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九章 堂堂正正

在滕縣縣令陶光的小舅子帶路下,盧明月的隊伍真的向著滕縣來了,未來的無上王帝盧明月也確實很有些組織才能,十二萬來自華北各地的賊軍隊伍秩序嚴整,旗幟分明,兵分多路並頭南下,黑壓壓的賊軍士兵彷彿一道又一道黑色的江河,沿著官道緩緩流淌,淹沒田野草地,樹林村莊,場面壯觀無比,聲勢浩大異常。

順便說一句,隋末時期最能拉隊伍壯聲勢的盧明月目前還只是開始,歷史上他的隊伍規模,最鼎盛時曾經達到過驚人的四十萬人!

盧明月也是一個很小心的人,雖然知道南下滕縣的路上沒有適合伏擊的路段,但為了謹慎起見,盧明月還是派出了大量的斥候上前開路,偵察前方動靜,還把斥候直接撒到了滕縣城下,結果斥候的回報讓盧明月很是得意了一把,得知了他大軍南下的消息,沿途的鄉勇隊伍逃了一個精光不說,滕縣也早早就關上了城門全城戒嚴,沒敢出動一兵一卒當道攔截,同時還有許多的彭城流民主動北上懇求加入盧明月的隊伍,為盧明月提供了許多有價值的官軍情報。

通過各種渠道收集到的情報顯示,滕縣城裡的守軍數量並沒有任何變化,仍然是一千出頭的正規軍守衛城池,輔以一部分地方鄉勇幫忙守城,同時也還沒有探察到陳應良的彭城主力北上的情況。見機會難得,盧明月便下令軍隊加快速度南下,只用了三天多時間就從任城趕到滕縣城下,著手布置立營圍城。滕縣守軍不敢出城,只是閉門死守,依賴堅固城池與盧明月賊軍抗衡。

抵達滕縣的當天晚上,盧明月就期盼約定獻城開門的聯絡信號出現,然而一個晚上過去,滕縣四門都是只有火把照明,並沒有出現約定的三盞紅色燈籠,讓盧明月很是心焦的白等了一夜,找來陶光的小舅子詢問原因時,小舅子則回答說滕縣守軍是由彭城副都尉邱升控制,陶光即便身為縣令,想要打開城門也必須等到機會出現。盧明月覺得言之有理,又聽看押士兵說小舅子從來沒有過任何試圖逃跑的舉動,盧明月更是放心,便下令全軍一邊全力修建營寨柵欄包圍城池,一邊耐心等待陶光開城投降。

耐心等待說起來輕鬆,真正等起來可不是什麼鬧著玩的事,盧明月的十二萬大軍如果按照正規軍的伙食標準,一天就是二十四萬斤糧食的開支,就算盧明月的賊軍內部等級差別巨大,大部分的輔兵雜兵每天只能喝些稍微攙點糧食的野菜粥充饑,一天照樣最少也得吃掉六七萬斤糧食,所以又等了一夜還是不見聯絡信號後,盧明月逐漸的就開始焦躁了,少不得又把陶光小舅子叫到面前詢問一番。

被陶光小舅子用之前的理由又搪塞了過去,盧明月又耐心等了兩天兩聲,結果三盞紅燈籠不僅沒有出現在滕縣城頭,相反倒收到了陳應良親自率領一萬官軍北上來救滕縣的消息——好在來得不快。結果這一次,盧明月再不相信陶光小舅子的鬼扯搪塞了,拍著桌子吼道:「今天!今天晚上如果再見不到你姐夫的信號,那明天你就死定了!」

陶光小舅子也不慌張,只是又拱手說道:「大王,要不這樣吧,你派一個使者攜帶你的書信入城招降,乘機見我姐夫,提醒他趕緊動手如何?」

覺得陶光小舅子的建議不錯,盧明月也沒有猶豫,馬上派了一個使者攜帶自己的招降信入城,借口勸說城中守軍投降,乘機警告陶光趕緊動手,不然他的小舅子必定沒命。結果使者入城之後,與小舅子之間早有約定的陶光也明白盧明月是沒有耐心再等了,便馬上讓守將邱升依計行事,把盧明月使者的腦袋砍下,又把一個死囚的腦袋拿下,和盧明月使者的人頭一起掛到城牆上,讓守軍聲稱是自己的人頭。

陶光這個小花招十分有效,他的假人頭掛到城牆上,守軍又聲稱說是盧明月使者不慎泄露了陶光是內奸的消息,這才果斷斬下陶光首級預防萬一,同時破口大罵盧明月的祖宗十八代,盧明月雖然勃然大怒,卻果然沒有把陶光小舅子千刀萬剮凌遲處死,相反還很是安慰了放聲大哭的陶光小舅子一通,答應替痛哭流涕的小舅子為陶光報仇,然後無比憤怒的下令攻城,決心乘著陳應良還在緩緩北上的機會,以武力攻下彭城隋軍的北線屯糧地。

背靠堅固城池,城中又糧草與守城物資充足,陶光和邱升當然用不著害怕盧明月的十二萬大軍,在攻城武器嚴重不足的情況下,盧明月賊軍雖然先後三次發起大規模攻城,卻都被滕縣守軍輕鬆擊退——董純留給陳應良的彭城隋軍只是累壞了,可不是不能打,相反戰鬥經驗甚至還在陳應良的嫡系譙郡隋軍之上,打起佔盡一切優勢的守城戰來自然是十分輕鬆。

三次大規模攻城下來,死傷不小的賊軍隊伍不僅沒有佔到半點便宜,相反倒是每天只走四十里保存體力的隋軍主力距離滕縣已經只剩下一天路程,盧明月被迫無奈,只得把軍隊分為兩隊,留一軍繼續包圍騰縣提防守軍反擊,主力則掉轉頭對付滕縣援軍,與陳應良親自率領的隋軍主力決戰於滕縣南郊。

一天後,陳應良親自率領的隋軍主力抵達戰場,與賊軍營地相隔十里下寨,以隨軍帶來的木材迅速建起柵欄,並且立即著手挖掘壕溝,準備先立定營寨,然後再與盧明月決戰。而盧明月則聽從了賊將蘇暢的建議,欺負陳應良立營未穩,立即派遣蘇暢率領一軍襲擊隋軍營地,遲滯隋軍的立營進度,藉以創造有利戰機。

盧明月的這一拳打在了鐵板上,陳應良這次帶來的不僅有傾巢而出的譙郡精銳,還有五千董純留下的百戰之師,戰鬥力全都十分強悍,蘇暢的軍隊甚至都沒摸到隋軍營地邊沿,馬上就遭到了隋軍大將闞稜的迎頭痛擊,被闞稜麾下的陌刀隊殺得死傷慘重,然後程咬金又率領騎兵迂迴衝擊蘇暢賊軍的側翼,蘇暢賊軍很快就徹底崩潰,留下四百餘具屍體狼狽逃回大營向盧明月報信,盧明月聞報大驚,這才收起小覷之心,開始重視陳應良這個對手。

首戰就旗開得勝,隋軍隊伍當然是士氣大振,而收兵回營後,闞稜、程咬金與眾將在剛剛立定的中軍大帳里歡慶勝利之餘,又迫不及待的向陳應良問道:「副使,現在可以布置破敵妙計了吧?我們的軍隊剛打了勝仗士氣正盛,正是破敵的好機會啊。」

「破敵妙計?什麼意思?」陳應良被問得有些糊塗,反問道:「誰說我想用計破敵了?」

「不是用計破敵?」董純留下的彭城大將元利貞最是驚訝,忙說道:「副使,末將等跟你的時間雖然短,可也聽說過你每戰都必先用計,不把敵人陰一個稀里嘩啦就絕不出手,是大隋朝廷里出了名的智將,怎麼這次……」

「以前用計,那是因為我們的實力太弱,不得以才被迫出奇制勝。」陳應良笑笑,說道:「但這次不同了,我們的兵力雖然不及賊軍的十分之一,但戰鬥力卻遠勝過對方,即便正面決戰,也不會落下風,所以這一戰我不打算用計破敵,只打算和盧明月亂賊堂堂正正的決一死戰。」

「堂堂正正的決一死戰?」馬三寶和闞稜等老走狗面面相覷,熟知陳應良性情的袁天罡和魏徵也是大眼對小眼,無不心說這還是喪盡天良陳喪良嗎?兩軍對陣之際,竟然不去用陰謀詭計坑蒙拐騙,只想堂堂正正的決一死戰?驚奇之下,袁天罡乾脆問道:「副使,你不是說笑吧?這可不象你平常的為人啊?」

陳應良放聲大笑了,道:「當然不是說笑,我還可以明著告訴大家,這場大戰我是有一支伏兵,我在之前安排了一千軍隊化裝成流民百姓,化整為零先進了滕縣城池幫助守城,有機會就在亂賊大軍的背後捅上一刀。但那支軍隊基本上就是預防萬一用的,收不到出奇制勝的效果,我們要想獲勝,就只有正面破敵這一個辦法。」

笑著說完,又看了一眼帳中滿臉不解的一干走狗,陳應良收起笑容,嚴肅說道:「各位,我知道你們很不解,我之前也曾經考慮過以計破敵,但我再仔細一想後,還是放棄了這個打算。因為自古以來的兵家正道就是正面取勝,出奇制勝只是實力不濟時或者條件不允許時的被迫下策,一味的用計破敵,弄險獲勝,只會形成惰性,一旦碰上計策失效,那更將是馬上面臨滅頂之災,所以,我們這一次必須要做出一些改變了。」

「這也是一個可遇可不求的練兵機會。」陳應良又平靜說道:「這一次,我們帶來了一個月的糧草,足以和敵人正面對峙,時間上我們不必急著結束戰鬥。滕縣這一帶地勢開闊,沒有任何的山川河流天險可以藏兵,我們無法出奇,敵人也無法用計,只能是正面決戰,正面取勝!」

滔滔不絕的說了一通,陳應良又環視了一圈已經聽入神的帳下諸將,露出了一些笑容,問道:「怎麼?都沒信心從正面打敗敵人?我們對面的敵人雖多,卻都是一些烏合之眾,難道你們連一群烏合之眾都這麼害怕?」

「當然不怕,我們只是覺得這次太意外了。」馬三寶等精明之輩趕緊回答,然後其他隋軍將領也是如此回答,都說自己不是害怕對面敵人,只是意外陳應良這次用兵的一反常規——竟然不想坑蒙拐騙了。

「那麼正面破敵,你們有沒有信心?」陳應良又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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