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想起你來了

再回過頭來看看楊玄感這邊的情況吧,在螞蟻爬出七個大字面前呆若木雞了許久,楊玄感終於有了些動作,抬步也不知是想向前還是退後,腳步剛動就一個踉蹌,差點直接摔在地上,幸得李密眼明手快,及時一把攙住了楊玄感,緊張說道:「楚公,小心,你沒事吧?」

楊玄感不答,只是死死看著那些不斷爬動的密集螞蟻,半晌才嘴唇顫抖著說道:「難道,蒼天真要亡我?」

「楚公,千萬不要說這樣不吉之言。」李密趕緊說道:「楚公興義師伐暴君,解黎民倒懸之苦,蒼天只會庇佑於你,豈能不利於你?」

「那……那這又是什麼?」楊玄感指著蟻字顫抖問道。

李密啞口無言了,稍一猶豫才硬著頭皮說道:「這些蟻字不過是虛妄之災氛,無稽之怪談,用不著理會,以密之見,楚公應該放一把火這些螻蟻燒光,以免影響軍心。」

「對,對,燒光,應該燒光。」李子雄點頭如搗蒜,「徹底燒光,一來避免影響軍心,二來破解妖異。」

楊玄感還能有什麼說的?當下叛軍士兵立即在蟻字之下架起柴堆,潑上火油,點起烈火,熊熊烈火與滾滾濃煙升起間,正在石壁上爬動的螞蟻倒是很快四散逃命了,也逐漸在烈火中化為灰燼了,可是叛軍主力的士氣和鬥志,也隨著這熊熊烈火,和那些烈火中的螞蟻一樣,迅速化為縷縷青煙,不管是擔任作戰任務的主力戰兵,還是搬運糧草輜重的輔助士兵,全都是交頭接耳,議論紛紛,對接下來的戰事充滿擔憂。

沒辦法,誰叫這些叛軍士兵大部分都是些目不識丁的文盲,又飽受封建毒素洗腦,看到這樣的神鬼異事,軍心不動搖,士氣不渙散,那才是不符合常理了。

事還沒完了,當愁眉深鎖的楊玄感率領叛軍隊伍重新向前挺進,來到了距離弘農城僅有十里的開闊處時,見地形合適,楊玄感剛下令在此紮營和伐木為寨,斥候哨兵又飛馬來報,說是北面的山崖之上,又發現了螞蟻組字!楊玄感和李密、李子雄等人大吃一驚,趕緊又飛馬趕到現場,見北面的石壁上,果然又有無數螞蟻爬出了七個大字——楊玄感死於弘農!

「天要亡我!天要亡我!」再次看到這七個螞蟻組字,楊玄感絕望慘叫了起來,「天要亡我啊!這樣螞蟻我不是都燒死了嗎?它們怎麼又活過來了?怎麼又爬成了這七個字?難道真是蒼天要讓我亡命於此?難道這是上天給我的警告?」

慘叫著,楊玄感又是捶胸又是頓足,情緒激動到了極點,同時也恐懼絕望到了極點,李密趕緊拉住楊玄感,大聲說道:「楚公,你冷靜!冷靜!你看清楚了,這些螞蟻比較小一些,不是剛才那些螞蟻,用不著怕,不用擔心!」

「是剛才的螞蟻,就是剛才的螞蟻!」楊玄感歇斯底里的大叫,中了魔的大吼大嚷,「快!快拿三牲祭品了!我要向蒼天請罪,我剛才不該燒死這樣螞蟻!蒼天讓這些螞蟻活過來,就是要警醒我,我要向上天請罪!向上天請罪!」

「楚公,你冷靜!冷靜!」李密大急,趕緊勸阻道:「楚公,這事千萬別聲張,千萬別聲張了,否則會對我們的軍心士氣影響巨大……」

「你給我滾開!」楊玄感一把推開了李密,沖著自己的親兵隊伍咆哮道:「還楞著幹什麼?快去拿三牲祭品,否則一律斬首!一律斬首!」

嚇得魂飛魄散的眾親兵趕緊唱諾,飛奔回去準備三牲祭品,知道此舉必然影響軍心的李密心急如焚,可又不敢繼續再勸,只得把求助的目光轉向李子雄,希望德高望重的李子雄能夠出面阻止楊玄感的昏招,然而讓李密絕望的是,李子雄老將軍是開口了,不過卻不是向楊玄感開口——而是沖著去傳令的楊玄感親兵大喊,「記得帶上香爐和香燭,千萬別忘了!三牲里的馬要白馬,一根雜色沒有的白馬!」

就這樣,楊玄感本人倒是大張旗鼓的祭拜天地神明向上天請罪了,螞蟻再次組字預報楊玄感將死於此地的消息,也一下子在叛軍隊伍中迅速穿開,本就已經是人心惶惶的叛軍隊伍頓時謠言四起,說什麼楊玄感造反謀逆獲罪於天,說什麼楊玄感的壽元已盡,說什麼隋煬帝是真龍天子,楊玄感造反註定不可能成功,什麼樣的荒誕離奇謠言都有,導致叛軍隊伍的士氣再次狂泄,軍心徹底動搖,如果不是叛軍主力目前還沒有遭到軍事挫折,否則鐵定就已經出現叛軍士兵大規模逃亡的情況了。

事還沒完,沒過多少時間,叛軍士兵在取水的時候,在河邊再次發現了大量螞蟻神秘積聚的情況,在河灘上再次組成了七個大字——楊玄感死於弘農!消息傳開,叛軍隊伍再次大嘩,楊玄感本人臉色蒼白,李子雄老將軍臉色灰暗,李密則是滿頭大汗,既擔心叛軍隊伍的軍心士氣,更搞不明白這些小螞蟻為什麼偏偏要和楊玄感為難——如果這些螞蟻組成『楊玄感雄霸天下』七個字多好?

……

「混帳小子,連老夫都敢騙!你他娘的早說啊,早說那一百銅錢正反兩面都有字啊!害得老夫都跪著哭了出來,當眾出那麼大的丑!老夫今天不掐死你,難消心頭之恨!」

同一時間的弘農城內,終於知道了銅錢真相衛玄正在掐著陳應良的脖子咆哮怒吼,絲毫不顧自己的大興留守身份風度,被衛玄掐得都快吐舌頭的陳應良則痛苦呻吟,「衛留守,如果不是連你都騙的話,那些東都的老兵油子那會相信?都是為了皇上,都是為了大隋,小人才不得斗膽騙你一次啊。衛留守,求求你快鬆手吧,小人真要被你掐死了。」

「做夢!」衛玄帶著笑意咆哮道:「少給老夫扯那些好聽的,老夫還沒有老糊塗!別以為老夫不知道,你是仗著老夫是大興留守,管不了河南郡,你就算得罪了老夫,老夫也直接治不了你!你想得美!老夫今天把你掐死,看他樊子蓋老不死和裴弘策敢說什麼!」

匆匆進來報信的弘農縣令祖君彥救了陳應良一條小命,剛一進門,祖君彥就滿面笑容的向楊智積拱手說道:「恭喜殿下,賀喜殿下,你安排的妙計已經成功了,我們化裝成普通百姓的斥候探到,楊玄感那個叛賊居然準備了三牲祭品,跑到了那些螞蟻面前磕頭祭拜,還有大量的叛賊士兵在場,跟著楊玄感叛賊磕頭。」

「好!效果真是出人意料啊!」楊智積大喜過望,大笑說道:「不過你說錯了一點,這不是我的妙計,是陳記室的妙計!」

「什麼?是陳記室的妙計?」祖君彥也有些震驚,轉向了正被衛玄掐住脖子的陳應良上下打量,驚訝說道:「還真看不出來啊,用蜂蜜寫字吸引螞蟻聚集,藉以動搖敵人軍心,打擊叛賊士氣,竟然是陳記室你的妙計?陳記室,你今年真的只有十七歲?」

「什麼蜂蜜寫字?什麼動搖敵人軍心?什麼打擊叛賊士氣?」

衛玄老頑固又糊塗了,好奇之下還放開了差點被掐死的陳應良,而當知情人楊智積微笑著把計畫經過向衛玄仔細介紹過後,衛老頑固先是張口結舌,接著又一把掐住了陳應良的脖子,咆哮道:「混帳小子!才十七歲就學得這麼奸詐狡猾,以後還得了了?還有,這樣的妙計,之前在澠池的時候,你為什麼不獻給老夫?」

「留守大人恕罪,小人也是到了弘農後被逼無奈,靈機一動想出這個主意的。」陳應良苦笑,為了不被衛玄掐死,又趕緊轉移話題,向楊智積問道:「殿下,晚上的事布置好了沒有?天色不早了,如果那些人還沒有出城,可得抓緊布置了。」

「放心,早就安排好了。」楊智積微笑答道:「五十人,全是熟悉地形道路的本地人,由我的幕僚率領,帶足了乾糧和飲水,今天晚上保管可以把楊逆叛賊折磨得痛不欲生,整個晚上睡不著覺。」

「什麼意思?」衛玄果然又糊塗了,趕緊問道:「蔡王殿下,你這話什麼意思?」

事情到了這一步,再瞞衛老頑固也沒什麼意思了,於是楊智積也就附到衛玄的耳邊,低聲介紹了陳應良親手制訂的歹毒計畫,陳應良則趕緊跑遠,生怕老頑固又發起飈來真的掐死自己。還好,聽完了楊智積的低聲介紹後,衛老頑固這次不僅沒有發飆,神情還有些失落,嘆息道:「為什麼老夫之前就沒想到過這樣?為什麼老夫就只知道正面硬打硬拼?從沒想到以巧取勝?」

楊智積表情尷尬著不敢出聲,都已經躲到椅子後面的陳應良則壯著膽子探出頭來,小心翼翼說道:「衛留守,其實你的戰略戰術都沒有錯,挖開楊逆祖墳激勵士氣的手段也很高明,只是……只是小人覺得,你這個手段只考慮到了開頭,沒有考慮到結果,起到了適得其反的作用。」

「起到了適得其反的作用?」衛玄重新把目光轉回陳應良身上,鄭重說道:「什麼意思?你如實道來,不必客氣更不必隱晦,老夫聽著。」

「那小人就斗膽直言了。」陳應良戰戰兢兢說道:「小人認為,從兵家戰術而言,衛留守你挖開楊玄感的祖墳,把楊素挫骨揚灰,這點確實做得很對,起到了徹底激怒楊玄感的作用——小人說句不恭敬的話,如果換成了小人去挖掘楊玄感的祖墳,小人只會做得更過分,不會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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