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九章 賞賜問題

左屯衛的營地騷動,一度被宇文述和雲定興等人懷疑為政敵搗亂,故意散播並誇大謠言引發軍隊動亂,給宇文述一黨製造難堪,陳應良和屈突通等間接當事人也有過類似懷疑。然而謎底揭曉後,卻讓所有人都跌破眼鏡——謠言的源頭竟然是一個文職官員的隨從,聽到主人嘲笑武官的進退兩難後,管不住嘴巴四處宣揚,還恰好就傳進了一些左屯衛基層將領的耳中,從而引發左屯衛的軍營騷亂。

騷亂的結果是幾個衝動的基層將領人頭落地,殺人不眨眼的朱粲得到雲定興的暗中指使,當場親手斬殺了這幾名基層將領,雲定興又當場宣布絕無此事,這才勉強平息了騷亂。但焦頭爛額的雲定興雲老將軍卻非常清楚,這麼做不過只是把死刑緩期幾天執行而已,真正的考驗還在後面,一旦隋煬帝削減賞格的旨意頒布,左屯衛軍營里將會發生什麼的動亂,雲老將軍根本就不敢去想像。

第二天上午舉行的賞格討論會議,成了咱們雲老將軍最後的一根救命稻草,雲老將軍也不敢指望隋煬帝能象戰前許諾的一樣,給出加倍的軍功賞格,只求能夠給出六七成,雲老將軍就可以心滿意足了,但如果低於這個賞格,雲老將軍對於能否安撫好軍隊就沒有那麼多的把握了,賞格越低,左屯衛就越有可能動亂,呈正比例。

事關自己辛辛苦苦阿諛奉承掙來的高官權位,雲老將軍不敢有半點的怠慢,第二天卯時還沒到就來到了皇城外等候,卯時正皇城剛開,咱們的雲老將軍又第一個進到皇城,還直接來到了左翊衛大將軍府的門外等候,弄得皇城衛士都忍不住交口稱讚,「難怪和廢太子沾親也能升得高,看看人家的勤奮勁,今天不上朝都來得這麼早,比那些偷懶來晚的官員強多了。」

時已初冬,天氣甚是寒冷,搓著手跺著腳在左翊衛大將軍府門前等了不少時間,將軍府大門開啟,雲老將軍迫不及待的衝進大堂,抱住了剛生起的炭盆瑟瑟發抖,又過片刻,右翊衛大將軍來護兒第二個來到大堂,雲老將軍知道來護兒這個軍方第二人素來不喜歡自己,行了禮就沒敢和來護兒多話,來護兒則坐到了大堂的左首第一位,看著房梁發獃,臉色陰沉得十分可怕。

很快的,左候衛大將軍段文振、右候衛大將軍趙才、左御衛大將軍薛世雄、左武衛大將軍馮盎和左驍衛大將軍屈突通等人也先後來到了堂上,堂上氣氛這才稍微活躍起來,低聲議論間,右武衛大將軍陳應良最後一個來到堂上,還一進大堂就向眾人拱手賠罪,道:「各位前輩恕罪,晚輩適才在路上遇到了裴蘊伯父,被他攔住說了一會話,所以來晚,還請各位前輩不要介意。」

「沒事,不遲到就行。」始終一言不發的來護兒終於開口,還又向陳應良問道:「應良,昨天拜託你的事,辦好沒有?」

聽到這話,素來尊敬來護兒的陳應良一反常態,不僅沒有回答,還微微的垂下了頭,來護兒見了頓時絕望,無奈說道:「看來不是什麼好消息了,沒關係,說吧,讓我心裡有個底。」

陳喪良的臉色更加尷尬,半晌才上前走到來護兒面前,在來護兒耳邊說道:「裴矩伯父,並沒有直接告訴我國庫準備拿出多少錢糧犒賞士卒,他只是給我看了一道詔書,陛下昨天下詔江都,詔令江都建造三千六百艘龍舟,水殿十八座,還要求規制比之前被楊玄感逆賊焚毀的龍舟水殿更大。」

來護兒臉上的表情頓時凝固了,然後很快變得又青又黑,還無力的靠在了椅背上,神態憔悴,彷彿一下子蒼老幾歲。旁邊雲老將軍看出不妙,趕緊招手把陳應良叫到面前,低聲問道:「你對來柱國說了什麼?他的臉色為何如此難看?」

陳應良不吭聲,既不放心讓雲定興知道自己與裴矩的暗中交換消息,也不忍心告訴他這個殘酷的事實,雲定興正要再問時,宇文述的咳嗽聲突然傳來,眾人不敢怠慢,趕緊各按軍序站定,一起向從正門走入大堂的宇文述行禮,宇文述則環視了一圈,見身在東都的十六衛府大將軍都已經到齊,這才說道:「都到齊了,到齊了就好,天冷,我們到後堂暖閣里去商議吧。」

眾人唱諾,趕緊隨著宇文述進到後堂暖閣,宇文述先是命僕從為眾人上了熱茶,又趕走了所有下人緊閉房門,這才坐到了中間主位,神色不善的說道:「今天把你們都叫來,是為了什麼事你們都知道,我就不羅嗦了,在議賞之前,我有一個壞消息要告訴你們,你們要做好心理準備。」

「宇文柱國,說吧。」來護兒神情陰沉的說道:「總不能一點錢糧都不賞給士卒吧?陛下準備給多少?」

宇文述沉默,表情也陰沉得十分可怕,半晌才說道:「陛下昨天召我進宮,給了我暗示,參加雁門守城戰的將士,不能立功就直升六品建節尉,仿照平定楊玄感叛亂的行賞標準,自從九品立信尉開始,逐級向上遞升,我粗略的算了算,一萬七千守城將士,大概只有一千五百人左右能夠得到勛位。」

聽到這話,沒有參加雁門保衛戰的其他衛府將軍還好點,在雁門保衛戰中嫡系傷亡慘重的來護兒則臉色鐵青得接近漆黑了,半晌才沙啞著嗓子問道:「那賞賜呢?陛下當時許諾過,立功將士賞賜綢緞十匹,陣亡將士加倍,陛下準備給多少?」

宇文述的臉色更加陰沉,低聲說道:「陣亡的將士,每人賜綢緞五匹,沒有陣亡的將士,必須要體諒國庫的艱難……沒有。」

來護兒騰的站了起來,額頭青筋暴跳,雙手指關節則攥得發白,怒視著宇文述,雙目幾欲噴火,宇文述則低垂著頭,不敢與來護兒的憤怒目光對視。也還好,來護兒也知道這件事宇文述做不了主,更知道宇文述的左翊衛嫡系精銳也在這場雁門保衛站中傷亡慘重,便也沒有把火氣灑到宇文述頭上,大口大口的喘了幾口粗氣,然後就一屁股重新坐回了椅子上,鐵青著臉不再說話。

「宇文柱國,那我們勤王軍隊呢?」雲老將軍顫抖著問,聲音里都帶上哭聲,問道:「我們勤王軍隊,按什麼賞格頒賞。」

「關於勤王軍隊……」宇文述臉色陰沉依舊,道:「託了應良賢侄的福,這一仗打得很漂亮,還生擒了始畢賊酋,陛下很滿意,所以決定按平時戰事的賞格……平時戰事賞格的一半頒賞。」

撲通一聲響,雲定興直接摔在了地上,臉色蒼白,嘴角也泛出白沫。陳應良則是頭腦一片空白,都不敢相信隋煬帝能二逼到這個地步,打了這麼大的勝仗,保證了至少二十年的北疆平安,隋煬帝竟然還要如此刻薄將士,吝嗇賞賜。

「還有。」宇文述又語氣低沉的補充道:「陛下還暗示我,讓我爭取讓你們主動再減一減,給國庫多減輕一些負擔。」

暖閣里鴉雀無聲,即便是沒有參與這次大戰的段文振、趙才和馮盎等人,也忍不住用同情的目光看著陳應良和雲定興等幾個倒霉蛋,雲定興的嘴角白沫更多,雙眼直接翻成死魚模樣,陳應良面如死灰,目光獃滯,瞬間變成一具行屍走肉,屈突通和薛世雄兩個倒霉蛋,也無比後悔在掃尾戰中讓自軍參戰立功——早知道這樣,就乾脆別去撈斬獲撈功勞,就應該讓陳應良和雲定興這些人去把所有的仗都打了。

「應良賢侄,你是勤王主帥,你決定吧。」宇文述又給陳喪良補刀,道:「陛下開了金口,再為國庫減輕多少負擔,你拿主意。」

陳應良氣極反笑,笑道:「宇文柱國,我隨便說過數字容易,可我怎麼向將士交代?」

宇文述也笑了,道:「我還不是一樣?這次的賞格一頒布,我的祖宗十八代有誰跑得了?」

「彼此,彼此。」來護兒也笑了,雙手抱在胸前,笑道:「這次雁門保衛戰,我是守城主帥,我祖宗十八代一個不掉,說不定連祖宗十九代也要跟著遭殃。」

說罷,來護兒帶頭放聲大笑,宇文述和陳喪良跟著笑出聲,聲音中卻都沒有半點喜悅,雲定興則是直接哭出了聲音,哽咽道:「這可怎麼辦啊?左屯衛昨天就已經鬧過事了,這賞格一公布,那些丘八還不得直接把左屯衛營地給砸了?他們在天子腳下砸了左屯衛營地,等於就是砸了我的腦袋啊。」

「絕不能讓左屯衛鬧事!」宇文述惡狠狠說道:「到時候不僅你的腦袋肯定保不住,我也要受牽連!」

「可是這麼低的賞格,那些丘八怎麼可能不鬧事?」雲定興流著眼淚答道。

宇文述把腦袋扭開,生硬的說道:「那是你的事,自己去想辦法。」

雲定興更是抽泣了,宇文述則又把目光轉向了陳應良,說道:「應良賢侄,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你自己決定吧,如何再為國庫減輕一些負擔?」

陳應良的臉色蒼白如紙,片刻才答道:「宇文柱國,如果晚輩想為將士爭取平時賞格的一半,如何?」

「隨便你,這是你的自由。」宇文述把皮球重新踢回陳應良的面前,又道:「不過賢侄,我得勸你一句,別拿自己的腦袋開玩笑,再有,你以為你替勤王將士爭取到了平時賞格的一半,那些丘八就不怨恨你了?照樣還不是兩頭受氣?」

「可我怎麼對得起那些拋頭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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