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墊腳石

和陳應良、樊子蓋擔心的一樣,偷襲洛陽慘遭失敗後,叛軍隊伍的軍師李密果然又生出了勸說楊玄感移師關中的念頭——這也是理所當然的事,第一是這個戰略選擇無比正確,第二則是李密認為,以現在的情況,叛軍已經很難攻下守軍隊伍越打越有信心的東都洛陽,即便最終能夠拿下,也必然是要付出慘重代價,耗費無數寶貴時間。

為了說服戰略抉擇時喜歡腦袋進水的楊玄感,目前還沒有達到顛峰期的瓦崗之狐李密,竟然頗為天真的打起了楊素舊部李子雄的主意,想要藉助前右武侯大將軍李子雄的身份與名望,與李子雄聯手勸說楊玄感放棄圍攻洛陽,西進去打正處於空虛狀態的關中大興。同時因為時間寶貴的緣故,在從洛陽回師金墉城的路上,李密就找機會對李子雄單獨說了這件事。

戰場上天真就得付出代價,政治上天真付出的代價只會更大,李密私下裡對李子雄說明情況後,在大隋政壇上都已經三落三起的李子雄馬上就知道自己的機會來了,一口答應了李密的請求,然後又提出分別勸諫,先讓李密勸說楊玄感放棄攻打洛陽,然後自己再勸說楊玄感提兵去打關中,循序漸進,先打下鋪墊,最後再聯手勸說楊玄感採取正確策略。李密聞言大喜,當即一口答應分別勸諫。

果不其然,楊玄感率領叛軍灰溜溜的回到金墉城大營後,第一件事就是命令李密去督促民夫全力打造攻城武器,還要求越多越好,能造出來的攻城武器全部盡量多造!李密抓住這個機會,小心翼翼的向楊玄感說道:「楚公,洛陽城高壕深,官兵的守備也頗為嚴密,我軍正面強攻的話,損失必然巨大,且不知將要耗費多少時日,眼下暴君楊廣又已經親自率領主力從遼東回軍,繼續強攻東都不僅不智,還十分危險,還請楚公早些另做打算為上。」

「另做打算?另做什麼打算?!」到現在還沒有找到二弟楊玄縱的楊玄感咆哮道:「洛陽的暴君走狗,殺了我們那麼多義軍,又害得我的二弟在戰場上失蹤,不把樊子蓋這條老狗和那個姓陳的小賊千刀萬剮,我誓不罷休!」

「可是楚公,如果我們不能在官軍主力前回援前攻下洛陽,那麻煩就大了。」李密提醒道:「到了那時候,我們不要說為二將軍報仇了,就是想要脫身都難,與其冒險強攻洛陽城,不如乘早移師關中,關中的官軍主力已經被我們打殘,拿下關中遠比攻破洛陽容易。正所謂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待到我軍佔領關中,扼潼關而守三輔,屆時再圖謀報仇,也為時不遲。」

楊玄感並不是完全聽不進勸的人,李密又說得確實很有道理,楊玄感再是在氣頭上也不得不仔細考慮一下李密的提議,強壓怒火盤算了片刻後,楊玄感吩咐道:「你先去督促輔兵打造攻城武器,是否全力強攻洛陽城,容我仔細考慮。」

見楊玄感好歹不算是油鹽不進,李密悄悄鬆了口氣,趕緊行禮告退,按照楊玄感的要求先去督促輔兵民夫打造攻城武器,臨出帳時,李密自然少不得向坐在旁邊一聲不吭的李子雄使個眼色,神情中儘是懇求之意,李子雄不動聲色的點點頭,表示自己明白李密的意思,李密大喜而去。

李密心中暗喜的出帳去了,楊玄感卻還在為生死不明的二弟楊玄縱憂心忡忡,既期盼二弟能夠突然回來,又害怕確認二弟死訊,更害怕楊玄縱不慎落入隋軍手中,緊張不安間,楊玄感忽然瞟見李子雄還坐在帳中,忙拍了拍額頭,慌忙向年近六旬的李子雄拱手請罪道:「老將軍勿怪,光顧著替二弟擔心,忘了你遠來疲憊,到現在都還沒有休息,失禮失禮。來人,快在我的寢帳旁邊安排一個寢帳,讓老將軍好生休息,再安排十個手腳勤快的親兵伺候老將軍。」

楊玄感的親兵隊長唱諾,飛快出帳安排,李子雄則微笑著拱手說道:「楚公不必客氣,老夫長年領軍征戰,早就習慣幾天幾夜不睡了。哦,對了,剛才李軍師勸說楚公放棄攻打洛陽,移師攻打關中,關於這件事,老夫正有一點淺見,不知楚公可願聽否?」

「老將軍的才幹,就連家父都讚不絕口,小子不才,正想向老將軍請教。」家教極好的楊玄感恭敬說道:「還請老將軍不吝賜教,小子洗耳恭聽。」

「那老夫就不客氣了。」李子雄確實不客氣,開門見山就說道:「老夫認為,楚公萬萬不可採納李軍師的建議,否則我軍危矣!」

「為什麼?」楊玄感一驚。

「道理很簡單,我軍剛剛攻城大敗。」李子雄振振有辭的說道:「楚公因為採納了李密的取巧之計偷襲洛陽,卻被敵人輕易識破,提前布置埋伏導致我軍遭遇大敗,正是軍心沮喪、士氣低迷之時,如果在此時放棄攻打洛陽移師關中,必然會讓我軍將士認為楚公是臨陣逃脫,是在害怕洛陽官軍,不僅會對楚公的聲名不利,還會更進一步的動搖我們的軍心士氣,大不利於戰!」

「老將軍言之有理,是這個道理。」本來就不太想放棄攻打洛陽的楊玄感大力點頭,自然覺得李子雄揣摩上意的話比李密的逆耳忠言中聽得多,然後楊玄感又問道:「老將軍,那依你之見,我們是應該繼續攻打洛陽城了?」

「不僅應該繼續攻打,還應該正面攻打,堂堂正正的攻破東都洛陽!」李子雄回答得斬釘截鐵,又說道:「孫子云:用兵之法,十則圍之,五則攻之,今楚公大軍已達十萬之眾,洛陽城中的守軍卻不過兩萬餘人,正合兵聖五則攻之正理,根本用不著什麼偷襲埋伏誘敵之類的投機取巧手段,正面強攻洛陽即可!」

「且樊子蓋殘暴寡恩,對士卒將領是出了名的刻薄嚴厲!」李子雄又重重一揮手,惡狠狠說道:「官軍士卒懼怕他的淫威,或許會暫時忠於職守,洛陽形勢一旦危急,卻必然會棄樊子蓋而去,所以我軍只要是正面強攻洛陽,以泰山壓頂之勢猛攻洛陽守軍,那麼不出數陣,因懼而守的洛陽守軍也必然會因懼而潰,反過來幫助我軍斬殺殘暴無情的樊子蓋老頑固!」

「妙!」楊玄感一拍大腿,喜道:「聽老將軍一席話,勝讀十年書,我軍這次慘敗,錯就錯在我不該聽李法主的餿主意,用什麼投機取巧的手段偷襲洛陽,如果是正面強攻,我們這會說不定都已經坐在東都皇城裡慶祝勝利了。」

「正是這個道理。」李子雄大力點頭,又乘機拱手說道:「楚公,老朽早年跟隨韋孝寬與你的父親處道公南征北戰期間,曾經多次揮師攻城,於攻城攻堅也算是小有心得,若是楚公信得過老朽,老朽願為楚公指揮攻城,與那樊子蓋老匹夫正面較量一番。」

「既如此,那一切就拜託老將軍了,下次攻城,就請老將軍代為指揮軍隊。」楊玄感大喜,趕緊向李子雄拱手道謝,又主動說道:「老將軍猥自枉屈,千里來投,輔助小子征討暴君,小子無以為報,想請老將軍暫時先出任軍師一職,待到小子成就大事,必定厚報!」

「軍師?」李子雄一驚,忙說道:「楚公,那李軍師怎麼辦?老朽不敢當,實在不敢當。」

「李密?」楊玄感哼了一聲,道:「就讓他當副軍師吧,讓他輔佐你為我出謀劃策,指揮攻城,他是晚輩,輔助你也是應該的。」

李子雄繼續假惺惺的謙虛推辭,楊玄感卻堅決不許,李子雄無奈,也只好在加入叛軍不到一天時間的情況下,『勉為其難』的接受了叛軍隊伍二號首腦的軍師職位,然後李子雄又毫不客氣的說道:「楚公,既然要正面強攻洛陽城,那麼首先就得解決洛陽那條護城河,老朽建議,我軍應該至少打造一百架蝦蟆車,先填平一段護城河,然後我們的大型攻城武器就可以直抵城下了。」

「來人!」楊玄感連眼皮都不眨一下,馬上就大喝命令道:「去給李密傳令,讓他立即全力打造蝦蟆車,三天……不,兩天之內,至少給我打造出一百架蝦蟆車出來!一架都不許少,越多越好!」

蝦蟆車是後趙武帝石虎發明的一種攻城武器,主要功能就是運載土石填塞壕溝護城河,同時也有一定的防箭功能,可以用來在城下迅速搭建臨時防箭工事,此前叛軍隊伍已經打造了相當不少的這種攻城武器侯用,以叛軍隊伍現在的人力物力,兩天之內造出一百架蝦蟆車也難不倒李密,但是收到了這條命令後,李密卻馬上明白楊玄感是鐵了心要攻打洛陽堅城了。大驚之下,李密趕緊重新回到了中軍大帳,當面向楊玄感打聽情況,盡最後努力糾正楊玄感的戰略錯誤。

也是李密點背,他從後軍工地回到洛陽城時,正好趕上樊子蓋派了一名叛軍戰俘送信到楊玄感面前——老樊也確實是心狠手辣,派這名戰俘送信,還學著陳應良把他的鼻子給割了向叛軍示威,結果也多少起了些火上澆油的效果,看到血流滿面的自家士兵哭哭啼啼回來,又看到樊子蓋大罵自己祖宗十八代並且揚言要把自己二弟楊玄縱日日鞭屍的親筆信,脾氣本來就十分不好的楊玄感頓時就血湧上腦了,捶胸頓足的帶著哭腔大罵道:「樊子蓋老匹夫,不把你千刀萬剮,我誓不為人!」

「楚公,出什麼事了?為何如此失態?」李密只是看到楊玄感發飆,並沒有楊玄感手裡的書信,當然不知道楊玄感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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