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四章 負荊請罪

「呀!呀!呀!」

受到驚嚇的烏鴉叫著從院子里的梧桐樹上飛起,掠過王世充的頭頂,剛低下頭,一隻黑貓又從王世充的腳邊跑過,純種胡人又從小接受中華文化教育的王世充見了,怎麼都得皺皺眉頭,然後右眼皮也忍不住劇烈跳動了起來,心悸的感覺頓時籠罩全身,讓王世充心中不由『剛當』了一下,暗道:「要出什麼事?」

這裡說明,這可不是王世充迷信,是亂世梟雄王世充的第六感向來就很強也很靈驗,上次淮水大戰時,王世充一度從夢中驚醒,心悸不安,到了第二天果然發生了一場驚天動地的生死決戰,打得既慘烈又莫名其妙,最後與杜伏威賊軍打了一個兩敗俱傷,讓躲在旁邊看熱鬧的陳應良揀了大便宜。每當回想起這點,王世充除了無比懊悔與奸詐小人陳應良攜手合作外,更悔恨自己當時沒有當機立斷,連夜撤過淮河暫避亂賊聯軍的鋒芒。

事還沒完,那場大戰結束後,王世充又莫名其妙的走了背字,首先是淮水大戰傷亡慘重,結果卻連一點象樣的戰利品都沒有撈到,沒有戰利品犒賞士卒,在大戰中吃了大苦頭的江都軍將士當然是滿腹牢騷,導致王世充威信受損;接著是到了朝廷嘉獎時,因為江都軍傷亡太過慘重,譙郡軍卻傷亡微乎其微,腦子越來越不正常的隋煬帝竟然覺得這是王世充的無能所致,不僅給王世充的賞賜遠比給陳應良的賞賜少,還在旨意里呵斥了王世充幾句,把在朝廷里沒什麼強硬靠山的王世充嚇了個半死,生怕那天又惹惱隋煬帝,被要求交出兵權或者解散軍隊,甚至丟官罷職,殺頭抄家!

這還沒完,最讓王世充憤怒和尷尬到了極點的是,他的寶貝女兒王雪姬從淮水戰場回來後,居然莫名其妙的懷了孕,問是誰幹的王雪姬死活不說,叫王雪姬悄悄把孩子墮胎王雪姬也死活不肯,最後還不知道從那個渠道走漏了風聲,弄得滿城風雨,讓王世充馬上就變成了江都官場的笑柄。——王世充是胡人不假,對這些事看得很淡也不假,但王世充現在所處的環境是中原,還是在風氣最為保守的南方,王世充就算看得再淡,也沒辦法面對滿城嘲笑而無動於衷吧?

「都是陳喪良那個王八蛋害的!老夫就是碰上了他,運道才突然轉壞!」這是王世充總結出來的連走背字原因。

又往前走間,在中原娶的老婆突然出現,攔住了王世充,帶著哽咽低聲說道:「產醫剛才來看過,說雪姬應該是下個月的事了,這怎麼辦啊?一個大姑娘,還沒嫁人就生下孩子,以後叫她怎麼做人啊?」

「她自找的!」王世充怒不可遏,大吼道:「早就叫她用藥做了,還連葯都熬了送到她房裡,她自己摔了葯碗能怪誰?別問我,老子沒這個女兒!她愛怎樣就怎樣!」

「夫君,你就別說氣話了。」王世充老婆流下了眼淚,拉著王世充袖子只是哽咽,道:「不管怎麼說,雪姬都是你的女兒,是我身上掉下來的肉,她一時糊塗做了錯事,你怎麼能不管?她現在連一個婆家都沒有,我們要是真不管她,她就是死路一條了……」

畢竟是親生女兒,還是唯一的女兒,被老婆一再哀求後,王世充終於還是心軟了一些,嘆氣說道:「生就生吧,生下來就把那個小孽種掐死,然後就當這事沒發生過,將來等我尋到了合適的塞外胡人,再把她嫁出去,反正胡人不在乎這些。」

把唯一的女兒嫁到冰天雪地的塞外去吃風喝沙,王世充的老婆當然捨不得,可是事情到了這個地步,再想讓王雪姬在中原尋一個門當戶對的丈夫那也是絕不可能,所以王世充的老婆也只能是抹淚飲泣,心中深恨那個坑害女兒的罪魁禍首——到底是那個王八蛋乾的好事?!

也是湊巧,偏在此時,院外突然奔來一名親隨,向王世充行禮奏報,說是譙郡兵曹參軍事錢向民奉十二郡討捕副使陳應良之命,從彭城趕來此地求見王世充。王世充一聽大奇,忙問錢向民此來是為何事,親隨如實答道:「稟郡丞,他說是來遞交公文,代表陳副使向你請求援助。」

「請求援助?那個不要臉的東西,還有臉向我求援?」那怕是泰山崩於前,恐怕也無法讓王世充比聽到這話更驚訝。然而目瞪口呆過後,王世充的臉上很快又露出了猙獰笑容,獰笑道:「很好,是來向我求援就好,淮水大戰之仇,終於有機會報了!」

獰笑過後,王世充立即大吼下令,要求在家裡的王氏家族成員全部到大堂集合,陪同自己一同接見陳應良的求援使者,然後趕緊到了大堂上等候,同時王世充還細心的交代下人一定要熱情招待錢向民——比方說別上茶只上水、別用敬稱要直呼其名之類的。

王世充在大堂上坐定後,不一刻,收到命令的王氏家族成員先後來到堂上,從王世充口中得知情況後,深恨陳應良入骨的王家眾人難免是個個獰笑出聲,賭咒發誓這次一定要給喪盡天良陳喪良一點顏色看看,也是待到正在家中的家族成員都到齊後,王世充才下令召見錢向民。

又過了片刻,硬被陳應良逼來江都求援的錢向民進來了,戰戰兢兢的向王世充稽首行禮,報出官職身份自稱下官,憋足了勁要報仇雪恨的王世充也不叫錢向民起身,只是語氣傲慢的問道:「錢參軍一路辛苦,陳副使近來情況如何?上次在宿豫患的病好了沒有?」

早就知道這次來不會看到什麼好臉色,錢向民也不介意,只是繼續稽首答道:「稟王郡丞,托郡丞的福,我們陳副使近來還算不錯,沒再染什麼病,就是上次抱犢山戰場受了些傷……」

「陳副使上次在戰場上受了傷?傷到那裡了?」王世充故作驚訝的打斷,很是關心的問道:「斷手沒有?斷腿沒有?傷得重不重?」

「會不會致命?」老王家最恨陳應良的王世惲也趕緊問道:「要不要去弔孝?靈堂放在了那裡?」

王家兄弟完全是把媚眼拋給了瞎子,聽到這些刻薄惡毒的話語,同樣火大這趟差使的錢向民不僅沒有生氣,還連連點頭的說道:「謝王郡丞關心,謝王將軍關心,不過有些遺憾,我們陳副使沒斷手沒斷腿,也不需要弔孝,只是被刀劃傷了左胳膊,腿上被槍刮傷,稍微出了些血,將養了十來天就好了,不致命。」

「可惜!」王世惲毫不客氣的大聲惋惜,錢向民也悄悄點頭,和王世惲一起暗罵那些輕傷陳應良的賊兵不長眼更不爭氣。

沒能刺激到陳應良的使者,王世充也只好問起錢向民的來意,錢向民則一邊拿出陳應良的書信,一邊恭敬說道:「王郡丞,事情是這樣的,東海郡急報,說是齊郡大寇顏宣政流竄南下,在東海郡治朐山城西南盤踞,聚眾為禍,目前已經把隊伍擴大到了四萬餘人,嚴重威脅到了東海郡治與東海全郡的安全,東海方面向我們陳副使求援,可我們陳副使卻因為在準備西征瓦崗賊的戰事,騰不出手來征討顏宣政逆賊,只能向王郡丞求援,還請郡丞看在朝廷大事的份上,儘快出兵北上,幫助我軍剿滅顏宣政亂賊。」

大概說明了來意,錢向民又趕緊雙手呈上書信和禮單,恭敬補充道:「王郡丞,這是我們陳副使的書信,還有一份禮單,請郡丞莫嫌微薄,務必笑納。」

接過親兵轉過來的書信和禮單,先大模大樣的看了禮物清單,見錢向民這次帶來的禮物確實不輕,絲毫不亞於自己當初在淮水戰場收買陳應良的禮物價值,王世充這才怒火稍息,然後又看書信時,發現內容與錢向民的介紹大同小異,陳應良除了請求自己出兵征討顏直政外,還說明了他必須出兵征討瓦崗賊的原因——梁郡境內的通濟渠被瓦崗軍禍害得太慘,再這麼下去主管梁郡軍事的通守楊汪搞不好就得掉腦袋,所以與楊汪淵源深厚的陳應良必須得幫這個忙。

看了陳應良這道基本上都是實話的書信,王世充竟然有些動心,因為王世充很清楚,六個月前才在齊郡起事的顏宣政並不難對付,區區半年時間,沒辦法讓顏宣政練出一支精銳戰兵,又是到了官軍空虛的東海才發展壯大起來,目前完全可以說還只是一群烏合之眾,江都軍只要找他的主力,收拾顏宣政易如反掌。同時剿滅了顏宣政後,不僅可以在功勞薄上增添濃墨重彩的一筆,還可以同時賣人情給陳應良和楊汪,甚至還可以乘機搭上陳應良和楊汪背後的聞喜裴氏這條線,讓自己在朝廷里多一個政治保險。

動心歸動心,但想到淮水大戰時陳應良的所作所為,還有陳應良帶來的一身霉運,王世充就氣不打一處來,把陳應良的書信往面前案几上一扔,大模大樣的說道:「錢參軍,不是本官不想出兵幫助你們剿滅顏宣政,是沒辦法,杜伏威和李子通兩個賊寇渡淮南下後,已經流竄到了江都郡旁邊的鐘離郡和淮南郡境內,我如果出兵北上,豈不是給了他們入侵江都郡的機會?」

「你他娘的少騙人了,誰不知道你是在養寇自重,故意讓杜伏威和李子通逃到你的鄰居家,讓朝廷不敢裁撤你的軍隊,不然的話,淮水那仗你說不定就已經完蛋了!」

跟著陳應良學了不少這些彎彎繞的錢向民肚子里大罵,臉上卻滿是諂媚笑容,恭敬說道:「王郡丞謙虛了,有你坐鎮,杜伏威和李子通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