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八章 以德服人

「這怎麼可能?陳應良派遣軍隊接管朝邑、中單和蒲津關,擺明了就是在防著老夫,準備和老夫翻臉開戰,他怎麼還把我的家眷送來了?還把我所有的家眷都送來了?」

「難道說,陳應良是準備拿老夫的家眷當人質,逼迫老夫就範?老夫如果不答應他的要求,他就要當場殺死老夫的家人?!」

先是大惑不解,接著又突然想到了這個可能,屈突通心中一震,還下意識的大喝道:「王行本,荀天與,馬上點起兩千精兵隨老夫出營。」

王行本與荀天與將滿頭霧水的唱諾,飛奔出帳去集結軍隊,那邊處於獃痴中的郭文懿也迅速回過神來,還和屈突通想到了同一個關鍵問題上,忙向屈突通說道:「老將軍,陳應良奸賊若是拿你的家眷為質,逼你就範,你可以假裝答應,設法救回你的家眷,然後再把他的走狗爪牙斬盡殺絕。陛下聖明,定然不會責怪於你。」

屈突通陰沉著臉不說話,兩旁其他的隋軍將領紛紛交頭接耳,也都懷疑陳喪良把屈突通的所有家眷送來黃河渡口,恐怕不懷什麼好意。又過了片刻後,王行本和荀天與二將入帳稟報兵馬已然集結完畢,屈突通迅速安排了留守營地的將領,立即與王、荀二將出帳去率領軍隊出擊,那邊郭文懿自告奮勇同去,屈突通也沒阻攔。

一路來到距離營地不遠的黃河渡口,夕陽下,黃河對岸的渡口碼頭上,確實有一隊隋軍將士簇擁著一些老弱婦孺在碼頭上等候,看到屈突通的帥旗出現在黃河東岸,幾個小孩子還在木質碼頭上又蹦又跳,守衛東岸碼頭的隋軍校尉也立即迎了上來,興高采烈的向屈突通說道:「屈突大使,渡船已經準備好了,是否讓水手開船?」

屈突通不答,只是仔細觀察對岸情況,結果屈突通大惑不解的是,他的家眷身邊雖然確實有著東都來的隋軍將士守侯,那些隸屬於陳喪良麾下的隋軍士兵卻沒有拔刀舉槍做戰鬥準備,其中大部分人還已經在岸邊高地上建立露宿營地,根本不象準備動手開打的模樣。狐疑之下,屈突通向守碼頭的校尉問道:「問明白沒有?對面的來人,以誰為首?」

「稟大使,問明白了,以你的大公子屈突壽為首。」守碼頭的校尉如實回答。

驚訝的又看了一眼對岸情況,屈突通再略一思索,這才吩咐道:「你親自帶著渡船過去,告訴對岸的人,除了老夫的家眷外,其他人不許上船,全都留在西岸侯命,等老夫的家眷過了黃河再說。」

校尉唱諾,正要飛奔上船時,屈突通又命令道:「等等,如果陳應良派來的人扣押老夫的家眷,不許他們上船,不必理會老夫的家眷,馬上掉頭回來!」

隋軍校尉張大了嘴巴,直到屈突通再次強調了這一命令,那校尉這才失魂落魄的唱諾,手忙腳亂的去登船出航。旁邊的郭文懿則迫不及待的向屈突通拱手,無比欽佩的說道:「老將軍不畏強暴,公私分明,對大隋朝廷忠心不二,下官實在是欽佩之至。」

在隋軍水手的努力下,兩條渡船很快就越過了寬達里許的汾陰段黃河河面,逐漸靠近了黃河西岸的碼頭,在東岸高處看到了這一情景,屈突通的心臟也逐漸的提到了嗓子眼,緊張得都想閉上眼睛,不想去看那可怕的結果,郭文懿則是臉上逐漸露出了獰笑,暗道:「快動手吧,最好是當場殺光屈突通的兒孫,這樣就算不能誘殺你陳應良奸賊,屈突通也馬上能南下切斷大興糧道了。」

郭文懿的獰笑很快就凝固在了臉上,屈突通臉上的表情也很快就重新陷入了獃痴狀態,因為他派過河的兩條渡船,十分直接的靠上了碼頭,他的家眷也迫不及待的紛紛上船,而陳喪良派來的大興隋軍將士,卻毫不猶豫的離開碼頭,退到了岸上高地,並沒有扣押任何一名屈突通家眷。見此情景,屈突通和郭文懿的心中也不由自主的生出了一個念頭,暗道:「陳應良,到底在搞什麼名堂?」

幾個大興隋軍將士又突然從岸邊高地下來,走向碼頭,郭文懿的心中也一度重新生出希望,不過當看到那些隋軍將士是把一頂抬轎交給碼頭守軍後,郭文懿又頓時陷入了絕望。屈突通開始也有些糊塗,但是醒悟過來,屈突通的心頭卻又湧出了一股暖流,突然明白了一件事——從大興到汾陰三百五十里路,陳喪良的部下是用這頂抬轎,抬著他年邁的母親來到這裡的。

兩條渡船滿載著屈突通的家眷順利回到了西岸碼頭,船還沒被隋軍士兵用纖繩拉到碼頭旁邊,僅僅只是在半年多前與家人見過一面就匆匆分別的屈突通迫不及待,直接就衝到了碼頭上,再看到他的兩個兒子,攙著他白髮蒼蒼的母親出現在船舷旁邊時,屈突通再也無法抑制住心中情感,撲通一聲就雙膝跪在了碼頭上,嘴剛張開,眼淚早已奪眶而出,嚎啕大哭,「娘親恕罪,孩兒不孝……」

屈突通的母親,還有他的妻子兒女,兒媳女婿,孫子外孫,幾十口子人,無一不是又哭又笑,圍著屈突通爭著搶著行禮問候,幾個年幼的孫子外孫還搶著讓屈突通抱他們,祖父外公的叫個不停,長孫屈突仲翔也把屈突通的長曾孫抱到面前,讓屈突通親手抱抱他從來沒有見過的曾孫子,一家人哭成一團。

看到屈突通一家人的團聚場面,王行本、荀天與和其他戰場的隋軍將士在歡笑之餘,也情不自禁的想起了自己同樣已經很久很久沒有見面的家人,積蓄已久的鄉愁在胸膛中翻滾沸騰,讓這些高大的漢子在不知不覺間熱淚盈眶,不少人還當場留下了淚水,哭出了聲音。

只有楊侗派來的郭文懿沒有動情,相反還神情十分難堪難看,眼珠子也一直在飛快轉動,尋思用什麼辦法抵消陳喪良這麼做對屈突通造成的影響。盤算了片刻後,郭文懿還找手叫來了一個自己的隨從,在他的耳邊低語了幾句,讓他立即返回北面的李二軍營地,向李二報告這件事的情況。

哭著笑著,屈突通終於想起引領自己的家人返回營地休息,為了報答護送他的家人來到此地的大興將士,屈突通還又馬上派船過去迎接陳喪良派來那些隋軍將士過河,可惜那些隋軍將士卻謝絕了屈突通的好意,說是休息一夜就走,不想來回渡河麻煩。屈突通也沒勉強他們,只是命人給他們送去了一些酒肉犒賞,然後才親自率軍護送家人返回營地。一路之上,屈突通自然少不得又和家人互敘別來之情,不斷為之流淚哽咽。

屈突通一家的到來,自然在屈突通軍中引起了巨大轟動,自打李淵起兵時,就跟著屈突通來到河東郡作戰的隋軍將士已經有超過半年沒能回家,思鄉情緒本就十分強烈,再看到自軍主帥與家人團聚,這些關中將士在艷羨嫉妒之餘,自然也更加的思念家鄉親人,更加想要儘快回家。——這些心情雖然還不至於影響軍心士氣和凝聚力,但屈突通如果敢要是下令東進洛陽,去東都為楊侗作戰賣命,那麼軍隊就算不會出現嘩變,至少逃兵現象肯定會接二連三的出現。

安頓好了家眷,天色已然全黑,屈突通又終於想起陳喪良派遣他的兩位公子是為了朝廷公事。出於對陳喪良的感激和敬重,屈突通按照朝廷制度,在中軍大帳中點起大量火燭,召集軍中文武將官,一起接見給陳喪良充當使者的兩個兒子,郭文懿也厚著臉皮進了中軍大帳探聽消息,好在沒人攔他。

屈突壽和屈突詮知道父親的脾氣,在中軍大帳中沒敢與屈突通以父子相稱,只是老老實實的自稱官職姓名,向屈突通行拜見上官之禮,然後才由屈突壽說道:「稟屈突將軍,下官屈突壽奉右武衛大將軍、東都留守陳應良之令前來向你報喪,逆賊宇文化及犯上弒君,殺害皇帝陛下,皇帝陛下遇害身亡,陳留守請屈突將軍依朝廷法典,令全軍掛孝,為陛下舉喪。」

「知道了,掛孝舉喪之事,老夫已經命人安排,明日便可全軍戴孝。」屈突通點頭,又問道:「除了報喪之外,陳留守可還有什麼交代?」

「稟屈突將軍,陳留守還令下官等代表他邀請你返回大興,一同商議擁立新帝的大事。」屈突壽恭敬答道:「陳留守還說,如果屈突將軍你不介意,可以由下官暫時代替你的職位,主持河東軍隊,讓你可以放心回返東都。」

陳喪良這麼做當然是為了更進一步安撫和討好屈突通,屈突通也當然心知肚明,旁邊的郭文懿看情況不妙,趕緊站了出來說道:「老將軍,你千萬不能上當,陳應良故意派你的家眷來請你回大興,表面上是顯示誠意,實際上不過是拋磚引玉,想把你騙到大興去軟禁,乘機收繳你的兵權,甚至是乘機把你殺害,掃除他篡位奪權的障礙,你若中計,必然後悔不及。」

「再說了。」郭文懿又趕緊補充道:「皇帝陛下遇害,齊王、趙王和燕王三位殿下也一同遇害,還有代王殿下也在之前就已經不幸離世,越王殿下做為先皇的唯一血脈,繼承大同名正言順,還用得著什麼商議?陳應良這麼做擺明了就是想擁立偽君,乘機篡權!」

屈突壽和屈突詮都疑惑來看郭文懿,又去看父親反應,屈突通再一次猶豫不決,屈突通心裡是很感激陳喪良不假,但屈突通並不是瞎子,陳喪良在大興的所作所為,屈突通早就通過各種渠道打聽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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