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章 決戰李密

大業十三年夏,六月二十四日,清晨辰時正,經過了一天多時間的仔細準備後,已經對峙糾纏超過兩個月的東都隋軍與翟李聯軍,各自出動主力精銳,在雙方主帥的親自率領下開拔出動,趕往雙方約定的會戰地點——十里堡!

旌旗蔽天,刀槍如林,東都隋軍出兵三萬,翟李聯軍總共出兵五萬六千,黑壓壓的人群馬頭猶如兩道龐大的洪流,緩慢而又堅定的向前流淌,逐漸互相靠近。

決戰未開,斥候前哨戰已然打響,兩軍主帥都深知對方的性格奸詐卑劣,詭計多端,都派出了大量的精銳步騎擔任斥候,嚴密搜查道路兩旁山丘樹林,溝澗溪谷,不給對方任何的伏兵機會,行動期間斥候相遇,自然爆發出了一幕幕激烈廝殺,你追我逐,你砍我殺,步兵斥候深入林間遭到敵人步兵伏擊,逃出樹林又馬上有騎兵衝來接應,把追殺者打得落荒而逃,接著敵人又來增援,反追殺者又重新變成被追殺者,偵察每一處可以伏兵的位置都有可能遭遇生命危險,在曠野上只要滯留時間稍長,立即就有可能招來敵人騎兵的突襲衝擊,大戰尚未打響,雙方都已經有二三十名斥候將士血染沙場。

雙方都在戰前做足了準備工作,餵飽戰馬將刀槍擦得雪亮自不用說,備足了箭弩、乾糧與飲水也不用說,為了鼓舞士氣軍心,李密和翟讓裝神弄鬼,占卜求卦,將粉末裝的松香撒入火盆,製造耀眼紅芒,乘機求出此戰必勝的上上籤,哄得幾乎都是文盲的翟李聯軍將士歡呼成片;陳喪良則是在隋軍將士面前發表了一通慷慨激昂的演說,鼓勵將士奮勇作戰,報效國家朝廷,許下種種重賞,重提自己之前幾次會戰的屢屢以弱勝強,以少勝多,用自己的耀眼戰績來鼓舞軍心,振奮士氣。

除此之外,陳應良又提前派出了三名使者,先後趕往板渚聯繫王世充,向王世充知會今日大戰,要求王世充在今天也向翟李聯軍的虎牢關東面營地發起進攻,分散敵人精力,也打擊和動搖對方軍心士氣。李密對此也早有準備,除了命令留守營地的後軍嚴防死守外,又交代營中守將向自己通報軍情時,務必要求傳令士兵嚴格保密,不許泄露王世充猛攻虎牢關東面的半點風聲!

巳時二刻正,距離稍近的翟李聯軍搶先抵達預訂戰場,迅速搶佔背光順風的有利位置,面西列陣,並且立即分出一支軍隊搶佔南面高地,居高臨下俯視戰場,保護住自軍左翼,只在右翼給東都隋軍留下了很小空間穿插迂迴,如願掌握地利。

兵強將勇,兵力優勢,還提前搶佔了地利,自視極高的李密下令全軍布置偃月陣,在兩翼部署大量步兵向前突出,形似偃月月牙,令徐世勣與楊積善二將分別統率左右兩翼,自己與翟讓坐鎮中央,集翟李兩軍之精銳於中軍,構成月輪,為數不多的騎兵則被李密安排在了後方,做為突襲奇兵使用。這個陣形的特點是攻擊力強大,尤其注重對敵人兩翼的進攻,缺點是機動力稍差,能夠機動作戰的兵力不多。

巳時三刻將至,陳應良也率軍來到戰場,在距離翟李聯軍半里處立定腳步,迅速排兵布陣,讓李密頗驚訝的是,機動兵力超過翟李聯軍的東都隋軍竟然主動放棄了機動優勢,布置了一個防禦力很強的方圓陣,讓步兵組成一個個小方陣,呈環狀居外,騎兵居內,陳應良率中軍居於方圓陣核心,指揮全局,頂在最前面的是陳應良麾下最能打硬仗的闞稜,長大陌刀雪亮如林,層層疊疊,讓人望而生畏。

仔細觀察了隋軍布置,有名將之稱的裴仁基開口,對翟讓和李密說道:「魏公,東郡公,陳應良以方圓陣迎敵,將騎兵藏於內部,目的應該是穩守反擊,先以步兵消耗我們的兵力體力,待我們露出破綻,再以騎兵突擊我們的薄弱處,從而扭轉戰局,爭取勝利。」

李密微微點頭,贊同裴仁基的判斷分析,卻又眉頭有些微皺,因為李密很清楚,東都隋軍的方圓陣防禦力雖強,用來應對翟李聯軍的偃月陣,卻會造成軍隊接觸面廣戰線漫長的後果,繼而造成大量的士卒死傷,一貫奸詐的陳應良選擇如此布陣,存心消耗翟李聯軍作戰兵力的意圖十分明顯,不利機動的方圓陣也註定了陳應良不可能輕易下令撤退,今天和翟李聯軍死拼到底的態度十分堅決。

換成以往,陳應良有這樣的態度李密當然是求之不得,但是前天聽了張永通分析的自軍戰略局勢後,李密卻隱隱有些害怕和陳應良如此硬拼,因為李密的後方還有一個王世充,王世充的危險程度雖然不及陳應良,卻也不能完全忽視。

這時,裴仁基的兒子裴行儼也開口了,指著隋軍陣中說道:「父親,你們快看,報國軍也來了,就在陳應良的旗陣前方。」

李密隨著眾人抬頭看去,見人人身披顯眼白袍的報國軍果然出現在了隋軍陣中,被陳應良布置在了旗陣前方,位居其他隋軍騎兵之後,李密略一點頭,知道陳應良很可能安排其他騎兵衝鋒掩護,然後讓最忠誠也最勇猛的報國軍發起致命一擊。猜出了陳應良這一打算,李密又想起了一件事,忙向左右吩咐道:「多派熟悉官軍情況的斥候,繞著官軍方陣探查敵情,把官軍方陣後方的情況探報於我。」

兩個多月來專心軍中事務的陳應良倒也不是白白辛苦,短短片刻之後,受到過嚴格訓練的東都隋軍已然布陣完畢,陳應良滿意點頭之後,領了尉遲敬德和三狗子等將率領一軍出陣,到陣前大叫翟讓和李密出來答話,翟讓和李密欣然從命,同樣領了一支軍隊出陣,不過到了陣前後,兩邊主帥卻毫不客氣的張口就罵,陳應良大罵翟讓和李密是反國之賊,翟讓和李密也大罵陳喪良是暴君走狗。

「李密,翟讓,你們一個是顯貴之後,一個是朝廷官吏,久食朝廷俸祿,不思回報君恩,反而聚眾作亂,反叛朝廷,罪該萬死。」陳喪良像模像樣的大喝道:「兩個反國之賊,還不快快下馬跪降?懸崖勒馬,求得一條活路?」

「呸!」李密很不講衛生的吐了一口濃痰,大罵道:「陳應良,你這條搖尾乞憐的暴君走狗!暴君楊廣荼毒生靈,殘害百姓,罪惡滔滔,天地不容!你這個狗官助紂為虐,同樣罪不容誅!聰明的話,快快跪地投降,不然我大魏義軍揮師進攻,你就悔之晚矣!」

「宵小鼠輩!也敢口出狂言?」陳喪良放聲狂笑,然後突然一改之前文縐縐的語氣,破口大罵道:「李密小兒!我操你娘的十八代祖宗!你狂什麼狂,你無非就是仗著你旁邊有一個翟讓給你當替死鬼擋箭牌,有單雄信、徐世勣這幫瓦崗傻鳥給你衝鋒陷陣,被你賣了還給你數錢,否則就憑你這副鳥樣,也敢和我正面對陣?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和翟讓這個傻鳥聯手,實際上就是貪圖翟讓麾下的精兵!翟讓你這個老憨貨,聰明的話趕快把李密宰了,不然的話,你的腦袋遲早有一天要被他拿了當夜壺用!」

雖然很清楚陳喪良從來就不修口德,可萬沒想到陳喪良會罵得如此惡毒,惱羞成怒之下,李密大喝道:「何人替我拿下陳應良狗官首級?」

冷兵器戰爭中真正出現的斗將場景其實屈指可數,但一員猛將率領少量精銳衝擊敵陣的場面卻常常出現,所以李密的話音未落,裴行儼立即大聲答應,率領十餘名親兵衝上前來,陳應良見了大怒,大罵道:「裴行儼,你這個賣國求生、舍妹棄母的狗賊,也有臉在我面前出現?尉遲敬德,替我擒下此賊!」

「末將遵命!不用人幫忙,我一個人足夠了!」尉遲敬德應諾大吼,孤身一人提槊拍馬,直取裴行儼,李密和翟讓等人都知道裴行儼的武藝,見此情景無不心中暗喜,都道此番裴行儼必然大獲全勝,自軍可以輕鬆搶佔先機。

殘酷的事實讓李密和翟讓等人跌碎了眼鏡,裴行儼固然是勇不可擋,長槊破風,勢如閃電,尉遲敬德這邊的槊法卻更快更猛,不閃不避只是直取裴行儼胸膛,裴行儼識得厲害知道一旦被扎中斷無生還之理,略一膽怯就閃身躲避,尉遲敬德趨馬直進,又直取裴行儼身後親兵,長槊橫掃,槊尖準確命中目標,竟立時將一名裴行儼親兵的腦袋砸得粉碎。

隋軍將士轟然叫好,李密和翟讓等人則臉色微微一變,這才明白當初在羅口時,陳應良為什麼敢領著這名黑臉將領三人三騎阻攔他們的七千精銳,而尉遲敬德則威勢不減,三下五除二就殺散身旁敵人,從容挺槊迎住掉頭殺來的裴行儼,以一敵眾毫無懼色,還絲毫不落下風。陳應良這邊卻不敢讓尉遲敬德一人冒險,大喝下令間,十餘名親兵好手提刀撲上,替尉遲敬德接住裴行儼的親兵,讓尉遲敬德可以心無旁騖的與裴行儼專心廝殺。

這一戰更是讓雙方主帥手心出汗了一把,裴行儼和尉遲敬德兩大猛將的正面廝殺固然是驚心動魄,招招兇險,時時危機,普通士兵之間的較量也是慘烈異常,刀來槍往血肉橫飛,橫刀削去天靈蓋,鮮血與腦漿一起飛濺,槍矛刺穿肚腹腸胃,血紅的腸子流滿一地,刀槍碰撞之聲始終不絕於耳,抱在一起在地上滾爬扭打、拳打腳踢連牙齒都用上的就有好幾對。

廝殺間,尉遲敬德和裴行儼突然各自用左手抓住了對方的槊桿,奮力搶奪對方武器,扭轉扳折,牙關緊咬比拼氣力,左門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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