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八章 放他走吧

突然出現在營前戰場上的譙郡軍隊,李密苦心布置好不容易爭取到的局部優勢,頓時變得蕩然無存,張須陀身邊是沒有多少精銳戰兵可用,但好歹有營寨柵欄可守,只要守住狹窄營門就能擋住賊軍隊伍向營內挺進,賊軍隊伍前有張須陀擋路,側翼又有譙郡隋軍夾擊,兩面受敵,頓時陷入窘境。

更凄慘的是,陳應良這次偏偏又帶來了譙郡隊伍中最能打的闞稜,不會出千使詐不喜歡坑蒙拐騙的闞稜,在壞種滿地走的譙郡隊伍中算得上一個另類,打起仗卻是最靠得住的主,在他的率領下,隋軍陌刀隊的衝鋒速度雖然不算很快,卻是如同銅牆鐵壁一般的嚴整推進,長達丈余的陌刀或刺或削,上下翻飛,將對面之敵直接絞殺成血肉殘塊,孟海公夫妻身邊的賊軍士兵雖然精銳,卻都拿這種嚴謹整齊的陌刀戰術毫無辦法,被殺得連連後退,隊形被大幅壓縮。

黑夜之中視物不清,陌刀戰術的最好合作夥伴弓箭手用處不大,不過擅長動腦筋的陳應良卻有其他的辦法彌補這個遺憾,當發現前方敵人過於密集難以推進後,闞稜一聲令下,第二排的陌刀隊立即擲出了幾個火藥瓶,這種原始的手雷威力雖然很小,用來對付密集敵人有著相當不錯的震懾效果,猛烈的爆炸聲中,密集的賊軍士兵不是被包在酒瓶外的鐵角鐵釘射傷,就是被劇烈的爆炸聲震得暈頭轉向,還有不少賊軍士兵被直接震破耳膜,密集的人群頓時大亂,隋軍陌刀隊乘機大步推進,以整擊零大肆屠殺亂成一團的賊軍士兵。

實在擋不住陌刀隊的衝擊,孟海公夫妻只能是命令軍隊全力向前,力爭最後的斬首機會將張須陀幹掉,可惜張須陀的隊伍已經安然度過了倉促遇襲的危險時期,不僅重新穩住了陣腳,還正在張須陀與唐萬徹的率領下展開前力反撲,張須陀的親兵隊也個個象是瘋了一樣,接二連三的沖向對面敵人,刀砍槍捅斧頭砸,抱著敵人在地上扭打翻滾,拼著老命的保護張須陀,為張須陀開闢衝鋒道路。

張須陀也親手砍殺了相當不少的敵人,儘管每一名能夠接近張須陀的賊軍士兵都血紅著眼睛直接撲來,可是迎接他們的,不是張須陀身邊的精銳親兵,就是張須陀力可破石的橫刀,又准又狠的橫刀,很多賊軍士兵都沒能來得及看清楚張須陀的容貌,腦袋就已經被開了瓢或者飛上了天。受到身先士卒的張須陀激勵,原本算不上特別精銳的唐萬徹隊伍也變成了一流精銳,爭先恐後的砍殺敵人,讓試圖殺入營內開闊地帶的賊軍寸步難以向前,還逐漸的奪回了營門控制權。

又一支意外的援軍也加入了戰場,得知賊軍奇襲張須陀中軍大營後,本應該奉命轉移到營外隱蔽處的隋軍傷員不僅斷然拒絕了轉移,還是只要能夠走得動的,全都操起傢伙衝來前營幫忙,奉命組織傷員轉移的張知止根本阻攔不住。而這些傷員的到來,也使得前營的隋軍士氣再度大振,高聲吶喊著活捉孟海公與保護張大使的口號,爭先恐後的揮舞著武器砍殺對面敵人,把一個接一個試圖越過柵欄突入營內的賊軍士兵砍倒桶翻,繼而劈成肉醬。

前面是兇殘得象瘋狼猛虎一樣的齊郡隋軍,側面是冷漠平靜卻嚴密整齊得如同殺人機器一般的譙郡隋軍,進退兩難,腹背受敵,兩相夾擊之下,孟海公帶來的賊軍隊伍再是精銳也扛不住了,不斷有士兵向東面開闊地帶逃命了,孟海公夫妻雖然極力約束,甚至親自揮刀砍殺逃兵,卻始終收效甚微,最後孟海公夫妻還無比絕望的發現——他們的賢侄婿李密,還有他唯一的同伴楊積善,竟然也已經在亂軍之中不知所蹤。

敗局已定,智囊又已經失蹤,孟海公別無選擇,只能是下令向沒有敵人的東面開闊地帶突圍逃命,命令剛剛下達,早就軍心慌亂的賊軍隊伍頓時如蒙大赦,爭先恐後的只是向東面逃命,孟海公夫妻也帶著他們唯一的兒子孟義加入了逃命隊伍。齊郡隋軍與譙郡隋軍聯手追擊,活捉孟海公的口號聲此起彼伏,聲傳十里。

也是到了這個時候,白馬白袍的陳應良才與張須陀見了面,與喜歡裝逼全身幾乎一塵不染的陳應良不同,火光照耀下的張須陀已然是全身血染,臉上身上儘是鮮血泥土,還有一些是他本人的鮮血。見面後,張須陀第一句話就問道:「白天為什麼不告訴我?」

「老將軍恕罪,這次真不是晚輩故意藏私。」陳應良拱手說道:「事實上,晚輩也是在最後時刻,才猜到了賊軍隊伍的真正目標是你,這才趕緊率領軍隊過來救援,險之又險的及時趕上,實際上比孟海公早到戰場還不到一盞茶時間。」

張須陀相信陳應良這句話不是假話——因為只要找一個譙郡士兵隨便一問出兵時間,就能知道陳應良是否說謊。點頭過後,張須陀又問道:「那你是怎麼猜出來的?」

「晚輩的麾下斥候發現,孟海公讓百姓隊伍先出城,我就馬上猜到了。」陳應良如實答道:「今天下午時,晚輩雖有些懷疑孟海公賊軍是在調虎離山,聲南擊南,但始終沒有發現賊軍隊伍有疏通南門甬道的跡象,所以晚輩一直不敢斷定賊軍會從南面突圍,只能是讓軍隊集結侯命,斥候嚴密監視敵人動靜,隨時準備出兵補漏。」

「後來斥候發現孟海公讓百姓隊伍先出城時,晚輩就馬上明白孟海公賊軍的真正目標是你了。」陳應良解釋道:「因為正常的突圍秩序,應該是精兵開路,百姓輔兵攜帶糧草輜重居中,再以精兵強將殿後。孟海公卻讓百姓先出城,晚輩馬上就猜到,他的目的並不是突圍,而是為了製造突圍假象,用大量的人力牽制我們的主力精銳,掩護他真正的目的,再聯想到老將軍你把主力精銳都部署在了賊城北面,中軍空虛,晚輩就知道孟海公賊軍的真正目標是你了。」

「唉!」張須陀長嘆一聲,虛劈一刀,無比懊惱的說道:「老夫也曾收到過孟海公賊軍以百姓打先鋒的消息,怎麼就沒象你一樣,馬上猜到賊軍的真正目標就是老夫自己?」

「老將軍不必懊惱,事實上,如果不是一些特殊原因,晚輩也猜不到賊軍的真正目標就是你。」陳應良難得說了一句大實話,因為如果不是無意中發現老對手李密就在敵人軍中,知道老對手花樣特別多,不敢有任何的掉以輕心,陳應良也很可能被李密騙過,把主要精力放在打得更加熱火朝天的北門戰場上。

又搖了搖頭嘆了口氣,張須陀這才向陳應良說道:「老夫留守大營,你帶軍隊去追擊,剛才老夫親眼看到,孟海公就在賊軍隊伍里,希望你能把他抓到。」

「老將軍,還是讓晚輩替你守大營,你去追擊吧。」陳應良趕緊假惺惺的謙讓功勞。

「假客氣什麼?」張須陀冷冷說道:「老夫要留在大營穩定軍心,抽不開身,你要是有本事抓到孟海公就去抓,功勞是你的,老夫沒有與友軍搶功勞的習慣。」

陳應良尷尬一笑,先是拱手道謝後,這才趕緊領著譙郡隊伍去追擊敵人,留下張須陀在原地目送他的離開,然後張須陀又低聲說了一句,「多謝。」

陳應良這場追擊戰其實並不好打,因為齊郡隋軍的東面就是水量頗大的馬坑河,熟悉地形的賊軍隊伍逃到了河邊後,會水性的全都脫下鐵甲跳入河,泅水過河逃命,不會水性的則向馬坑河的上遊方向逃命,黑暗之中陳應良根本無法判斷孟海公夫妻的逃命方向,同時闞稜麾下的重裝步兵也很難渡河追擊,被迫無奈之下,陳應良只能是下令兵分兩路,讓唐萬徹的輕步兵隊伍渡河追擊,自己則率領重步兵沿著河岸向上游追擊。

也是到了用重步兵追擊敵人的時候,陳應良才發現自己還是太缺騎兵了,追擊中原本還能看到敵人的身影,可是追著追著卻發現敵人越跑越遠,最後乾脆消失不見,好不容易再追到現場一看時,這才發現敵人已經把盔甲脫了扔在地上輕裝逃命,同時孟海公這次帶來的奇襲隊伍人數又少,陳應良向上游只追了十來里路,前方就只剩下了寥寥可數的幾個敵人影子。見此情景,陳應良乾脆讓軍隊放棄追擊,打掃戰場和搜索殘敵,準備問清楚孟海公夫妻的去向再追殺不遲。

一番打掃下來,孟海公四處搶來的上好盔甲倒是繳獲了不少,同時也好歹抓到了幾個敵人俘虜,最後再問孟海公夫妻的去向時,幾個俘虜卻都搖頭說沒看到,甚至就連孟海公夫妻有沒有過馬坑河都不知道,仍然還在擔心北門戰場的陳應良無奈,也只得下令收兵,放棄追擊。

領著軍隊匆匆往回趕的時候,譙郡軍隊途經了一片蘆葦叢,原本陳應良沒怎麼留意這片不甚茂密的蘆葦叢,不料幾個隋軍士兵眼尖,突然衝進了蘆葦叢里,從裡面揪了一個全身沾滿淤泥的男子出來,那男子掙扎大叫,連聲說道:「軍爺,軍爺,你們誤會了,我不是賊兵,我不是亂賊,我只是一個成武的教書先生,家就住在成武南門外的柿林村,我們那裡長滿了柿子樹,我不是亂賊,不是亂賊,我只是楚丘給我娘買葯,碰巧路過啊。」

那男子的辯解沒能起到任何作用,忠於職守的譙郡士兵還是把他拖到了岸上,其中一名士兵還揪著那男子的頭髮強迫他抬頭,向正好策馬路過的陳應良報告道:「通守,抓住一個藏在蘆葦里的,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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