃驚，但是當她看到唐恩臉上詫異和懊惱的表情時，頓時笑了起來，笑得燦爛如花。她毫不掩飾自己心中的快意，就這樣笑著向唐恩款款走來。
「真沒想到，這麼快我們就又見面了，唐恩先生。」唐靜將小包放上行李架，然後優雅的坐下來對他打招呼。
「是呀，真沒想到……」唐恩有些垂頭喪氣，他不喜歡和這個女人在一起的感覺，沒想到竟然這麼巧合，這女人也是乘這班飛機，而且坐位還和自己在一起。
「這樣挺好的，我的旅途不寂寞了。」
「這樣真糟糕，我的旅途成折磨了。」唐恩嘟囔道。
「你說什麼，唐恩先生？」
「沒什麼。」
「Really？」
「說中國話！我能聽得懂……」聽到唐靜蹦出來英語單詞唐恩就不爽，你一個中國人，沒事給我拽什麼英語啊？
看著有些失態的唐恩，唐靜卻笑得更開心了。
唐在旁邊有些可憐的看著唐恩，依然什麼都不說。
唐靜注意到了他，她剛才走過來的時候，唐恩也在這個人說話，從登機前就在一起，顯然並不是第一次見面的旅途夥伴。
「這位是？」
「我的助手。」唐恩沒好氣地介紹道。但很快他就反應過來：我為什麼要幫她介紹？
「你好，我是唐靜，《體壇周報》駐倫敦特派記者。」唐靜主動向唐伸出手。
「你好，我是唐。」和唐靜的自我介紹比起來，唐就「簡陋」多了。兩人就這麼隔著一個唐恩握起了手。唐恩翻了個白眼不搭理他們。
「你是唐恩教練的助手？中國人？」唐靜顯然對唐的身份很感興趣，據她所知，還沒有一個中國教練在歐洲五大聯賽的球隊中擔任任何職務。如果唐真的是唐恩的助理教練，那可是不小的轟動性新聞了。
唐點點頭：「是的。」他沒有做任何解釋，只是簡單的回答唐靜的問題。唐靜問什麼，他就回答什麼，多餘的話一個字都不說。在和唐恩熟悉之前，他也是這麼和唐恩「聊天」的，那時候讓唐恩很抓狂。如今……輪到唐靜享受這種滋味了。
唐靜沒有想到唐的回答這麼簡練，完全沒有主動把話題繼續下去的意思，她愣了一下。
唐恩靠在椅背上，板著臉，心裡卻在偷笑——讓你丫套近乎！碰上鐵板一塊了吧？
唐靜也發現唐似乎不是一個善於和外人打交道的人，於是她把目光轉向唐恩：「唐恩教練……」
「幹嘛？」
「我明白你為什麼要出現在中國北京了。但你為什麼想要找一個中國人來做你的助手呢？」
這就採訪上了。
「為什麼不可以找？法國人、英國人、巴西人、阿根廷人、德國人、西班牙人……都可以做教練，為什麼中國人不可以？你地域歧視，瞧不起自己的同胞？」唐恩反問。
「唐恩先生……讓我們放下私人恩怨好嗎？」唐靜率先示好，她可不想讓這個能夠和唐恩坐在一起的長途飛行的機會就這麼浪費掉。
「我們有私人恩怨嗎？在今天之前，我和你說過的話甚至不超過一百句。我選擇唐是因為他有能力，就這麼簡單。不管是教練還是球員，我從不看他們的國籍，只認能力。你明白嗎？」
「可是你怎麼知道他有這個能力？」
「接觸，聊天，觀察……我和他是在網上認識的，聊起來很投機，就這樣了。」唐恩找了個借口，雖然聽起來有些不可思議，不過總比說「我們其實是轉換了身體和靈魂」更容易被人相信吧？不尋常人做不尋常事，如果唐能夠證明他的能力，那麼「網路說」就會成為美談，反之就是笑話。這其實和事情的合理性無關，只和事情的結果有關。
唐靜果然被唐恩的「網路說」給嚇住了，她瞪大了眼睛看看唐恩，又看看唐。
「我喜歡中國文化，所以就想要通過網路找點中國網友，練習練習漢語水平啊……然後就認識了他，在見到他之前我們神交了很久……是的，事情就是這樣。」
唐恩這個理由還算合理，唐靜也收起自己臉上的驚訝表情，咳嗽了兩聲，卻不知道該怎麼繼續問了。
「還有什麼問題嗎，唐小姐？」唐恩看著唐靜。
「呃……嗯……」
「如果你沒有，我可有問題要問你了：你為什麼會出現在這班飛機上？」
「德國世界盃，我是記者，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嗎？」
「啊……」唐恩拍拍腦門，「我忘了你是記者。」
唐靜聽見這句拐彎抹角的譏諷，撇了撇嘴，卻沒有如唐恩所料的那樣猛烈反擊。
對此，唐恩有些奇怪，他瞟了眼沉默下來的唐靜，趾高氣揚的氣焰沒了，剩下的就是一個普通女人。
唐靜突然不說話了，唐恩也不想繼續說什麼，唐更是一個寡言少語的人。三個人中間陷入了一陣沉默，儘管這沉默來的有些莫名其妙，不過三個人都很樂意的接受了這個現實。
廣播中傳來空姐溫柔的聲音，提醒乘客系好安全帶，關閉手機的通訊器材，飛機馬上就要起飛了。
等唐恩他們系好安全帶之後，機身傳來一陣震動，這架銀白色的龐然大物緩緩滑向跑道。
外面傳來了發動機的轟鳴聲，風掠過的聲音也越來越大，坐在椅子上的唐恩可以清楚感受到一個巨大的推力將他牢牢釘在椅背上，他知道飛機正在加速昂頭起飛。當那些聲音一下子變輕之後，胸悶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