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第三百三十九章 臨江邊上話說書

郎騎竹馬來,近前當頭栽。同居大院里,兩小無嫌猜。

張忠陪著畢老頭三人釣魚的時候,王鵑的弟弟騎著一根竹棍學姐姐帶領騎兵殺仗過來的時候,被小貝用一根一頭拴在石頭上一頭捏在手中的絆馬索給放倒了。

額頭都蹭破了,這下哭的,驚天動地,小貝無辜地蹲在一旁說著投降不殺,王鵑的弟弟一邊抹眼淚一邊搖頭,「騙人,投降死的更快。」

小貝一幫娃子鬧的還算輕,翼州這裡的寨子中的娃子已經分成了伙開打,輪流著當吐蕃軍和唐軍,通常都是唐軍獲勝,要是偶爾吐蕃的勝了,就得重來,直到被打敗為止,吐蕃怎麼可能勝?

這樣的遊戲原本就存在,只不過現在有了明確的定位,不是官抓賊,而是唐軍戰吐蕃。

百姓們不去管自己家中的娃子如何鬧騰,只要不惹事兒,與其他的娃子一同玩就行,偶爾看的高興了,還給娃子講講自己所聽來的戰況,其中誇張、渲染的手法都用上了。

就連因張小寶和王鵑在華原縣的小梨園的說書形式也被人學來,在飯館茶鋪中講,百姓們也願意聽,哪怕聽過了很多遍,哪怕聽的版本各不相同,聽起來依舊是聚精會神,心裡舒坦啊,隱隱形成了一股全民抗蕃的勢頭。

黃瞎子以前的時候就帶著一個「孫女」給別人唱詩過日子,每當養大一個「孫女」之後,給「孫女」找個還算能看得入眼的人嫁了之後,就會再有荒亂的地方再撿一個「孫女」教唱。

五十有五的他二十年來,已經養大了三個「孫女」,正準備再找一個孫女賣唱賺錢的時候,突然就發現了說書這個行當,覺得自己也能學會了賺點柴米錢,學了兩年之後,憑藉著走南闖北的見識,果然學成了。

由於京城說書的同行太多,講的段子也就是那幾個,一心想要尋找更多機會的黃瞎子就從京城來到了劍南道,一路走一路說,還真的攢下來幾個小錢。

等到了這邊之後,發現確實有很多的故事能說一說,與知道大概情況的百姓稍微打聽了幾天,自己編一編,這就成了段子,眯著那看不清楚遠處景物的眼睛找到了大江與翼水河交匯處的翼水城。

城裡有一臨江酒樓,三層高,占街十丈,不小,往來車馬喧囂,於門前負責迎人的夥計進進出出,讓人一看就知道生意不錯,好地方,黃瞎子琢磨了下,決定就在這臨江酒樓說說,好多得點賞錢,品品酒樓中的茶。

把眼睛翻翻,盡量露出白眼珠,剛才還拎在手中的棍子也拄到了前面,一點一點往裡進,心裡隱隱擔憂人家不讓進,以前沒少遇到過別人攆出來的事兒。

但人家大酒樓自有大酒樓的風範,不管你是走路的,騎馬的,還是坐輦的,也不管你穿的是錦繡袍還是麻布衫,進門便是客。

黃瞎子還沒進門呢,只是向門裡走,就有夥計過來攙扶,並四下里看看,見沒有同行的人,高喊著一位進門,並給安排到離門近的地方,等會走的時候方便,站於一旁等人點東西。

通常來這裡的尋常人都是吃完面或者是弄一碟子鹽豆再加一碗最差的酒,夥計覺得這個老頭也是一樣,不可能到三樓去點什麼山珍海味。

黃瞎子壓根就沒打算在這裡花錢吃飯,無論怎麼說,也比別處小攤子貴,味道好不好不重要,能填飽肚子就行,可不點東西萬一人家給趕出去該如何?只好挑著便宜的東西選,要了一碟子的鹽水豆,讓人倒上茶,就不點東西,那意思就吃一碟子豆。

夥計也不管,哪怕一碟子豆子連那茶水錢都不夠,依舊給送了上來,這茶也不是什麼好茶,想喝好茶要另點,花錢的那種,並拿了半頭蒜放在桌子上,吃蒜成風,有很多人進門的時候先問有沒有蒜,有的話吃,沒有換一家。

黃瞎子有點受寵若驚的感覺,沒想到啊,臨江酒樓竟然把買賣做到如此程度,快趕上三水縣的水雲間了都,那裡吃飯是不管點什麼,哪怕僅僅點一樣最便宜的一文錢的東西都給送四個小圍碟。

當然,要飯的就別走正門了,到後面去等,有人吃剩了自然會給端來,哪怕偶爾遇到了沒人吃剩的時候,也有隔夜的飯,加上用大木桶裝著的菜葉湯,論仁義,水雲間傲視同行。

心中暗贊了臨江酒樓一番,黃瞎子伸手捏起了個豆子,扔到嘴裡細細品嘗,不錯,還有股茴香味,要是再有一碗酒就好了。

夥計一看老頭不點別的東西,轉身又出去忙,等招呼了再說,總不能像三樓一樣,隨時地候在雅間外等。

黃瞎子吃了幾個豆子,又喝下半碗的茶水,清了清嗓子,把手往桌子上不輕不重的一拍,啪的一聲把周圍近前的人目光給吸引了過來,這才開口念道:

「走南闖北過千橋,天下當間事不少,神仙總是樂逍遙,凡人喜怒是哭笑,去過錢塘看升潮,曾見京城牡丹嬌,今天來了劍南道,諸位貴人聽我嘮。

這劍南道,風雨搖,吐蕃年年寇邊叫,霧裡潮,心在焦,城下飛騎跑,城頭箭雨飄,說一說,道一道,講講那鵑鵑九歲掛戰袍。」

這段開場白說完了,黃瞎子又抿了一口茶水,給別人一個反應的時間,知道他是幹嘛的,別當他腦袋有毛病。

周圍人確實被吸引了,聽著前面說的還不錯,比較上口,等最後一句知道是要講女英雄的事情,一個個都來了精神,聊天的不聊了,喝酒的也停了下來,就等這個人繼續說。

黃瞎子耳朵動了動,周圍安靜了,咳嗽一聲繼續開說。

「話說那鵑鵑九歲,平日便勤讀兵書,這一日,馬蹄陣陣,旗幡滾滾,卻是當今的聖上興兵西伐,一令傳到翼州府,一令給了大唐軍,鵑鵑她得令向西望,心掛舒州千魂殤,頭戴紫纓冠,身披百戰袍,腳踩雲底靴,手擎燕環刀,那真天上地下獨一葩,千言萬語不足誇。」

黃瞎子說著說著就站起來了,連說帶比劃,看樣子還真是那麼回事兒。

「好,好,接著說。」「噹啷啷」。

周圍的聽的人只聽了一小段,就給上錢了,他們也不管王鵑是不是真的能拎得動那燕環刀,反正說她好就行。

黃瞎子也沒想到剛剛說了兩句,就有人給錢了,好啊,說這個事兒比說別的好,來勁了,把領子往下壓壓,袖子也捲起來了,看上去不像說書的,是宰豬的。

「自打接了令,鵑鵑就帶著人朝那彭州出關之地而去,那彭州關,西風喚,年年碧血牆上染,鵑鵑策馬急行,七日後,面關而立,正此時,探馬來報『報……郭圖大軍遇敵被襲,困守大金川,十萬火急』。

鵑鵑聽罷,柳眉倒豎,燕環刀當前一橫,怒叱一聲『呔!吐蕃欺我大唐無人呼?來人啊,點齊兵馬,隨本將殺……』那真是鐵蹄聲聲鎮邊陲,不殺吐蕃誓不回。」

黃瞎子說到這裡又停了停,沒有人叫好,都等著呢,等他繼續說鵑鵑如何殺的敵,雖然眾人已經聽了不少版本的了,但還是想聽,尤其是這個說書的人,似乎說的更好。

黃瞎子繼續說:「那郭圖本也是一員猛將,奈何遇到了吐蕃名將塔塔呢圖,領了一萬兩千人躲在山中不敢與之照面,可謂是人困馬乏,箭盡糧絕,塔塔呢圖乃步步緊逼,逼得我大唐英雄已無路可逃。

郭圖已被打得束手無策,正欲帶起殘兵與吐蕃決一死戰,血染沙場之時,打大唐方向突然出來了一隊精騎,這精騎,蹄踩一處,人望一方,豎槍似林,橫刀為陣,如風而進,如雷而擊。

正所謂,將是慫兵膽,兵為將軍魂,塔塔呢圖又哪裡想到我大唐還有如此精兵,登時被殺的人仰馬翻,丟盔棄甲,亂得難已成陣,再看唐軍精騎,只見一員小將奮勇當先,小將旁另有一小將,手持一桿鑌鐵大槍,舞的風雨不透,當真是槍槍鎖人魂,刀刀追人魄。

唐軍登時士氣如潮,拚死反擊,打得塔塔呢圖亂了前陣亂中軍,亂了中軍亂後陣,塔塔呢圖目眥欲裂,蕃軍心驚膽戰,塔塔呢圖心有不服,回身喝問,『來兵為何』,鵑鵑駐馬伸刀前指『翼州後勤營』。」

「好,說的好,就是翼州後勤營,打吐蕃那樣的,用不著太厲害的兵,後勤營夠了,講,快。」

聽眾繼續喊好,叮噹叮噹的扔錢聲更多了。

不僅僅是圍在黃瞎子周圍的人激動,就是剛剛進了門,聽到後面一點的人也同樣高興。

「齊東家,聽聽,又有一個說鵑鵑的人,這個看樣子說的比其他人更好,鵑鵑這次真是為國立功了,殺的好,齊東家以為如何?」

剛進門的幾個人中,一個人對站在眾人最前面的人問道。

齊東家的嘴角動了動,微微點頭:「好,好啊,好一個魔煞鵑鵑,好一個翼州後勤營,好,殺的好。」

嘴上這樣說著,齊東家的眼中卻露出了一絲的陰霾,邁步向上走,並與身邊的人說道:「還是快點上去說說收糧適宜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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