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諾丁漢的天空 第二章 唐恩的假期

橡膠輪胎與柏油路面摩擦的尖銳聲音在諾丁漢大學皇家醫院門口響起,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黑色的計程車剛剛靠到路邊,還沒有停穩,後排車門便被撞開了。唐恩抱著仙妮婭從車上跳下來,還不忘回頭感謝蘭迪和那個好心因為他而耽誤自己時間的中年男人。

「謝謝蘭迪,車錢我下次給!另外……幫我謝謝芬南先生!」

聲音還沒消失,人卻已經跑遠了。

坐在副駕駛位置上的乘客芬南看著唐恩的背影,輕輕搖了搖頭:「真難以想像,一個職業足球教練……」

蘭迪笑著重新發動汽車:「先生,這才是我們喜歡的托尼·唐恩教練。另外,我也得特別感謝您,耽誤了您的時間,真抱歉……」

芬南擺擺手:「這是一個紳士應該做的。」

他想起十五分鐘前在布蘭福德花園街見到唐恩的那一幕,臉上重新掛起笑意。作為一個紳士,他從不罵髒話,而且對於聽到髒話也覺得不滿。但是剛才在車上唐恩嘴裡嘟囔的髒話就沒停過,他都沒感到絲毫生氣。因為他看得出來這個男人是真的很關心懷中的小女孩。說起來,就算是處在被病痛折磨當中,也無法掩飾那女孩子的美貌。

被如此關心的,應該是唐恩先生的女兒吧……芬南看著醫院大門的方向,在心裡默默為這對父女祈禱。

※※※※

唐恩急匆匆地衝進了醫院大廳,看著四周都是人,有些暈頭轉向了。他找到了電梯的方向,快步跑了過去。

這時候在挂號處的麗莉斯女士站起來沖著唐恩的背影大喊:「先生,您要……」

「預你娘的約啊!」唐恩根本不等對方說完,粗暴的頂了回去。

「……我只是……想問你掛什麼號……」麗莉斯並沒有認出唐恩來,她看著那個粗魯的男人背影喃喃道。

唐恩看了眼人滿為患的電梯口,決定從旁邊的樓梯跑上四樓。

懷裡的女孩子體溫高的嚇人,汗水幾乎將她的睡衣浸透。也許她還在噩夢,說著自己完全聽不懂的胡話頻率也越來越高,手腳並不像最初那麼老實——唐恩的脖子都被她抓出了幾道血痕。顯然她正在經歷著巨大的痛苦煎熬。

唐恩對醫學什麼的都不了解,但是他也知道就算是小感冒如果不及時救治,也可能釀成重大後果,更別說看起來如此嚴重的高燒了。

2003年的春夏更替的時候,在中國正是非典肆虐的時期。唐恩經歷過那段歲月,對非典所能造成的災害印象深刻。當時身邊的人哪怕咳嗽一聲都會被當作非典疑似患者隔離起來,更別說高燒了。

他不知道英國有沒有非典病例,當時全部的關注目光都在國內。但他不能不小心謹慎,萬一這女孩子得的是非典呢?她說著一口很標準的學校式英語,還有一副東方式的面容……如果是從中國來的呢?唐恩不能肯定,所以不敢大意。

氣喘吁吁的抱著仙妮婭跑上四樓,找到了415房間。看了看緊閉的房門,雙手都抱著仙妮婭的唐恩放棄了敲門的打算,而是借著沖勢直接一腳踹開了房門。

※※※※

康斯坦丁教授正在和為他送文件資料的漂亮女護士開心的聊著天,老頭子打算邀請護士小姐周末一起出去吃晚飯,這是關鍵時刻。但偏偏就在這時,房門發出一陣巨大的哀鳴,一個人——確切的說是個抱著個女孩子的人——出現在了門口。

這聲巨響將他和護士之間的話題打斷了,還嚇了美女一跳。作為在醫院裡面擁有不低地位的康斯坦丁打算好好教訓這個不速之客一頓,卻沒想到對方已經先開口了。

「教授!病人!」

「托尼?!」康斯坦丁有些吃驚,然後和女護士趕了出來。

女護士看著在唐恩懷中呼吸都有些不暢了的女孩子驚呼了一聲,她看得出來這孩子病的不輕。

「發燒……可托尼,我這裡是……」

「見鬼!」唐恩打斷了老教授的話,「這裡我只認識你!」

康斯坦丁點點頭,並沒因為唐恩的無禮而有絲毫不快,他對旁邊的護士小姐說:「凱特小姐,請去叫人來。」

護士點點頭跑走了,然後康斯坦丁看著氣喘吁吁,和他懷中女孩子一樣渾身上下都是汗的唐恩問:「托尼,她是誰?」

唐恩喘著粗氣說:「我撿回來的……」他心思顯然不在回答問題上。

看著他焦急的模樣,康斯坦丁把這個回答當作了不想多作解釋的敷衍,他只好出言安慰:「你放心,儘管目前還不知道孩子得了什麼病,但我們會對她安排一次全面的檢查和治療,她不會有事的。」

兩人說話間,剛才的凱特小姐已經帶著人手趕了回來,他們將仙妮婭從唐恩手中接過放在推車上,然後又跑走了。

手中少了一個人的重量,唐恩這才放鬆下來,同時發現他的雙臂早就酸痛的有些不聽使喚了,雖然女孩子並不重,但抱著一個大活人爬坡上坎的也絕對不輕鬆。

康斯坦丁沒有跟著那些醫護人員一起去,因為那不屬於他負責的範圍。他拍拍唐恩的肩膀:「進來吧,我給你泡杯咖啡。放心,她會沒事的……呃,她真是你撿回來的嗎?」

那群人的腳步聲終於消失在了走廊盡頭,唐恩這才轉頭對康斯坦丁點點頭。「街頭撿來的……大麻煩。」

※※※※

當仙妮婭從痛苦的噩夢中睜開雙眼,她發現自己沒有躺在唐恩的家中,而是醫院的病房裡。艱難的轉動一下脖子,發現頭還有些痛。她只好放棄了這個打算,改為轉動眼珠子。她看到了床頭的支架和輸液瓶,她還看到了站在一邊,背對著她正沖調著什麼的托尼·唐恩。

她張開嘴,想叫唐恩的名字,卻發現嘴唇乾裂,嗓子疼的無力發出任何聲音。只好把頭微側,靜靜看著為她忙碌的唐恩。

他們只認識了一天不到……

當她看到唐恩把從杯中舀起一勺放進嘴裡卻被燙的差點扔掉湯匙的時候,情不自禁的笑了起來。

微弱的笑聲驚動了唐恩,他回頭看到了仙妮婭明亮的眼睛正在盯著自己,突然有些不好意思起來。「呃,有些燙……你醒了?」

明知故問。

仙妮婭想點頭卻使不上力,只能小聲地嗯道。

「正好,把這個喝了。」唐恩將杯子和湯匙遞到仙妮婭面前,她看著杯中黑色糊狀的東西粥起了眉頭。

「這是……什麼?」女孩沙啞著嗓子問。

「芝麻糊。」為了買到這種東西,唐恩在仙妮婭昏迷的這段時間裡可是跑了很遠才找到一家有點規模的中國超市,買到了這種在中國很常見的「黑芝麻糊」。

一股濃郁的香氣從杯中散發出來,鑽進了仙妮婭的小鼻子里。她情不自禁的深吸了口,沒錯,是芝麻的香味。

她很想嘗嘗這個「芝麻糊」的味道,但雙手卻根本沒有力氣端起杯子,和用勺子舀食。

看著她面色為難的樣子,唐恩這才反應過來。病人在生病的時候自然需要旁人餵食照顧了,怎麼給忘了呢……於是他舀了小勺遞到仙妮婭嘴邊,就在仙妮婭好不容易張開嘴的時候他卻又給收了回來。

仙妮婭抬眼瞪向他,發現原來唐恩是把勺子放在他嘴邊輕輕吹氣,顯然他怕自己被燙到。

於是她又低頭輕聲道:「謝謝……」

「謝什麼?」吹涼了芝麻糊的唐恩重新將勺子遞到仙妮婭嘴邊。

「我們初次見面……」仙妮婭嘴巴剛剛張開,唐恩就把勺子伸了進去,馬上堵住了她的嘴。

聽到仙妮婭這麼說,唐恩卻只是聳聳肩,輕描淡寫地說:「我只是不希望事後被警察反覆盤問:為什麼有個漂亮的女孩子死在你家裡?」

仙妮婭可不知道她會得到這樣的回答,這個男人也太不知道哄人了吧……於是生氣的她噘著嘴將勺子咬在了嘴中。唐恩沒料到女孩子對自己那句話反應這麼大,他抽了一次發現抽不動,乾脆鬆手然後歪頭打量著仙妮婭。

叼著勺子的仙妮婭斜眼瞪著他,不甘示弱。

唐恩笑了,隨後掏出衣服口袋中的手機,打開拍照功能,將攝像頭對準了仙妮婭。

「你要做……啊!」驚訝的仙妮婭忘了自己還要著一柄不鏽鋼勺子的事實,張嘴要問個究竟,卻不想勺子從嘴巴跌落下去,她驚恐的看著脫離了自己控制的勺子,情不自禁發出了一聲尖叫。

就在這瞬間,「咔嚓!」唐恩按下了拍照鍵。

「太完美了……」

※※※※

兩天之後,仙妮婭出院了。實際上仙妮婭只是簡單的感冒發燒,加上旅途勞累,休息不好,是唐恩自己想複雜了。

不過康斯坦丁教授也肯定了唐恩的行為,因為如果救治不及時,持續高燒不退的話,也會引發其他比較危險的病症,比如腦膜炎。

總的來說,仙妮婭出院之後活蹦亂跳的,什麼事都沒有,唐恩放心了。剛剛才經歷了加文的死,唐恩不想在看到身邊任何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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