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四章 因禍得福

「微臣死罪!微臣之前彈劾陳應良黨附來護兒,完全就是一時衝動,太過氣憤來護兒頂撞陛下,不敬君上,怒極攻心牽連無辜,誤認為陳應良黨附來護兒而加以彈劾,但微臣冷靜了下來後,仔細一想,又覺得陳熊渠忠於朝廷忠於陛下,絕無任何可能聯合來護兒欺君犯上,微臣錯怪忠臣愧疚難當,所以今日才斗膽上呈,收回之前對陳應良的一切彈劾,懇請陛下允諾。」

匍匐在隋煬帝的面前,小蕭國舅蕭懷靜聲淚俱下,又是磕頭又是頓首,痛哭流涕的懺悔錯誤,懇求收回之前對陳喪良的一切彈劾,也跪求隋煬帝法外開恩,饒陳喪良一條狗命不死,也讓陳應良官復原職,重新入朝為官。與大小蕭國舅交好的一些文武官員也是紛紛附和,不斷奏請隋煬帝暫息雷霆之怒,給小蕭國舅一個機會,也給無辜獲罪的陳喪良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

見此情景,朝上大部分的文武官員當然是面面相覷,搞不懂今天是太陽從西邊出來,還是小蕭國舅腦袋突然進了水吃錯了葯,或者是發高燒說胡話還沒有睡醒,竟然會給死對頭陳應良求情,還是冒著這麼大的風險給陳應良求情?驚奇之下,眾人又紛紛去偷看長久以來與蕭家兄弟穿一條褲子的關隴重臣,見關隴門閥的兩大家主獨孤纂嗣和於世虔雖然臉色陰沉,卻始終沉默不語,很明顯沒有阻止小國舅的意圖,弄得其他的關隴官員都是滿頭霧水,不敢稍有任何動作,眾人也不由更加奇怪,更搞不懂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很可惜,雖然小蕭國舅的態度不可謂不誠懇,哀求不可謂不真誠,仍然還在生悶氣的隋煬帝卻還是不肯鬆動,最後被小蕭國舅纏得煩了,隋煬帝還呵斥道:「閉嘴!說他有罪的是你,說他無罪也是你,這大隋朝廷你說了算啊?給朕退下,再羅嗦一句,與來護兒、陳應良同罪!」

除了貪污受賄抱大腿外膽量很小的小蕭國舅無可奈何閉嘴,隋煬帝又怒氣沖沖的主動開口,喝問驍果軍的徵募情況,直到總領軍事宇文述飛快上報曉果軍已在關中徵募補充完畢,並且已經向東都開拔,隋煬帝這才怒氣稍消,又宣布提拔樊子蓋之子樊文超為驍果軍虎賁郎將,輔助司馬德戡統領驍果軍,這才下旨散朝。

隋煬帝也確實很會給臣僚暗示,故意當朝問起御林軍驍果軍的招募補充情況,並且做出人事調整——雖然樊老頑固這個兒子比宇文化及更加的虎父犬子,擺明了就是告訴文武百官,自己去巡遊江都的態度十分堅決,聰明的話乖乖閉嘴。所以散朝之後,絕大部分的文武官員神色都十分沮喪,全都知道幾乎已經不太可能阻止隋煬帝南巡了。

當朝挨訓的小蕭國舅當然比誰都沮喪,出宮的路上也一直想找機會和裴仁基說話,可惜已經嘗過教訓滋味的裴仁基已經學乖了,散朝後亦步亦趨的只是跟在裴矩、裴蘊和裴弘策三兄弟背後,雖然裴蘊和裴弘策對他的態度都明顯有些冷淡,裴仁基也不敢擅離半步,可憐的小蕭國舅當然也沒辦法單獨向裴仁基提出哀求,懇求裴仁基把那張足以要他全家老命的小紙條還給他。

裴矩的神情也有些嚴峻,還沒出宮城就對身邊的幾個同族兄弟說道:「沒希望了,陛下心意已決,再怎麼勸他都會聽,我們只能是陪著陛下往江都走一趟了。」

「本來去江都玩玩也沒什麼,可眼下這天下形勢……」裴蘊的臉色也有些不好看,還輕嘆道:「這一次去,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再回來了,把家裡做好妥當準備吧,做好長久打算。」

「弘策,你也要做好準備。」裴矩突然對裴弘策說道:「我擔心你這一次也跑不掉,做好準備,有備無患。」

「我也要隨駕巡遊?」裴弘策一聽差點沒哭出來,趕緊問道:「兄長,陛下前幾次出巡都沒有帶上我,為什麼這次南巡偏偏我有可能要隨駕?」

「因為毗陵宮苑。」裴矩解釋道:「陛下詔令毗陵(今江蘇常州)通守路道德集十郡兵民修建行宮,要求與東都西苑規模相等,如今尚未完工,你是將作監的監正,東都西苑也是你當年親自督造的,加上陛下還有意在江南再建幾座行宮,所以你這個將作監的監正,很可能會出現在隨行名單上。」

裴弘策更加的欲哭無淚了,趕緊哀求裴矩爭取讓自己留在東都,性格謹慎的裴矩卻不敢做出保證,跟在後面裴仁基則趕緊問道:「兄長,我是否有可能隨駕出巡?」

「你的話,屬於可去可不去的行列,陛下不會著重。」裴矩對裴仁基的態度遠沒有對裴蘊、裴弘策那麼客氣,直接就說道:「看弘策賢弟的情況吧,他如果非去不可,我就把你留在東都,幫著我們看家。他如果不用去,你就自己選擇,去不去都行。」

裴仁基唯唯諾諾的答應,絲毫不敢計較裴矩語氣中對他的輕視,倒是裴蘊被裴矩的話提醒,問道:「兄長,這一次的東都留守人選,不知陛下如何選擇?如果能把一個自己人推上這個位置,那麼我們這一次就算離家時間長點,也可以放心。」

聽到裴蘊這話,裴仁基心中一動,立即抬頭,然後又馬上垂下腦袋,既沒臉更沒膽量懇求裴矩和裴蘊把自己推上東都留守的寶座——上次留守東都,裴仁基辦砸的政務軍事可不是一件兩件。裴矩則苦笑了一聲,道:「東都留守的人選,估計陛下也在頭疼,樊衛二老分別鎮守太原大興,北巡長城時接替樊老留守東都的趙才,表現也不是很讓陛下滿意,後面的四大留守更是讓陛下龍顏震怒,這一次的東都留守,應該比上一次更加難以決出。」

說到這,裴矩忽然想起之前一事,便又微笑道:「說起這事,我還忘了告訴你們,咱們那位應良大侄子,也已經未雨綢繆盯上了東都留守的位置,居然還在我的面前暗示試探,想要謀取我的支持。」

微笑著,裴矩把陳應良倒霉那天的早朝前發生的事對幾個同族兄弟大概說了,結果裴蘊一聽也樂了,笑道:「呵呵,好小子,野心夠大,眼光夠遠,能力也夠,可惜,資歷太淺,年齡也太小,不然的話,咱們是可以考慮抬舉一下他。」

「兄長,這件事千萬別給那小子面子。」裴弘策也難得譴責了遠房侄子幾句,道:「姑且不論他的年齡資歷,還有他現在的處境,以他的毛躁性格,還有與關隴諸閥結下的深仇大恨,把他放在了東都留守的位置上,非得搞出大亂子不可。他如果再向兄長你提出類似請求,千萬別給他面子,小弟也會教訓他。」

「那是當然。」裴矩笑道:「陛下喜用老臣,我如果向陛下舉薦他擔任留守,不是找罵是什麼?他如果再敢提起這件事,我會親自一腳把他踢出門去!」

裴家幾兄弟會心微笑,於是乎,在裴家幾名重臣的微笑聲中,陳喪良指望聞喜裴氏把自己推上東都留守寶座的美夢,也就此徹底粉碎落空,等待陳喪良的,將是聞喜裴氏幾大長輩的訓斥呵責,甚至還有可能是拳腳加身。

也順便來看看小蕭國舅這邊的情況吧,離開了宮城後,小蕭國舅終於找到了機會與裴仁基說話,懇求裴仁基歸還那張要命的小紙條,裴仁基卻哼哼唧唧說陳喪良還沒有脫罪,還不能歸還,小蕭國舅哭喪著臉說自己已經儘力,結果又被裴仁基一句話氣爆了肚子——裴仁基道:「儘力?你是象來柱國、陳熊渠一樣被逐出皇城?還是象崔符璽一樣被推出殿外斬首?這也能叫儘力?總之一句話,不為陳熊渠徹底洗脫罪名,官復原職,你就別想要回那張紙!」

帶著滿肚子的火氣,小蕭國舅回到了自己的家中,見到了借住在此的親戚次子向他說明情況,親戚次子盤算了片刻,也只能是無奈的說道:「叔父,看來聞喜裴氏這一次是不會輕易放過你了,那首反詩隨時可以要你的滿門性命,還讓你連喊冤求饒的機會都沒有,這麼好的把柄捏在手裡,聞喜裴氏不把你身上的油水徹底榨乾,肯定不會善罷甘休。小侄無計可施,你自求多福吧。」

小蕭國舅更加的欲哭無淚了,親戚次子卻沒心沒肺的只是追問早朝上發生的其他事,當聽到隋煬帝故意當眾向宇文述問起驍果軍情況後,那親戚次子還鬆了口氣,面露笑容道:「沒問題了,陛下南巡決心已下,誰也阻攔不了啦。不過,這一次陛下會以誰為留守呢?」

盤算著,那親戚次子象是條件反射一般,心中立即閃過一個可怕的影子,好在這個可怕身影只是一掠而過,那親戚次子也在心中自我安慰道:「絕不可能是他,上次雁門大戰,皇帝是沒有選擇才矮子里選高大,用了他擔任勤王主帥。現在東都城裡有這麼多名臣宿將,陛下無論如何都不會再把這麼重要的職位交給他,用不著擔心。」

大隋廟堂上的聰明人有的是,明白了隋煬帝南巡態度不可更改後,並非只有一個兩個聰明人立即考慮到了東都留守的人選問題,也因為東都洛陽位於天下腹心的特殊地理位置,還有大隋政治重心逐漸東傾,大部分文武官員家眷已經居住在東都的緣故,不管是忠臣奸臣,還是能員庸吏,都紛紛關心上了這個問題,有能力有資格接任這個職位的文武官員逐漸開始活動爭取,各大門閥家族和各大勢力,也逐漸開始考慮推出那一個代言人競爭這個重要職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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