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二章 報捷江都

事有輕重緩急,與向隋煬帝報捷請賞相比,翟弘父子入寇崤函道也就是件芝麻綠豆大的小事,根本無關輕重,不消陳喪良操心,僅憑一個已經被陳喪良帶壞了的遠房表弟裴行方就足夠掐死他們,所以我們還是先來看看錢向民這邊的情況吧。

錢向民那張沒安拉鏈的嘴巴坑苦了他,出發前需要交割手中公事,沒辦法立即出發南下,期間錢向民管不住自己的嘴巴,把自己準備前往江都的事抖給了不少同僚知道,結果還不到一天時間,就有好幾十戶官員權貴人家找上門來,全是陪同隋煬帝南下的隨駕文武官員的家眷,不是托錢向民捎家書,就是請錢向民給他們的家人帶禮物。至於原因嘛,當然是天下大亂戰火紛飛,道路阻塞交通困難,這些隨駕官員的家人急於與親人取得聯繫,互相了解對方情況,自然也就盯上了準備把腦袋拴在褲腰帶上前往江都的錢向民。

很會做人的錢向民為了維持同僚關係,也為了討好眾多上司,對此當然是來者不拒,全都是一口答應,不過隨著這些隨駕官員家眷托帶的禮物越來越多,錢向民漸漸就有些吃不住勁了,只能是趕緊結束向民快遞的收貨工作,只答應捎信,不肯再帶任何物件。為此得罪了不少高官權貴的家眷不說,還讓以何二為首的一干護衛很是把他埋怨了一通——路上本來就夠危險了,還帶上好幾車的衣帽鞋襪和沒用的關中土特產做什麼?

「這些東西對我們來說是沒用,可是對於陛下身邊那些隨駕的官員來說,那是比黃金還寶貴。何二你是譙郡人,在關中如果能讓你吃上一口永城的棗干,高庄的酥梨,你捨得掏多少錢?」這是錢向民的狡辯,也是一句發走自肺腑的大實話,讓何二等護衛紛紛閉上了嘴巴,不再埋怨錢向民給他們的無事找事。

就這樣,雪花紛飛中,錢向民帶著二十餘名精選出來的隋軍好手上路了,十分悲哀的是,已經官居謁者僕射的錢向民和已經積功被封為刀劍備身的何二,兩個在職的大隋文武官員,連同他們的隨行人員,行走在大隋的土地道路上,還是去執行覲見隋煬帝這樣的重要任務,竟然還得穿上百姓衣服,化裝成普通商人上路。而更悲哀的是,他們不僅不以這樣的行為為恥,還覺得是理所當然,必須應該。

才剛離開陳喪良直接控制的京兆郡,錢向民與何二等人就已經體會到了亂世行路的艱難,因為不敢越權越境,陳喪良控制的東都隋軍拿大興西南面的上洛郡盜匪毫無辦法,手裡只有幾千鄉兵的上洛彭充同樣拿境內多如牛毛的盜賊毫無辦法,任由以周洮為首的上洛盜匪在郡內流竄肆虐,任意劫掠來往南北的客商官差,造成大興方面與南部諸郡聯絡異常困難。官道兩旁白骨露於野,百里無雞鳴,只有吃人肉吃得眼睛都紅了的野狗和寒鴉到處亂竄。

錢向民在運氣方面從來就不是蓋的,南下上洛郡治的路上兩次看到剛被殺死不久的行人屍體,卻從沒遇到過大股的盜匪,偶有幾個小蟊賊看到錢向民一行人多勢眾並且攜帶武器,也很乖巧的沒來給錢向民找麻煩。而抵達了上洛之後,又恰好碰上上洛太守派遣軍隊給武關送糧,錢向民等人又得以跟著鄉兵大隊南下出關,運氣好得讓何二等隨從都嘖嘖稱奇,都說難怪錢向民跟著陳喪良經歷了那麼多事,居然還能活到今天。

越往南走越危險,沿途變民流寇和死屍也更多,然而令錢向民自己都覺得有些難以置信的是,因為永安超級大地主周法明造反起兵,正在招募流寇攻打襄陽城,武關以南的浙陽、南陽兩郡的大股流寇變民,紛紛響應周法明的號召去襄陽參與攻城去了,兩郡地方官乘機出兵搶功勞揀便宜,掃蕩城外的小股流寇,境內治安陡然好轉了不少,錢向民一行又得以奇蹟般的順利越過這兩個險郡,沒象上一個使者裴寧那麼倒霉,慘死在南陽境內。

再往東南的淮安郡和前兩個郡差不多,境內流寇大都被攻破襄陽後的分錢分糧分女人誘惑,響應周法明號召跑去了更南面的襄陽郡,境內盜匪大為減少,同時地域面積很小的淮安郡城池比較密集,錢向民一行可以夜宿城內白日行路,只是多浪費了一些時間躲避路過的大股盜匪,仍然還是奇蹟般的安全抵達桐柏,坐上淮水渡船順河南下。

錢向民的好運氣似乎到此為止,在桐柏雇來的兩條民船有一條是賊船,船主是盯上了錢向民帶來的幾大車貨物才答應載錢向民等人去江都,準備著到了晚上就請錢向民選擇吃板刀麵還是吃餛飩麵。但還好,錢向民此前堅持向陳喪良求來的何二起了作用,被馬三寶救出賊巢前的何二本來就靠水上吃飯,黑船的水手又不小心在何二面前說了幾句切口黑話,再然後何二馬上就召集人手先下手為強,幹掉了黑船好漢,黑吃黑反搶了他們的船,錢向民等人這才又躲過一次大劫,得以帶著另一條已經被嚇傻了正規民船繼續東下。

「乘個船都差點送命,這大隋天下到底亂到什麼地步了?這大隋江山還能有什麼指望啊?」這是錢向民看著滿艙鮮血死屍發出的哀號,再然後,錢向民也就是趕緊去換已經尿濕的褲子了。

幹掉了黑船頭目和水手,又走的是比較安全的淮河水路,錢向民與何二等人一度認為已經比較安全了,還商量著經過譙郡南部時是否回陳喪良的起家地去看看情況,然而他們很快就發現他們是大錯特錯了。才剛越過義陽郡進入弋陽郡,他們就目瞪口呆的看到,淮河以南的大小城池已經變了顏色,硃紅色的大隋旗幟已經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杏黃色的杜伏威軍旗。

再細一打聽後,錢向民等人又愕然得知,弋陽一直到距離江都只有一百多里的六合、高郵等城,竟然都已經落入了杜伏威的魔掌之中,陳喪良曾經的手下敗將杜伏威就在隋煬帝的眼皮子底下,控制了大半個江淮之地,而駐紮在江都城外的十幾萬隋軍精銳,竟然拿杜伏威毫無辦法。

如果不是回頭路同樣危險,咱們的錢向民錢謁者都已經沒有勇氣再往前方走下去,好在杜伏威此刻已經此刻已經調整了他的流寇戰術,不再完全靠打家劫舍為生,開始投降知識分子的支持下建立政權,發展內政,還輕徭薄稅和整頓治安收買人心,錢向民一行乘坐的船隻才沒有遭到杜伏威軍的洗劫,同時靠著充足的提前準備,化裝成了普通商人的錢向民等人又收買了搜查船隻的杜軍士卒,同時在路上救下了幾個快要餓死的婦女扮著家眷掩護,這才得以繼續順淮河而下。

挺過了無數艱難險阻,經歷了無數的膽戰心驚,錢向民一行來到曾經被陳喪良治理過的彭城、下邳河段,曾經亂得不可開交的彭城南部早已沒有半點人煙,曾經是陳喪良重要錢糧來源的下邳郡,也成了野狗和食腐烏鴉活動的天堂,下邳南部相當重要的徐城碼頭則化為一片焦土,只有少許眼睛裡冒著綠光的縴夫力棒在岸邊招攬生意,不過遠遠看到了他們鍋里煮的人臂後,錢向民與何二連岸都不敢靠,直接順著淮水東下。留下那些衣衫襤褸的縴夫力棒在碼頭上喊叫,「老爺,行行好吧,我們都快餓死了,賞我們一口飯吃吧。」

淮水轉入通濟渠的入河口山陽縣同樣在杜伏威的控制中,並且不許任何船隻轉入通濟渠南下,不得以之下,錢向民與何二等人只能是放棄船上的貨物,還有放棄從關中給隨駕官員帶來的土特產,攜帶著書信奏章和乾糧金銀在山陽上游下船,走陸路去江都拜見隋煬帝。

路上幾次遭遇了杜伏威軍士卒的盤查,錢向民一行只能是借口結伴返回丹陽老家,連行賄帶送禮的打發這些杜軍士兵,二十幾個人全都知道這次南下很難再回大興,可是已經沒有回頭路了,錢向民等人只能是硬著頭皮繼續前往江都。期間錢向民幾次嚎啕大哭,何二等人也被迫和一隊不肯放行的杜軍士兵交了手,死了三個同伴,靠著夜色掩護才背著錢向民躲開追擊。

還好,考慮周全的陳喪良在給錢向民安排護衛時,特地安排了兩個江都籍士兵,以便在必要時給錢向民等人擔當嚮導,錢向民一行這才沒有在遍地白骨的江都郡境內迷路,靠著堅韌不撥的毅力、無路可退的逼迫,還有加上錢向民一向的狗屎運,終於還是穿過了杜伏威軍的控制地,來到高郵以南的隋軍控制地。

臘月初從大興出發,進入隋軍控制的江都縣境內時,時間已然進入了大業十四年的正月下旬,出發時穿著還算得體的錢向民一行人也已經變得個個衣衫襤褸,蓬頭垢面,模樣比當年穿過五台山脈到雁門拜見隋煬帝時還要狼狽幾分。以至於錢向民等人終於遇到巡邏的隋軍將士時,還被隋軍將士把他們當做了江淮一帶處處可見的流民饑民,舉著刀槍吆喝下令,逼迫他們離開。

趕緊上前解釋,錢向民原本還以為要花不少口舌和力氣才能讓對面的隋軍將士相信,然而讓錢向民驚喜又悲哀的是,他只說了一句他是關中大興來的,那些隋軍將士馬上就把他團團包圍,個個面露狂喜的問,「你是從關中來的?雲陽縣怎麼樣了?聽說唐國公打進了大興,我家在的雲陽縣被洗沒有?」

「我家是在始平,始平怎麼樣?那裡離大興近,賊軍有沒有在那裡亂來?」

「我家在阿城,阿城堡被洗沒有?賊軍有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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