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決戰前夕

天色漸黑,很小心的伐木為寨加強了營地防禦後,在升帳號角的命令下,上得了檯面的叛軍文武眾將立即齊聚中軍大帳內,接受叛軍主帥楊玄感的安排調遣。

鑒於準備時間已經不多的緣故,眾文武剛一到齊,楊玄感直接宣布命令道:「王仲伯、楊恭道聽令,你二人今夜各自率領兩千後軍埋伏在大營兩翼,提防官兵夜間偷襲。楊積善、來淵,你們二人也各率兩千精兵,今夜輪流休息,隨時準備正面迎擊夜襲官軍。其餘眾將,率領各自隊伍安心休息,但士卒不得解甲,武器不得離手,一旦戰事需要,必須立即投入戰鬥。」

得令休息的叛軍眾將倒是齊聲唱諾了,被楊玄感點名的幾名叛軍大將卻面有難色,尤其是楊素留給楊玄感的老將王仲伯,更是神情萬分為難,猶豫了一下後,還向楊玄感拱手說道:「楚公,末將和楊將軍麾下的後軍隊伍押運糧草輜重,在三天多的時間裡行軍一百九十多里,隊伍上下已經是十分疲憊,今夜如果不讓他們好生休息,明天如果真有戰事,只怕……」

「知道你們後軍累,可是沒辦法。」楊玄感無可奈何的說道:「我們的主力戰兵一部分被留在了洛陽戰場,一部分被楊玄挺帶到了弘農以西,能夠作戰的戰兵隊伍已經不多了,我總不能讓輔兵和民夫擔任伏擊任務吧?所以沒辦法,只好讓你們後軍的戰兵隊伍再辛苦一夜了。」

王仲伯萬分為難了,既不敢違抗命令,又不知道如何下去向將士交代,李子雄老將軍則站了出來,寬慰道:「王老將軍,只要再辛苦一夜,明天你麾下的隊伍就可以放心休息了。今夜官兵若來夜襲,擊敗了官兵你可以休息,今夜官兵不來夜襲,明天我們正面擊敗弘農官軍,或者是直接越過弘農向西與楊玄挺將軍會師,你麾下的隊伍也可以放心休息。為了楚公的大業,還望你用心約束麾下隊伍,今夜再最後辛苦一夜。」

李子雄都把話說到了這一步,王仲伯還能有什麼話說,還不是只能無可奈何的接過命令?而楊恭道、楊積善和來淵三將雖然心中同樣叫苦,但也是別無選擇,只能是老老實實的接過命令,同時楊玄感又安排了可靠隊伍嚴密保衛糧草輜重不提。

散帳後,叛軍文武紛紛告辭離開了中軍大帳,李密則有意等到了李子雄一起出帳,在路上單獨對李子雄說道:「老將軍,你建議楚公布置埋伏提防官兵夜襲,雖然是為了謹慎起見,可是否太過謹慎了些?到目前為止,我們並未發現弘農官兵有絲毫的夜襲跡象,讓將士們如此辛苦值夜,不僅于軍心不利,也會嚴重影響我們軍隊的戰鬥力啊。」

「法主,不能掉以輕心啊。」李子雄用教訓的口氣說道:「自古以來,以弱勝強者,無不是以出奇制勝,現今我強敵弱,我軍又已順利越過易被伏擊的山路狹道,敵人若是想要垂死掙扎,除了偷襲奇襲外別無選擇,我軍若是不未雨綢繆,提前做好準備,官兵隊伍突然在夜深之時殺來,我們如何抵擋?」

「話雖如此。」李密猶豫著說道:「可是,官兵並沒有任何的夜襲跡象,如果他們今天晚上真的不來夜襲,那我們已經剩下不多的作戰隊伍豈不是要白白辛苦一夜?」

「上次在澠池,衛玄夜襲我們的時候,之前我們可曾發現官軍有夜襲跡象了?」李子雄微笑反問,又拍著李密的肩膀微笑說道:「放心,我們的將士不會白白辛苦的,官兵今天晚上有九成可能要來,就算他們不來,我們的隊伍在伏擊地還不是照樣可以休息?好,老夫也很累了,老夫先去休息,你也快去休息吧。」

說罷,力勸楊玄感在今夜設伏的李子雄揚長而去,李密拱手恭送李子雄離開,然後轉身眺望西面的弘農方向,心情異常沉重。李密知道李子雄安排也是為了叛軍隊伍的穩妥安全著想,也知道自古以來弱勢一方要想取勝,最好的辦法就是發起奇襲,今天晚上是不能排除官兵劫營的可能。可是,李密還知道一件事,有個壞種一輩子都是以弱擊強,身經數十戰沒有一次手中兵力能夠超過敵人的十分之一,可這個壞種每一次都是堂堂正正的正面決戰,還一輩子都沒吃過一次敗仗,這個壞種也姓陳,叫陳慶之。

就這樣,在本已經十分疲憊的情況下,押運糧草的叛軍後軍隊伍連好生休息一個晚上的機會都沒有,被迫拖著疲憊的身體再度出營,在叛軍營地的左右兩側露天埋伏。對此,都已經是筋疲力盡的叛軍將士當然是滿腹怨氣,牢騷不斷,王仲伯和楊恭道等叛軍將領則是無可奈何,只能是儘可能的安撫將士,一再宣揚只要再辛苦一夜第二天就可以好生休息,費盡了九牛二虎之力,這才好不容易讓軍隊部署到位。

李密很快就發現自己的擔心是白費了,因為……

「嗚——!咚咚咚咚!」

初更剛剛過半,天色剛剛徹底黑定,辛苦行軍了一整天的叛軍隊伍也才剛剛睡下,叛軍營地南面的群山峻岭之中,突然間是鼓角震天,喧嘩無比,嘹亮的號角聲與戰鼓聲響徹天地,在萬物靜籟的夜空下聲傳十里,震得群山迴響,驚得叛軍營地一片大亂,叛軍隊伍上上下下都以為是隋軍前來劫營,慌忙出帳查看情況,還在為白天的螞蟻組字而鬱悶的楊玄感更是光著腳衝出寢帳,四下張望,「官軍來了?官軍來了嗎?在那裡?在那裡?」

因為該死對手太過卑鄙的緣故,楊玄感當然沒有看到半個敵人的影子,而當李密和李子雄等叛軍重臣快步跑到楊玄感面前侯命時,戰鼓聲和號角聲卻已是突然停歇,南面的山嶺中頓時安靜得象是從沒發生過任何事一般。見此情景,李密也頓時是面如土色,知道今天晚上即便沒有李子雄的獻計,叛軍隊伍也是休想好生休息過夜了。

「糟了!」李子雄也醒悟了過來,慘叫道:「想不到陳應良小賊這麼奸詐,竟然想出這樣的疲兵之計,今天晚上,我們有得罪受了!」

因為李密以前在東都城下用這種手段收拾過東都守軍的緣故,不用李密和李子雄解釋,楊玄感就已經知道了隋軍的戰術和目的,也立即大吼道:「馬上派一千軍隊去搜,看到底有沒有官軍伏兵,如果沒有,把那些裝神弄鬼的官兵鼓號手全給我宰了!」

「楚公,不可啊!」李密趕緊勸阻道:「南面儘是崇山峻岭,山高林密,地形複雜,我們的軍隊派進去就象往大海里撒了一把鹽,不僅毫無作用,相反還會讓將士更加辛苦,如果官軍真有伏兵,還肯定會被官軍乘機重創。」

「那怎麼辦?」楊玄感怒吼。

「只能是讓將士們輪流休息了。」李密哭喪著臉答道:「誰也不敢保證官軍會不會十假之中突來一真,唯一的辦法就是讓我們的軍隊輪流休息,輪流戒備。」

楊玄感頓足咬牙,咬牙切齒的遲疑了半天,終於還是下達了讓軍隊輪流休息戒備的命令。李密剛鬆了口氣,不料楊玄感卻把他當成了出氣筒,咆哮道:「都是你乾的好事!當初如果不是你用這招對付樊子蓋老匹夫,弘農的官兵怎麼可能會用的卑鄙招數?」

李密苦笑了,李子雄則建議道:「楚公,要不我們也派一些鼓號隊去騷擾弘農官兵,讓他們也是徹夜不得安寧。」

「李老將軍,你在開什麼玩笑?」李密有些忍無可忍了,「官兵有城池可守,我們又沒有任何的攻城武器,傻子也不用擔心我們能夠攻上城牆!再說了,官軍有弘農守軍守衛城池,用得著害怕我們的鼓號騷擾么?」

李子雄臉色尷尬的閉嘴了,心裡則在咆哮如雷,「小匹夫!給你三分顏色,你就給老夫開染坊!敢這麼呵斥老夫,等老夫破了陳應良小賊,看老夫怎麼收拾你!」

是夜,和當初李密在安喜門騷擾東都守軍一樣,每隔半個時辰,埋伏在崇山峻岭里的弘農鼓號隊都要吹號擂鼓的騷擾一番,叛軍隊伍雖然輪流休息輪流戒備,卻仍然還是每次都被騷擾得痛苦不安,即便休息也不敢安眠。而到了正常人生理情況最為疲憊的下半夜,楊智積幕僚指揮的鼓號隊更是變本加厲,每隔一刻時就要吹號擂鼓的驚擾一次,直把叛軍隊伍騷擾得是叫苦不迭,疲憊不堪,軍心士氣也隨之更加低迷。

還好,夏天的夜晚比較短,卯時尚未過半,天色就已經逐漸放明,埋伏在山林里的弘農鼓號隊也終於停止了騷擾,憑藉著對地形道路的熟悉,迅速抄小道回到了弘農城中,怒火衝天的叛軍隊伍雖然也進山搜殺報復,卻因為地形不熟的緣故,根本找不到也追上那些弘農本地人,最終只能是無功而返。

辰時正,當整整一個晚上沒有休息好的叛軍隊伍還在打盹補覺的時候,安心休息了一夜的近五千隋軍將士已經在晨鼓聲中起床洗漱,飽餐弘農軍民為他們準備的上好飯食。

辰時初刻剛過,做好了所有出戰準備,仔細檢查了武器裝備無誤後,由左右武衛和報國軍將士組成的出戰隊伍集結於弘農南門,準備出城作戰,衛玄堅持要隨陳應良一起出戰,陳應良也沒有勉強,在得到衛玄不干涉自己指揮的保證下,同意了衛玄共同出戰的要求。與此同時,衛玄對報國軍將士隨身攜帶的一些被稻草包裹的酒壺大為不解,問起原因,陳應良斷然拒絕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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