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四章 三日之約

「……行軍途中,除非花錢購買,否則道路兩旁的蔬菜瓜果,一律不許擅自取食,違者打軍棍二十,加倍賠償百姓損失。」

「每取一城,必開官庫放糧,於民秋毫無犯,擅自掠奪者斬。七十歲以上居民,一律賜予散官,賞酒肉布帛。無論士農匠商,貧富貴賤,但凡有一技之長者,盡皆收納錄用,當場任命官職。」

「沿途所經行宮,一律拆毀,遣散宮人,宮女一律釋放回家,無家人迎還者,交地方擇良婚配……」

念著姦細特務收集來的叛軍對民政策,正在率軍向潼關開拔的陳喪良又是搖頭,又是嘆氣,不無艷羨的說道:「到底還是在一張白紙上畫圖容易,想怎麼干就怎麼干,幾手小花招就把能收買的人心都收買了,難怪關中民心,人人都心向他李淵老賊。」

「崽賣爺田心不疼,拿皇帝陛下的錢糧收買人心,唐國公當然大方。」旁邊首次隨陳喪良出征的房玄齡接過話頭,微笑說道:「不過也算是對這個世道對症下藥,肯定能起到不少效果,賢弟,這次你西征關中,只怕是打敗李淵叛軍容易,收復關中民心難如登天。」

「未必。」陳喪良笑笑,難得與房玄齡出現意見分歧,微笑說道:「李淵叛軍能做到的,我也能做到,我還能比他做得更好!」

「賢弟,不太可能吧?」房玄齡看了陳喪良一眼,道:「愚兄知道你對軍隊約束嚴格,不管什麼時候都嚴禁軍士擾民,軍隊紀律方面肯定不比李淵叛賊差。但其他方面呢?有洛口倉和黎陽倉的先例,開倉放糧也許還可以想辦法做到,這濫賞官職,遣散宮女,你做得到嗎?或者說,你敢做嗎?」

「我為什麼一定要跟著他李淵的步子走?想收買人心,有的是其他辦法。」陳喪良又笑了笑,然後說道:「喬松兄,一會你領著玄成先生他們,給我鼓搗一道討賊榜文出來,聲討李淵的罪責罪名如何罄竹難書,你們看著用詞潤色,關鍵是給我加上一段話。」

「加上那段話?」房玄齡趕緊問道。

「鑒於眼下李淵賊勢猖獗,關中河東各地官員將領、民間義兵或是受其蠱惑,或是被其兵勢威脅,被迫從賊,本大使可以理解他們的困難苦楚。」陳喪良笑著說道:「所以,本大使准許關中各地官民義兵在迫不得已的情況下偽裝投敵,留住有用之身,只等時機一到,再與本大使麾下兵馬裡應外合,大破賊兵。屆時本大使不僅一切既往不咎,以其投敵時的原職留用,還要論功行賞,從優獎勵。」

房玄齡鼓掌了,大笑道:「妙!賢弟此計大妙!這道榜文一出,關中那些降賊投賊的人就全都有了後路可退,不會一條路走到黑,跟著李淵叛賊和我們死拼到底。等於是不費一兵一卒,就瓦解了敵人的軍心士氣,那些朝秦暮楚的牆頭草還肯定會生出看情況不對就馬上投降我們的心思,我們再隨便樹幾個榜樣給這些牆頭草看看,就不愁他們不象狗一樣的撲過來沖我們搖尾巴。」

陳喪良又笑了笑,這才發現房玄齡的嘴巴有時候也十分刻薄,微笑間,時常給陳喪良干臟事的何二也依令來到了陳喪良的面前領命,陳喪良附到了他的耳邊,交代他組織一支專門干臟事的隊伍侯命,入關之後立即收集李淵叛軍的旗幟衣物,然後潛入民間打著李淵叛軍的旗號奸淫擄掠,敗壞老李家的聲譽,常干這事的何二唱諾,立即著手布置安排。

這時,隋軍前鋒已經走完了七十里,順利抵達今日行軍的目的地湖水河畔,距離潼關已經只剩下了一天路程,儘管天色尚早,但陳喪良不想讓士卒過於勞累,便下令就地全軍立營休息,同時派出斥候探馬,巡視周邊山林,提防出現意外。期間黃河北岸一度發現叛軍哨騎身影,陳喪良也一度派人渡河去抓舌頭,結果沒能成功,只是確認北岸並沒有發現叛軍大隊的痕迹。

讓陳喪良頗意外的是,傍晚時分,隋軍斥候竟然在山中小路上抓到了一個叛軍信使,還點名道姓要拜見陳喪良,陳喪良大感好奇,立即下令接見。結果見面之後,來人立即向陳喪良表明身份,說自己是關中名宿李綱的心腹家人,奉李綱之命抄小道前來拜見陳喪良,又主動介紹了李綱現在的情況,說李綱因為被賊軍俘虜,為了妻兒老小的性命,不得已給何潘仁賊軍當了長史,無奈陷身賊營,時刻盼望重回大隋朝廷,所以情願為陳喪良擔任內應。

表面大喜,內心卻將信將疑的接過了李綱家人呈上的書信,見李綱在書信上表明心跡,說自己曾經受過隋文帝楊堅的大恩,雖被蘇威陷害離朝,卻一直心懷大隋朝廷,被何潘仁強迫任用,除了是為了家人性命著想外,再有就是何潘仁對李綱確實不錯,李綱為了報答何潘仁的善待之情,又想拉他一把,把他引回正路。前番潼關守將劉綱散播謠言說何潘仁與李秀寧有姦情,自己也乘機向何潘仁指出了利害關係,點明李家將來必然容不下何潘仁,何潘仁遲早會有殺身之禍,鼓動何潘仁投降陳喪良,何潘仁也明顯動心。

接下來是最關鍵的正文,李綱告訴陳喪良說何潘仁已經在九月二十日押糧出發,限期九月三十日前抵達大興前線,不過行速緩慢,自己也會千方百計讓何潘仁盡量放慢速度,乘機勸說何潘仁焚毀叛軍主力的後續糧草,然後再率領賊軍掉頭殺回,偷襲李淵偏師背後,與東都軍隊聯手大破叛軍偏師,光復至關重要的永豐倉。但現在最關鍵的問題是,何潘仁雖然已經無比動搖,卻遲遲沒有下定決心這麼行事,所以李綱懇求陳喪良出面招降何潘仁,自己再乘機勸說何潘仁降隋,定能成功。

將信將疑,沒有上帝視角的陳喪良對此當然是將信將疑,盤算著把書信遞給房玄齡和魏徵等人傳看後,陳喪良又向李綱的家人問起了具體情況,李綱派來的心腹家人則很明白的告訴陳喪良,道:「陳留守,我家老爺說,何潘仁確實已經是十分動搖,但就是下不定決心,我家老爺又只是文職沒有兵權,不敢對何潘仁來硬的,只能是極力勸說,但如果何潘仁堅持不聽,信上說的事不但成不了,他老人家可能還有性命之憂,所以老爺請陳留守你務必遣使招降,聯手把何潘仁拉回正道。」

陳喪良不吭聲,魏徵和袁天罡等人也不吭聲,全都是沉默著緊張盤算,只有房玄齡湊到了陳喪良的身邊,低聲對陳喪良介紹了李綱的身份來歷,說李綱今年已經年滿七十,字文紀,早在北周朝時就以正直剛勇聞名,後來給廢太子楊勇當過太子洗馬,楊勇被廢后,東宮僚屬全都不敢為楊勇說話,惟有李綱當面指出楊勇品行敗壞是因為隋文帝沒有教導好兒子,獲得隋文帝賞識,被提拔為尚書右丞,但又因為人品正直得罪了楊素和蘇威這兩大權貴,被政爭整倒,辭官歸隱到現在。

沒有上帝視角的痛苦就是無法甄別敵人的真正心意,儘管從各種跡象來看,李綱確實很像是一個自帶乾糧的大隋******,可是事關入關首戰的勝負與無數大隋將士的性命,陳喪良還是不敢隨便掉以輕心,又沉吟著向那李綱家人問道:「你們老爺說,何潘仁對他十分禮待,如何禮待法?」

「這……怎麼說呢?」李綱家人有些為難,回憶了一下才說道:「總之是對我家老爺很好,我家老爺說什麼何潘仁一般都聽,記得上次何潘仁打下了太平宮,因為那些守宮的官軍抵抗得厲害,何潘仁要把他們全殺了出氣,我家老爺說那些官軍是忠於職守,並沒有做錯什麼,何潘仁就把他們全都放了。這樣的事有好幾次,所以何潘仁的部下現在如果犯了什麼錯,通常也是先找我家老爺求情,求老爺幫他們說好話。」

點了點頭後,陳喪良這才問起關鍵問題,「何潘仁手裡,現在有多少軍隊?文紀先生他又打算怎麼做?」

「何潘仁率軍六千押糧去長安,六千軍隊都是他的舊部,靠得住。」李綱家人飛快答道:「還有,李娘子和柴紹麾下的主要將領,李仲文、丘師利、向善思和劉炅這些人,其實都是先和何潘仁結盟,然後才歸附李娘子,算是何潘仁的舊部,也和何潘仁交情很好,所以我家老爺想讓何潘仁先毀糧草,然後掉頭殺回,與這些將軍裡應外合,大破賊軍偏師,幫助陳留守奪回永豐倉。」

「絕對不能這麼做!」

陳喪良突然提高了聲音,把在場眾人都給嚇了一大跳,然後陳喪良還又慶幸道:「幸好,幸好何潘仁還在動搖,沒有馬上決定殺出叛軍,不然的話,他肯定保不住性命!文紀先生更保不住性命!」

「留守此言何意?」魏徵好奇問道。

「文紀先生太小看李淵一家了。」陳喪良冷笑說道:「李秀寧一個女流之輩,都能拉起一支這麼龐大的賊軍,能沒有些駕馭手下將領的手段?前段時間又傳出了何潘仁和李秀寧有姦情的謠言,李淵老狐狸能不防著何潘仁生出異心?更別小看了李建成,他也是一個扮豬吃老虎的狠人,樊子蓋樊留守何等精明,照樣被他騙了過去!樊留守病逝的當天晚上,李淵能夠成功發起病變控制太原,功勞其實有一大半要算在李建成的身上!」

「所以,我敢斷言,李淵一家肯定在何潘仁身邊安插了眼線監視!」陳喪良拍著桌子說道:「李仲文和丘師利這些賊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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