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章 太下作了

「娘的!閿鄉這幫鄉兵也叫鄉兵?他們身上的鐵甲鐵盔,手裡的橫刀強弩,也是鄉兵能裝備的?天下的鄉兵如果都象這幫牲口一樣,那乾脆就別設十六衛府了,直接叫鄉兵打仗得了!」

天時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三里之城,七里之郭,環而攻之而不勝。夫環而攻之,必有得天時者矣,然而不勝者,是天時不如地利也。城非不高也,池非不深也,兵革非不堅利也,米粟非不多也,委而去之,是地利不如人和也。

畿內首險!四鎮咽喉!百二重關!這幾個詞都是為潼關專設的,攻打這樣千古雄關本就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然而更痛苦的是,現在守這座雄關偏偏還是一群變態牲口,裝備比普通正規軍更好不算,還個個都是身強力壯經驗豐富,配合嫻熟進退有序,所用的衛府武藝雖然不是很精妙,卻十分實用迅捷,無比適合於刀刀見血的生死沙場,身手再好的猛將也敵不過這群牲口圍攻,再加上將領指揮得力,戰術應用得當,王長諧手裡別說只有一萬叛軍了,就是有十萬雄兵,也未必能夠拿下潼關!

夜幕下,叛軍士兵排著整齊的隊列,打著火把吶喊著一次又一次的反覆衝擊潼關的南北兩城,勢頭不可謂不兇猛,勇氣不可謂不充足,鬥志不可謂不堅定,然而叛軍的每一次先鋒,都必須先遭到強弓硬弩的密集覆蓋,然後再遭到落石灰瓶的迎頭痛擊,還不容易把飛梯搭上關牆,隨時又有可能被撞木撞翻,提心弔膽踏著飛梯好不容易勉強接近關牆頂端,又不是被槍矛捅穿面門,就是被被刀斧砍斷手掌,削去腦袋,反覆衝擊了十餘次,楞是沒有一個叛軍士兵能夠衝上關牆。

關牆下的叛軍屍體逐漸堆積,叛軍士兵身上的沸騰熱血也逐漸冰冷,儘管王長諧與孫華等叛軍將領還在聲嘶力竭的鼓舞士兵奮勇衝鋒,但叛軍士兵的喊殺聲卻越來越小,衝鋒的腳步也越來越慢,差不多等於李淵叛軍招牌的人梯攻城和攀登攻城戰術也越來越少,最終乾脆也是消失不見——叛軍士兵也不是傻子,關牆上的敵人太過厲害,再咬著武器空手攀爬關牆已經不是叫勇氣,而是叫送死。

三更已經過半,叛軍士兵仍然還是被死死擋在關牆腳下,再也無法前進一尺半步,又累又餓的叛軍士兵無法忍受,新加入李淵叛軍的孫華也終於忍不下去了,找到了李淵任命的主將王長諧說道:「王統軍,這樣打下去已經沒用了,潼關本來就難打,守關的官軍又是精銳強兵,我們再打下去除了讓士卒白白送死,不會有半點收穫,不如暫時退兵休息,另想辦法破關。」

「可大將軍交代過,要我們不惜代價拿下潼關!」王長諧回答的聲音都有一些沙啞,「拿不下潼關,我們在關中戰場就太被動了。」

「大將軍是有過這交代,但現在我們就算把軍隊都打光,都不可能拿得潼關,我們又能怎麼辦?」孫華沒好氣的說道:「再說了,我又沒說不再潼關,是暫時退後休息,另外想出辦法再來攻城。」

王長諧遲疑了片刻,又眺望了一通正在潼關城下慘叫的自軍士兵,最終還是把手裡橫刀往地上重重一紮,直接入地三尺,然後才大吼道:「傳令,退兵,回永豐倉!」

大業十三年九月初二,華陰令李孝常向李淵叛軍獻出華陰城及永豐倉,叛軍乘勢攻打距離永豐倉不到五里的潼關雙城,不料東都留守陳應良早有防備,提前派遣一支精兵潛伏西進,以閿鄉縣鄉兵名譽駐紮在自己管轄地最西端的閿鄉境內,及時趕到距離閿鄉縣城僅有五里的潼關助守,李淵叛軍不明就裡輕率猛攻,遭到東都隋軍迎頭痛擊,死傷超過兩千,被迫退回永豐倉駐紮,李淵叛軍在西線的連戰連捷也終於宣告終結。

這一戰的規模不算太大,但是對整個關中戰場的影響卻無比巨大,成功保衛潼關的東都隋軍憑此牢牢佔據關中戰場主動權,時刻威脅李淵叛軍最大的糧草補給地永豐倉,李淵叛軍則在東都隋軍面前徹底處於被動下風,以至於次日李淵在河東城下收到這個消息時,驚得手中公文當場落地,臉色蒼白如紙,許久都說不出一句話一個字,旁邊的李二兄弟與叛軍諸將也是人人面如土色,膽氣大怯。

屋漏偏逢連夜雨,偏在此時,李淵叛軍偏師東路軍慘敗的消息,也隨之送到李淵的面前,隨同送到李淵面前的,還有設計大敗叛軍東路軍的隋軍功臣乃是陳喪良表弟裴行方的情報。也是到了這個時候,獃痴了許久的李淵才終於吼出一句話,「陳應良!小賊!老夫我操十八代祖宗!你這個小賊害得老夫幾乎傾家蕩產就算了,你的兩個走狗親戚也處處和老夫做對,處處讓老夫損失慘重!老夫與你到底是有何冤何仇?是有何冤何仇?!」

沒有人吭聲,但不少人的目光都悄悄轉到了柴紹的臉上,無不心說大將軍,你和陳應良結仇的起因就在這裡,還就是你的女婿。柴紹察覺到這些異樣目光,臉上不由青一陣白一陣,咬了咬牙後,柴紹乾脆向李淵稽首抱拳,大聲說道:「大將軍,末將柴紹請令率領一軍去增援王長諧,幫助他攻打潼關,不破潼關,末將願以死謝罪。」

看了女婿一眼,李淵盤算了片刻,突然說道:「我沒軍隊派給你!」

「岳父!」柴紹大驚抬頭。

「你去中單城,告訴劉文靜,讓他砍斷蒲津橋,然後隨他統領王長諧後軍南下,到永豐倉去與王長諧會合,補強王長諧的兵力。」李淵冷冷說道:「算日程,秀寧率領的接應援軍也快到了,你們夫妻聯手,與王長諧聯手攻打潼關。」

柴紹一聽大喜,立即抱拳唱諾,李淵卻又喝道:「記住,不管用什麼辦法,無論如何都要給老夫拿下潼關!拿不下潼關,軍法從事!」

神情嚴肅的立即西渡了黃河,柴紹先是到了中單找到劉文靜傳令,劉文靜也知道事情重大,馬上就毫不猶豫的砍斷了蒲津橋,切斷了屈突通軍西渡的快捷通道,然後馬上與柴紹率領叛軍偏食的後軍南下,並於九月初三夜間抵達了永豐倉,與王長諧會師一處,集兵數量超過三萬五千,對潼關守軍形成了絕對的數量優勢。正為兵力不足而煩惱的王長諧大喜,立即著手趕造攻城武器,準備再次發起正面強攻。

與此同時,看到叛軍大隊到來,潼關正牌守將劉綱嚇得瑟瑟發抖,不斷追問同僚兼好友李靖東都援軍何時能到。李靖好言安慰,說自己早已派出快馬向東都告急,東都援軍肯定很快就能趕到,心裡卻早已開始盤算如何破敵,如何奪取永豐倉讓叛軍無糧可就,只能被迫從民間取糧而失去民心。陳喪良特意安排給李靖的副手張季珣也是面露微笑,對敵人的不斷增兵來攻大感興奮。

同日白天,被內奸干擾多日的大興方面終於通過廣通渠水路向東都洛陽發出求援文書,然而十分不幸的是,大興派出的求援信使才剛到新豐就被賊軍攔截殺害,無奈之下,代行留守事的陰世師只能派快馬經上洛、洛南至洛水,再經過洛水向東都洛陽送去求援書信,同時也向遠在江都的隋煬帝送去告急文書。

九月初四,叛軍王長諧部繼續全力趕造各種武器,同時迫不及待的派出蝦蟆車填埋護城壕,李靖手中可用兵力不多,為了謹慎起見出城阻攔,僅以弓箭干擾遲滯,又抓緊時間趕造了幾架投石機,並從閿鄉運來大批守城物資備用——這些守城物資當然是孝順枝子陳喪良提前為李靖這個表叔準備的。同夜,鑒於斥候察覺叛軍正在瘋狂趕造攻城武器,為消耗敵人的兵力銳氣,不給敵人準備充足再發起攻城對潼關形成巨大威脅的機會,李靖定下誘敵計,引誘叛軍在準備不足的情況下再次發起攻城。

一代軍神李淵用計,當然不會象侄子和侄子表弟那麼下作,用什麼詐降、辱罵或者羞辱敵人親眷之類的無恥手段,李靖僅僅只是讓劉綱給大興寫了一道奏章,假意報告潼關戰情,期間故意泄露陳喪良其實早有安排不止,東都援軍將在九月初七之前這天就能抵達潼關的假消息,然後派遣正牌的潼關守軍士兵在夜間出關往東都送信。結果不出李靖所料,信使出關還沒走出十里,就已經被叛軍巡哨士兵拿獲,劉綱親筆的那道奏章,也順理成章的落到了叛軍手中。

儘管東都援軍九月初七前就能抵達潼關這點很值得懷疑,但是前鑒不遠,出了名奸詐狠毒的陳喪良能在閿鄉布置李靖這支奇兵,誰也不能保證陳喪良另有卑鄙安排,真有援軍將在三天內抵達潼關。迫於這種時間已經不多的危機感,原本打算造足攻城武器再發起攻城的王長諧和劉文靜等人不敢繼續浪費時間,不顧準備不足甚至連潼關護城壕都沒有填平,當夜就決定在次日就發起進攻,搶在隋軍增援抵達前拿下潼關城!——潼關現在就已經夠難打了,再等東都援軍大批抵達,叛軍偏師還有機會摸到潼關城牆么?

準備嚴重不足就向潼關這座千古名關發起強攻,下場當然是叛軍只能用士兵填滿他們沒能用蝦蟆車填平的潼關護城壕,儘管叛軍已經造出了一些壕橋車,也造出了大量飛梯,可是面對著有天下第一關之稱的潼關堅城,這些簡陋的攻城武器又能發揮多少作用?除了把自軍士兵送到城下等死、送上城牆半空被殺,又能對潼關造成多少威脅?

隆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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