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三章 造孽藥引

在尚書台的官署門前躊躇了許久,裴仁基還是硬著頭皮走了進去,提出了拜見左僕射裴矩的請求,這是裴仁基自打首告右驍衛大將軍李渾謀反之後,事隔一年有餘,第一次主動來到尚書台求見族長裴矩,但這也是裴仁基沒有辦法的選擇,因為他的寶貝女兒裴翠雲,已經住進了陳應良家中三天,至今都還沒有回家的跡象。

受封光祿大夫的裴仁基官職品級是正二品,官拜尚書左僕射的裴矩官職品級是從二品,名譽上裴仁基的官職要比裴矩高,但實際上呢,裴仁基想要拜見裴矩也得和其他的普通官員一樣,排著隊輪流接受裴矩的召見,尚書台那些眼高於頂的記室、書辦和差役也沒什麼好聲氣,連杯茶都懶得給裴仁基上,裴仁基也不敢吭聲。

足足等了一個多時辰,一個五品官員從大堂出來後,大堂門前終於響起了有請光祿大夫裴仁基的聲音,裴仁基不敢怠慢,慌忙整理了衣冠,匆匆上到大堂與裴矩見面,還不顧左右坐滿書吏,抱拳向裴矩一拜到地,恭敬說道:「小弟裴仁基,見過族兄。」

「大夫多禮了。」裴矩的神情甚是平靜,語氣不冷也不熱的說道:「公堂之上,大夫還是互敘職稱為好,來人,快為裴大夫設座,放在上位。」

堂上差役答應,裴仁基卻連連擺手,連說不敢,然後又小心說道:「兄長,不知能否借一步說話?小弟冒昧,有一些話想與兄長單獨敘談。」

「大夫有話就直說吧,何必單獨敘談?」裴矩似乎公務正忙,一口拒絕了裴仁基的請求,裴仁基厚著臉皮堅持再三懇請,最後裴矩也實在礙不過聞喜裴氏的同族面子,便只得無奈的說道:「好吧,隨我來。」

親自把裴仁基領進了籤押房,裴矩很不客氣的直接坐到書案背後,順手操起一道公文就看,裴仁基則親手關上了房門,然後稽首跪在了裴矩的面前,連大氣都不吭一聲,更別說開口說話。裴矩則繼續翻閱公文,就好象裴仁基這個人根本就不存在一樣,直到把公文看完,持筆在公文上做出了批示並且簽名之後,裴矩才放下了書筆,很是驚訝的說道:「光祿大夫,你這是做什麼?你的官職品級在我之上,為何要對我行此大禮?」

「兄長恕罪,兄長恕罪,小弟知道錯了。」裴仁基連連頓首,戰戰兢兢的說道:「還請兄長看在同族份上,看在一筆寫不出兩個裴字的份上,寬恕小弟一次。」

裴矩笑了,微笑說道:「虧你還知道,一筆寫不出兩個裴字,虧你還有臉說這句話,背著我與宇文述勾搭,首告李渾謀反的時候,你怎麼不知道一筆寫不出兩個裴字?」

「小弟利欲熏心,小弟該死。」裴仁基哭喪著臉說道:「小弟貪圖宇文述許諾的官職,做出了糊塗事,小弟糊塗,小弟糊塗做錯了事,請兄長寬恕。」

「你貪圖官職,就拿自家兄弟的腦袋當墊腳石了?!」裴矩終於發出飆來,重重一拍案幾,鐵青著臉喝道:「你知不知道,因為審不定李渾案,連裴蘊賢弟都差點被卷進去!他本來就因為不孝子裴爽背過黑鍋,如果再卷進這種謀反案,會有什麼下場?」(李渾案的第一任主審是裴蘊,但因為沒有找到謀反證據,裴蘊未能審結,遭到隋煬帝訓斥。)

「還有弘策賢弟!」裴矩又怒喝道:「李渾的兒子李敏,是弘策賢弟的將作監副手,你和宇文述為了拿到李渾謀反的證據,竟然唆使李敏的妻子出面密奏陛下,揭發他的丈夫和公公謀反,差點又把弘策賢弟牽連進去!他的祖父和你的祖父,那可是親兄弟,也虧你下得去手!也只有弘策那樣的濫好人,才相信你對他的解釋,繼續把你當做了親兄弟!」

「為了一個右武衛大將軍,你可以牽連兩個同族兄弟,現在來護兒已經倒了,十六衛府第二人的位置已經騰出來了,如果宇文述再許你一個右翊衛大將軍的職位,你是不是還要把我全家一百多顆腦袋拿去,給你做升官發財的墊腳石?!」

裴仁基早就改單跪為雙腿跪地了,連連頓首,全身冷汗淋漓,小聲只是哀求裴矩原諒,裴矩卻是越說越氣,又怒道:「還抱怨我們不提拔你,你自己說,我們沒給你機會么?董純被捕後,我們沒有舉薦你去擔任彭城留守,給你立功陞官的機會?」

「是你自己怕苦怕累,怕去接那個爛攤子,更怕重蹈董純的覆轍,自己不肯去,應良侄子一聲不吭的接過了那個爛攤子,辛辛苦苦的幹得好了,陞官了,你居然還有臉去眼紅他!你自己說,你當時如果在青徐戰場稍微有些表現,現在還至於是這樣么?!」

「還在背後抱怨什麼,連雲定興那個馬屁精都能出任左屯衛大將軍,你這個當世名將的唯一實權只是虎賁郎將!」裴矩又拍著案幾喝道:「你自己說,你的表現及得上雲定興嗎?」

「那個老不羞是馬屁精怎麼了?他就算被發配到了少府,也照樣把本職差使幹得漂漂亮亮,監造的兵器甲仗連皇帝陛下都讚不絕口,給宇文述爭了多少臉面?知道自己不懂軍事,可以不遠千里到譙郡去找孫子輩的陳應良不恥下問,拚命學慣用兵打仗重用陳應良送給他的軍事人才,那怕再小的賊亂也不辭勞苦親自去督師平定,踏實做好每一件本職差事,一點一點的積攢功勞往上爬!這樣的人,別說宇文述會不吝提拔,就算是我,我也會儘力提拔他!」

「和那個馬屁精相比,你就是一攤扶上不牆的爛泥!虧你還有臉嘲笑他只會阿諛奉承,溜須拍馬!虧你有臉還在背後抱怨我和裴蘊賢弟不拉你,你自己不爭氣,我們怎麼拉你提拔你?!」

裴仁基幹脆以額貼地,汗水滾滾的只是哀求裴矩息怒,表示自己已經知錯,決心悔改,懇求裴矩給他一個機會。而裴矩發泄了一通後,怒氣也多少有些消散,這才喝道:「說吧,找我什麼事,我前面事還多,有事直說。」

「小弟想懇求兄長出面,替小弟化解與應良賢侄之間的矛盾誤會。」裴仁基顫抖著說道:「或者,請兄長發一句話,讓應良賢侄把我的女兒送回家中。」

說罷,裴仁基又趕緊補充道:「小弟也知道,這樣的事本不應該勞動兄長大駕,但小弟實在是無計可施了,翠雲離家出走,住進了應良賢侄家中,這件事不知為何傳遍了東都全城,小弟去找弘策,他也一直不肯見我,小弟無計可施,只能來求兄長開口,也來懇求兄長寬恕小弟之前的糊塗過錯。」

裴矩並沒有因為這樣的小事發火,還又問道:「你的女兒,為什麼要離家出走,住進應良侄子家裡?」

「她……」裴仁基猶豫了一下,這才硬著頭皮說道:「她不懂事,聽說應良賢侄蒙難,要我出面營救賢侄,小弟得到過兄長教誨,加以拒絕……」

「事情都到這一步了,你還不打算對我說實話?」裴矩冷冷的打斷。

膽怯的抬頭,見裴矩的臉色冰冷兇狠,裴仁基的聲音重新開始顫抖,問道:「兄長,你已經知道了?」

「弘策賢弟告訴我的,他不肯見你,也是因為對你傷透了心。」裴矩面無表情的說道:「我還可以明白告訴你,弘策賢弟是從你女兒口中知道事情經過的,應良侄子阻攔不及,就又懇求弘策賢弟不要把這事告訴我,免得我也跟著傷心生氣。應良是外姓不假,但是說到對我們聞喜裴氏的維護,比你強出百倍都不止。」

「兄長,小弟可以對天發誓,我沒有答應蕭懷靜啊!」裴仁基的聲音都帶上了哽咽,賭咒發誓道:「蕭懷靜是唆使小弟對應良賢侄落井下石不假,但小弟真的沒有應諾他,小弟還準備把他趕走,翠雲卻突然沖了進來呵斥我,我拉不下臉面,這才借著酒勁打了她,小弟真沒有陷害應良賢侄的意思啊!」

「好事做多了,連你女兒都不肯相信了,是不是?」裴矩冷笑著嘲諷,裴仁基不敢介面,只是繼續低聲求饒,裴矩又哼了幾聲,這才說道:「去見弘策吧,就是我讓你去見他的,他應該會給我這個面子見你。至於見面後如何負荊請罪,是你自己的事。」

裴矩的面子在大隋朝廷里還真沒幾個人敢不給,裴仁基聞言後頓時鬆了口氣,趕緊連連頓首道謝,再提出告辭時,裴矩卻突然心中一動,忙喝道:「且慢!你剛才說什麼?你的女兒離家出走,住進了應良侄子家裡,這件事已經傳遍了東都全城了?」

「回稟兄長,確實如此。」裴仁基趕緊頓首說道:「也不知道是那裡走漏了風聲,這件事已經在東都城裡傳開了,小弟也成了皇城裡的笑柄。」

「是不是你家裡有什麼人走漏了風聲?」裴矩追問道。

「不可能,小弟自信家教還算嚴格,家裡人不敢胡亂嚼舌頭。」裴仁基回答,又道:「或許是應良侄子那裡不小心漏風,但小弟絕不敢怪他。」

「放屁!」裴矩罵了一句髒話,怒道:「應良侄子正戴罪在身,怎麼可能主動往自己身上攬事?給外人找把柄整他?這件事擺明了是蕭懷靜乾的!這都看不出來,蠢貨!」

「蕭……蕭懷靜乾的?」裴仁基的臉色大變了。

「當然是他乾的,這時候應良侄子身上髒水越多,對他就越有利!」裴矩沒好氣的喝道:「這麼做,還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