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香餑餑

再回過頭來看看隋軍主力這邊的情況吧,迅速結束了洛口倉的戰事後,留下了少量軍隊繼續打掃洛口倉戰場,宇文述率領的左翊衛主力,屈突通率領的右武侯主力,來護兒率領的右翊衛主力,立即撤離洛口倉西進,趕往大隋的東都洛陽。

精銳就是精銳,幾千里地的迅速回師,幾乎沒怎麼好生休整,又剛剛才打了一場攻堅大戰,隋軍三大主力還是按時在日落前趕回了東都城下,在安喜門外紮營休息過夜,樊子蓋和皇甫無逸也早已為隋軍主力備好了酒飯糧草等一切軍需之物,還一起來到了隋軍主力的大營,擺設宴席當面感謝宇文述等人的千里回援之恩。

所謂的感謝其實也就是說一通廢話面子話,就算東都官員不感謝宇文述等人,下次東都再遇危險只要有隋煬帝的旨意,宇文述等人也非得再次出兵來救不可。而結束了客套之後,樊子蓋立即向宇文述等人問道:「宇文將軍,軍情如火,你們的大軍能否明天就立即出兵西進追擊叛賊主力?」

「當然是明天就西進追擊,這是我和來將軍、屈將軍早商量好的。」宇文述的回答讓樊子蓋和皇甫無逸稍微鬆了口氣,然後宇文述又補充道:「不過我們也有言在先,左右翊衛和右武侯的軍隊太過疲憊,又要保留體力作戰,最少也得三天之後才能抵達弘農。」

「三天之後?」樊子蓋呆了一呆,問道:「宇文將軍,不能再快點么?」

「樊留守,已經是最快了。」宇文述答道:「從洛陽到弘農,足足有三百一十多里路,又地勢狹窄騎兵行動不便,三天時間趕到弘農,從遼東回師到洛陽這麼遠的距離,還幾乎沒有好生休整,如果不是我們帶回來的都是一線精銳隊伍,我還真不敢給你這個保證。」

考慮到宇文述、屈突通和來護兒的隊伍確實累得夠嗆,樊子蓋再是心急如焚也只能點點頭,道:「那就拜託幾位將軍了,非是老夫苛刻將士,實在是軍情如火,還望幾位將軍對三衛將士通曉大義,說明關係厲害,要求他們務必在三天後抵達弘農戰場增援。」

知道情況緊急的宇文述和屈突通等人都是一口答應,然後來護兒又疑惑問道:「樊留守為何如此在意我們的抵達弘農時間?難道前方軍情又有變動?」

「榮國公料事如神,確實如此。」樊子蓋苦笑答道:「一個多時辰前,陝縣縣令姚懿派人從黃河水路送來消息,澠池大戰的當天夜間,陝縣鄉兵配合我東都駐軍陳應良部,在函谷關以東伏擊叛賊隊伍得手,救回了被叛賊追殺了上百里的衛玄衛留守,並小勝叛賊一場,殺敵六百餘人。」

「這是好事啊?」來護兒更糊塗了,道:「一群鄉兵配合七百右武衛官兵,殺敵六百餘人,這已經算是很不錯了,樊留守你還覺得不滿意?」

「老夫當然滿意,但榮國公還請聽老夫把話說完。」樊子蓋嘆了口氣,又說道:「戰後,保護著衛文升撤到函谷關的東都劉長恭部迅速撤往了常平倉休息,叛賊主力也暫時退卻數里休息,原本一切都在我們的掌握之中,可誰也沒有想到,第二天的下午,有一些陝縣百姓又向姚懿報告,說是在凌晨時分看到叛賊主力殺馬為食,還有兩支隊伍分別抄南北小道前往弘農方向。」

「除此之外,陝縣百姓還親眼看到,這些抄小道行軍的叛軍隊伍除了攜帶少量戰馬外,還攜帶有已經烤熟了的馬肉。姚縣令懷疑情況不對,又因為叛賊阻路無法聯繫我們已經西進的隊伍,就只好通過黃河水路急報洛陽。」

「攜帶有烤熟的馬肉?」宇文述有些疑惑了,道:「楊逆叛賊此前曾經搶佔過洛口倉重地,絕對不缺軍糧,怎麼可能捨得宰殺寶貴戰馬為食?前後脫節嚴重?他的後軍就算行動慢些,也可以通過士兵背糧急行給前軍送來救急糧食,犯不著宰殺戰馬啊?」

連陳應良和楊智積這樣的奸賊一時都轉不過這個彎,老頑固樊子蓋自然無法回答這個問題,不過姚懿這次的急報介紹得十分詳細,在場的老丘八屈突通仔細一想後,屈突通立即就脫口說道:「搶時間!楊玄感叛賊在搶時間!他為了讓軍隊穿插到弘農以西,搶在右武衛隊伍之前佔據有利地形,立於不敗之地,這才不擇手段的殺馬為食!」

「有道理,如果叛賊的隊伍能夠穿插到右武衛的隊伍前方,確實可以立於不敗之地。」宇文述認同屈突通的這個判斷,又疑惑道:「但不太可能吧?叛賊隊伍追殺了上百里,肯定已經是人困馬乏了,小路又比官道難走,叛賊隊伍那來的體力搶在右武衛的隊伍前面?」

「讓騎兵下馬步行穿插,就有足夠的體力穿插了!」來護兒突然開口,斬釘截鐵說道。

「啊!」在場諸人都是大吃一驚,樊子蓋還慘叫道:「糟了!老夫怎麼就沒想到這點?糟了糟了,劉長恭的隊伍是步兵,急行軍上百里體力消耗肯定十分巨大,肯定跑不過騎馬行軍了上百里的叛賊騎兵啊!」

「如果不是叛賊宰殺戰馬這點,我也想不到。」來護兒臉色有些陰沉,「讓騎兵下馬步行穿插,這句話說起來簡單,真到了關鍵時刻,一般人恐怕都轉不過這個彎,楊玄感叛賊的隊伍里有高人,潼關恐怕要危險了。」

剛才還氣氛頗為熱烈的中軍大帳里安靜了下來,不管是東都官員還是隋軍幾大猛人,全都是臉色嚴峻,憂心忡忡,沉默不語。許久後,一直沒有說話的衛尉少卿雲定興雲大人突然開口,大吼道:「如果潼關不幸失守,罪責全在劉長恭和那個陳應良身上!」

在場的東都文武和隋軍將領全都翻白眼了,看向雲少卿的目光神色各異,雲少卿卻是臉不紅心不跳,又大聲說道:「劉長恭和陳應良的隊伍,是樊留守派去增援衛留守和蔡王殿下的援軍,他們會師之後,也就是叛賊西進路上的唯一官軍隊伍,理應拚死力戰,那怕打到最後一兵一卒,也要擋住叛賊主力西進,給我們大隋主力追擊爭取時間!潼關倘若失守,他們應負首責!諸位大人,諸位將軍,你們以為如何?」

陳應良的遠方叔父裴弘策直接把眼球翻成白眼仁了,心知雲少卿這個老滑頭是在未雨綢繆了,預備著潼關一旦失守,楊玄感叛軍一旦殺入關中,就把所有的罪過全部推到劉長恭和陳應良身上,如此一來,隋煬帝即便追究隋軍三大主力追擊不力的責任,給宇文述擔任副手的雲少卿也可以少擔許多責任,甚至不擔責任——因為他畢竟是文官。

還好,屈突通和來護兒的人品都還說得過去,宇文述雖然比他們不象話,可現在畢竟還沒有確認潼關已經失守,宇文述也就沒有象雲少卿那麼急著推卸責任,便說道:「雲少卿,不必這麼急著蓋棺定論,目前還沒有確認楊逆叛賊已經穿插成功,算路程,楊玄感叛賊今天也只是抵達弘農一帶,潼關目前還是安全的,等確認了下一步的消息,我們再討論誰該負責不遲。」

「大將軍所言極是。」雲大少卿趕緊點頭,振振有辭的說道:「還是大將軍考慮得仔細,目前我們還沒有確認叛賊已經穿插成功,潼關暫時還比較安全,我們是不必急著追究劉長恭和那個陳應良的罪責,但願他們不要讓皇帝陛下失望,也千萬不要讓大將軍失望。他們如果敢辜負皇帝陛下和宇文大將軍的期望,我雲定興第一個上表彈劾他們!」

沒人去理會雲大少卿的話語,各懷心事之下,這場犒勞酒宴自然也就匆匆結束了,約定了辰時正出兵西進後,樊子蓋和皇甫無逸等東都文武便又就告辭離開了中軍大帳,留下雲大少卿在大帳中繼續喋喋不休的數落劉長恭和陳應良的不是,未雨綢繆先把潼關失守的屎盆子全部扣在倒霉的劉大將軍和陳小正太頭上。

出得隋軍大營,在返回東都皇城的路上,樊子蓋把裴弘策叫到自己的旁邊,一邊與裴弘策策馬同行,一邊低聲對裴弘策說道:「黎國公,明天你帶一支軍隊與宇文述他們同去追擊,如果潼關真的不幸失守,你務必要先保住陳應良,別讓他們殺人滅口,砍了你的侄子再把所有罪責推到他頭上,來一個死無對證!」

「樊留守,不會吧?宇文將軍他們,不至於如此吧?」裴弘策有些瞠目結舌。

「這樣的事,來護兒和屈突通也許干不出來,宇文述和雲定興一定幹得出來!」樊子蓋冷冷說道:「尤其是雲定興!不要忘了,這個不要臉的東西為了升官發財,曾經慫恿皇帝陛下殺了什麼人!」

裴弘策心中一凜,趕緊點頭,輕聲唱諾,樊子蓋又叮囑道:「記住,一定要保住陳應良的腦袋!只要他能活下來,老夫和皇甫無逸自會上表給他求情,你再請你那兩位族兄出面,在陛下說些好話,陳應良的小腦袋就能保住!這小混蛋雖然油滑可恨,但老夫也不想讓他屈死!」

「謝樊留守對小侄的關愛,下官先替小侄謝你了。」裴弘策向樊子蓋微微拱手,又低聲說道:「那劉長恭怎麼辦?是否也全力保住?」

「他無所謂,反正是廢物一個,死就死吧。」樊子蓋輕描淡寫的說道:「如果宇文述他們堅持要找一個替罪羊推卸罪責,劉長恭倒是個不錯的替罪羊,也順便給你你侄子當個替罪羊。」(劉長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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