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沉睡的森林 第一章 托尼·唐恩?

巨大的喧囂聲刺激著腦部神經,分貝大得能致人耳聾。一道刺眼的白光射入眼眸,太陽穴鼓鼓生疼。

唐恩情不自禁地眯上了眼。但是那白光並沒有消逝,反而擴散到了整個世界。

這他媽是怎麼回事?我置身搖滾會現場嗎?

唐恩心中咒罵著,睜開了眼,沖入他眼帘的卻是一張大得嚇人的臉,一張布滿了汗水的黑色的臉。寬鼻翼下兩個黑洞噴出來的熱氣似乎已經沾到了他臉上,裂開的大嘴中森白的牙齒彷彿野生動物一樣令人恐懼,當然,還有從那裡面噴出來的口臭。

接下來就是一次激烈的、正面的衝撞。唐恩覺得自己好像被一記重拳擊中了下巴,整個人向後倒去。

嘩啦!他們砸翻了放在身後的一箱水瓶。兩個人的重量壓在那些可憐的塑料瓶子身上,它們不堪重負,宣告瓦解。白花花的水噴濺而出,甚至有一道水柱從某瓶口中射出,直接飆到了後面的「池魚」臉上。其他「池魚」彷彿受驚的麻雀衝天而起。

「該死!」

「真他媽見鬼!」

「這是怎麼回事?!」

「隊醫,隊醫!」

「你怎麼踢的?」

「我是被那該死的14號推過來的……我不是有意的……」

唐恩躺在地上,獃獃地看著圍在他身邊的陌生面孔。他們中有人一臉焦急,有人則幸災樂禍,還有人捂著臉看不到表情。四周依然很喧鬧,但是剛才巨大的喧囂聲已經變了調子,那裡面透著噓聲和笑聲。

這是哪裡?他們是誰?這是怎麼回事?

※※※※

「噢噢!等等,讓我們看看場邊發生了什麼?」現場直播的解說員突然變得亢奮起來,他站起身,探頭從頂層看台向下望去,「森林隊的主力前鋒大衛·約翰森(David Johnson)在和對方球員的拼搶中被撞向了場邊教練席,可憐的托尼·唐恩教練正好站在場邊指揮比賽……噢!看看地上的慘狀,這真是一次火星撞地球的衝撞!這可比沉悶的比賽有意思多了!」

※※※※

唐恩躺在地上,他的淺灰色西服已經濕透,皺巴巴的,沾著草屑和泥土,看上去就好像剛被用過的抹布。

一個大鼻子黑鬍子,長得有些像超級馬里奧的男人出現在他的視野里。他麻利地從隨身攜帶的背色皮包中掏出白色手套戴上,然後開始檢查唐恩的身體。

「肋部,有明顯的疼痛感嗎?」他雙手按在唐恩的胸部用力下壓。「下巴……嗯,有些瘀青。牙齒鬆動嗎?」他又掰開唐恩的嘴,歪著頭觀察了一下。儘管他嘴巴上在不停地問著問題,但他顯然並沒有指望自己會得到回答,這些不過是他習慣的自言自語。「然後是……眼睛。」他把目光落在了唐恩的眼部,他發現了一個問題:唐恩的眼珠子好像沒有轉動過,眼皮也沒眨過一次,而且表情獃滯,既不皺眉,也不喊痛,沉默得就像一個死人……

死人!

見鬼,他好像是後腦著地的!

「嘿,托尼,托尼?能聽到我說話嗎?」他伸出手在唐恩眼前晃了晃,語氣明顯比剛才焦急了許多。

唐恩的眼珠子終於轉動了,他把視線的焦點落在這個人臉上,

陌生,但又有些熟悉……

※※※※

「裁判鳴哨暫停了比賽,他跑向場邊……我解說了三十一年的足球比賽,還是第一次看到主教練被自己球員撞傷的情況!我打賭托尼·唐恩教練一定會成為新聞人物,儘管他自己也許並不喜歡以這樣的方式出名……」BBC的解說員約翰·莫特森(John 摸tson)繼續他的喋喋不休。「森林隊真是倒霉透了,球隊兩球落後,現在他們的代理主教練托尼·唐恩又被自己的球員撞傷了。要知道,這可是他們的主場!在他們的主場!」

同時,電視屏幕上開始反覆播放剛才的一幕。大衛·約翰森在和對方14號的一次激烈拼搶中被對方用力推了一把,隨後這個黑大個斜著身體沖向了站在場邊的托尼·唐恩。但是奇怪的是,唐恩原本可以躲開的,他有充足的時間,卻彷彿木偶一樣呆站在場邊,眼睜睜看著自己的隊員撞向自己。然後就是讓解說員都忍不住要眯上眼睛,偏開頭,咧著嘴說「哦,上帝!」的一幕了。

※※※※

森林隊的球員們焦急地圍在教練席旁,人群中心自然是躺在地上的唐恩。犯了錯的黑人前鋒大衛·約翰森更是跪在地上不停祈禱。如果自己的教練有個什麼三長兩短,他可要成為第一個在球場上殺死自己主教練的球員了。

和森林隊球員的緊張不同,他們的對手大多站在球場內,環抱雙臂看戲。也有好奇心重的人擔負起做全隊探子的職責,不停跑來看熱鬧,然後再跑回去把人群中的情況和他們的隊友分享。

看台上的森林隊球迷似乎並不擔心他們主教練的生死,他們在藉此機會大聲咒罵自己球隊的糟糕表現。各種以「F」或者「S」開頭的辭彙從他們嘴中迸出,無數根高高豎起的中指更是把大屏幕上「0:2」襯托得格外刺眼。

森林隊的隊醫加里·弗萊明(Gary Fleming)還在盡自己的努力。他剛才明明看到托尼的眼珠子動了一下,怎麼接下來又沒反應了?

他拍拍托尼·唐恩的臉,依然沒有反應。球隊的代理主教練就好像蠟像一樣躺在地上,嘴巴微張,雙眼圓瞪,彷彿看到了什麼很吃驚的事情。

※※※※

藍色的天幕,棉花糖一樣的白雲,膚色各異表情也各異的臉,喧鬧的環境,這一切都很熟悉,卻又那麼陌生,彷彿距離自己萬里之遙。

這……他媽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

主裁判示意隊醫自己看著處理,他不能因為場外的受傷事件讓比賽無休止地暫停下去。他鳴哨讓球員們都回到場上。比賽還要繼續,儘管森林隊球員們已經無心戀戰了。

「可他甚至可能有生命危險!」弗萊明對主裁判的冷漠很憤怒,他指著還躺在地上的唐恩沖裁判吼道。

「那你就叫救護車來,我只是裁判!」主裁判毫不示弱地頂了回去,「而且,他看上去似乎並沒有你說的那麼危險。」他指指弗萊明身後,然後跑回了球場。

弗萊明轉身回去,看到唐恩正摸著後腦勺慢吞吞地站了起來,他連忙上去扶住他。

「你感覺怎麼樣?托尼。」

唐恩茫然地反問道:「這是在哪兒?」

弗萊明轉身罵了一句髒話,最近這段時間真是倒霉透了。「德斯,德斯,你過來!」他招手讓教練席上一個金髮男子過來。

被叫做「德斯」的男人跑了過來。

「托尼怎麼樣?」他小聲問道。

「糟糕透頂。他剛才甚至問我這是在哪兒?」

德斯的反應和剛才的弗萊明如出一轍,他也扭頭罵了一句髒話。

「我懷疑這是他剛才倒地,後腦受到了撞擊造成的結果。」

「情況很壞嗎?加里。」德斯咬著嘴唇,一臉凝重。

「我不知道,也許好,也許壞。」弗萊明搖搖頭。

「那是什麼意思?」

「好的情況,他只是短暫失憶,休息一下就會緩過來。壞的情況……你還需要我說嗎?」

德斯揮揮手,示意他明白了。「那你看現在怎麼辦?送他去醫院嗎?可是現在比賽還在進行,而且我們落後,需要他來指揮比賽……」

說著他扭頭看了一眼旁邊的托尼·唐恩,可是他驚訝地發現唐恩正在一個人慢慢向球員通道挪。

「嘿!」德斯連忙扔下弗萊明,跑上前去拉住了他的同事。「托尼,你要去哪兒?」在喧鬧的環境中,德斯張牙舞爪的大喊實際上起到的效果只是「低語」。

唐恩回頭茫然地看了看德斯,這個眼神讓德斯看得心寒。現在他們頭頂夕陽的餘暉金光燦爛,但是他完全看不到那對眼眸中有任何光彩流轉。

「托尼,你要去哪兒?」德斯又重複了一句。

「我……我不知道,也許……是回家……」唐恩喃喃道,還想掙脫德斯的手。

弗萊明也從一邊跑了過來:「托尼,你現在不能回家。我們在比賽,你是主教練,你要指揮球隊!」

三個人在通道口的拉扯引起了兩隊替補席,以及看台上的注意,甚至包括場上的球員們也時不時地會向這裡瞟來幾眼。

唐恩突然笑了:「我是教練?」

這太荒唐了,我怎麼可能是教練呢……雖然我是球迷,也經常玩玩足球經理遊戲,但是我怎麼可能是教練呢?這一定是夢,還是該死的惡夢!

「好……好吧,你是……」他看著德斯說。

弗萊明在旁邊像介紹初次見面的兩人那樣說道:「他是德斯,德斯·沃克(Des Walker)。前英格蘭國腳,場上司職中後衛,上個賽季才從隊里退役,如今他是你的同事,你的助手。」

唐恩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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