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給他們勇氣

士氣這種看不見摸不著的東西就是那麼奇怪,在士氣低落的時候,上春門的守軍弓手,就是做一個最基本拉弓動作,也能因為腰部用力而失去平衡摔倒在地,狼狽得可笑。

但是打了一個守城戰勝仗後,雖然還只是一個殺敵不到五百人的小勝仗,士氣這個神秘莫測的東西,就一下子回到了東都守軍的身上,看到叛軍攻城隊伍潮水一般的向後退卻,自打東都新城建成以來,上春門城牆上頭一次爆發出了如雷歡呼,不消裴弘策和謝子沖等高級將領下令,也不用中基層將領指揮,本來都已經筋疲力盡的守軍將士一下子就重新恢複如初,拼著命的拉弓放箭,使出吃奶的力氣投擲石頭標槍,不惜一切的擴大戰果,叛軍隊伍都已經逃出射程之外了,城牆上仍然還在不斷射出箭鏃,力度強勁象是並沒有剛剛經歷一場守城大戰。

受到影響的還有東都城裡的所有守軍,得知了上春門守軍擊退叛軍攻城的消息後,東都的其他十一道城門上也同樣爆發出聲音大小不一的歡呼,集結在北市的守軍預備隊,上到統帥虎賁郎將劉長恭,下到普通士卒,也無不是長舒了一口氣,慶幸勝利,也慶幸自己不用上城牆廝殺。

消息又接著傳進皇城,正在陪伴安慰楊侗的樊子蓋和皇甫無逸等東都重臣也都是喜笑顏開,當即請令犒賞嘉獎上春門守軍,久病纏身的皇甫無逸還親臨上春門,當眾宣布給上春門守軍每名士兵獎勵一貫錢,伙長與隊副加倍,隊正與旅帥再加倍,以此類推,同時賞賜酒肉好菜,裴弘策和謝子沖也得到了皇甫無逸的當面口頭獎勵。

做為裴弘策的幕僚記室,並非屬於右武衛編製的陳應良沒有得到皇甫無逸的賞賜,不過陳應良也沒有介意,只是把注意力集中到了賞金的頒發情況上,結果和陳應良擔心的一樣,做為一支只敢躲在城牆上放箭砸石頭的軍隊,右武衛的內部腐敗情況果然十分嚴重,東都朝廷給每名士兵一貫錢的賞賜,經過各級將領的層層剋扣,真正發到士兵手裡只有一半五百錢!

更讓陳應良覺得不可思議的是,得到了被剋扣一半的賞賜後,守軍士兵不僅沒有大吵大鬧,反而還個個喜笑顏開的對上級千恩萬謝,陳應良細一打聽才知道,原來這次的情況還已經算是最好的了,此前右武衛發給士兵的獎勵,最多也只有三四成能夠發到士兵手裡,這次能夠發放一半,對右武衛士兵而言已經是喜出望外了。

仔細調查了這一情況,陳應良抱著試試看的態度找到了裴弘策,建議裴弘策出面干涉此事,爭取把賞賜全部發放到位,藉以鼓舞軍心士氣,以便在下一次守城戰中有更好表現。可是結果仍然和陳應良擔心的一樣,裴弘策苦笑著說道:「賢侄,你雖然天資聰明,可還是少了些閱歷和經驗,叔父是文官,並非右武衛將領,這樣的事,既無權插手,也不便於插手。」

陳應良低下了頭,說道:「叔父,小侄也知道這件事讓你很為難,可是對這樣的事置之不理的話,我們軍隊的士氣就依然是低迷不振,戰鬥力也無法得到提高,一直都會處於被動挨打的位置,試問一支連戰功賞賜都要剋扣一半的軍隊,如何能夠做到戰無不勝,攻無不克?」

「賢侄,你說的道理,叔父當然懂,可是叔父真的沒辦法。」裴弘策更加苦笑,道:「你以為叔父以前不知道這些情況?叔父兼著將作監的官職,經常指揮上萬甚至上十萬的士兵民夫營造土木,對這樣的事早就是心知肚明了。可是知道了又有什麼用?上本參劾貪污軍餉剋扣賞賜的將領?把他們得罪死了,叔父以後再想指揮軍隊營造土木,這些將領故意讓軍隊怠慢工期怎麼辦?還不是叔父我吃不了兜著走?」

「還有。」裴弘策又一指東都皇城的方向,壓低了聲音說道:「賢侄,你以為那個病秧子右武衛將軍皇甫無逸不知道這些事?你以為樊留守不知道這些事?他們心裡清楚著呢!可是他們這些天下有名的清官為什麼不敢管,為什麼沒有管?就是因為他們還要指望著這些將領帶兵守城,還要指望這些將領上陣殺敵,把他們逼急了怎麼辦?除了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他們還能有什麼選擇?」

裴弘策其實也不用對陳應良說這麼細,本身就不是什麼好鳥的陳應良對這些門道比裴弘策更清楚,領先一千多年的貪污腐敗手段也遠比裴弘策更高明,但是做為一個野心勃勃的穿越者,陳應良為了出人頭地和榮華富貴,卻願意改正自己的這一缺點——至少是暫時改正。所以陳應良稍一盤算後,突然向裴弘策雙膝跪下,抱拳說道:「叔父,小侄斗膽,想請叔父設法讓小侄統率一支軍隊,為叔父衝鋒陷陣,平叛殺敵!」

「賢侄為何會生出統兵念頭?」裴弘策問道。

「稟叔父,小侄想為你打造一支戰無不勝的無敵雄師,替你扭轉目前的被動挨打局面。」陳應良沉聲答道:「小侄今天仔細觀察了戰場情況,發現東都守軍無論是裝備上,還是訓練上,其實都遠遠勝過楊逆隊伍,惟獨只欠缺高昂的士氣與必勝的鬥志,還有血戰到底的勇氣!小侄覺得自己有辦法改變這些,所以懇求叔父給小侄一個機會,讓小侄獨力統率一支軍隊,為叔父你,也為大隋朝廷,打造一支戰無不勝的無敵雄師!」

「志氣可嘉!」裴弘策誇獎了一句,然後又搖頭說道:「但是,不現實!不要忘了,你才十七歲,連加入府兵的資格都沒有,叔父雖然貴為黎國公,東都重臣,也沒有辦法讓你統率一支軍隊。」

「叔父,小侄發現你府的家丁甚多,能不能借給小侄兩百家丁?」陳應良不肯死心,又道:「小侄不需要統率正規軍隊,只要一支義勇兵即可,稍微給小侄一點時間,小侄就能把叔父的家丁打造成一支精銳軍隊。」

「你這孩子,平時聰明無比,有時候怎麼專說傻話?」裴弘策苦笑說道:「現在是什麼時候?逆軍圍城的時候,叔父在這個時候在東都城裡把家丁編製成軍,再給他們發放武器盔甲,越王殿下和樊留守他們知道了,還不得把叔父的皮給扒了?」

陳應良仔細一想也是,便也只能無奈的告罪,收回這個懇請,裴弘策則攙起了陳應良,拍著陳應良的肩膀說道:「賢侄,你為國效力的迫切心情,叔父理解,所以叔父不會怪你說這些孩子話。聽叔父的話,稍安勿躁,等平定了楊逆叛亂,叔父保證給你弄一個正式官職,還文職武職隨你挑。」

「謝叔父。」陳應良答應道謝,心裡則暗暗琢磨道:「難道要放棄,跟著裴弘策在楊玄感叛亂中打醬油,立些小功勞?不,我不能錯過這個機會,我的時間已經不多了,我一定要在這場平叛戰中做些什麼,掙下將來發達的本錢!辦法,有什麼辦法能讓我統兵作戰?大展拳腳!」

……

統兵的辦法陳應良還沒有想到,洛陽戰場上的情況就已經出現了變化,第二天正午,一名金墉城信使連滾帶爬的衝進了東都城,給樊子蓋和皇甫無逸等東都重臣帶來了金墉城守將劉子翊的第二道求援信,說是叛軍主力已然集結於金墉城下,對洛陽的這座衛城展開了猛攻!而讓樊子蓋和皇甫無逸暴跳如雷的是,右武衛派出去斥候竟然沒有一個人探知這一情況,甚至就連叛軍主力往金墉城開拔這麼大的動靜都沒有探報!

宰了幾個貪生怕死慌報軍情的斥候,又重處了他們的上級,樊子蓋派信使聯絡劉子翊,要求劉子翊死守金墉衛城,城在人在,城亡人亡,同時在書信中明確告訴劉子翊,說是叛軍猛攻金墉城,目的是為了圍點打援,為了不給叛軍伏擊機會,自己絕對不會給劉子翊派去一兵一卒的援軍,一切都只能靠劉子翊自己。

運氣在叛軍一邊,樊子蓋做夢也沒有想到的是,他派出城的信使,竟然在路上遭到了叛軍斥候的攔截襲擊,信使又貪生怕死,選擇了投降叛軍,樊子蓋給劉子翊的親筆信,也就順理成章的落到了楊玄感等人手中。

做為未來的傑出起義軍領袖,叛軍的軍師李密自然不會白白浪費這道僥倖得來的書信,立即讓叛軍把信使押到金墉城城下,當眾朗讀樊子蓋的這道書信,告訴金墉城守軍他們不會有一兵一卒的增援,繼續守城只能是白白送死。

可想而知金墉城守軍得知這一消息後的反應,士氣本來就無比低落的金墉城守軍聽到了樊子蓋的決定,頓時就是為之大嘩,士氣狂泄,如果不是劉子翊也還算有些軍事才能和智謀,及時宣布那道書信是敵人偽造,並且宣稱洛陽方面第三天日落之前必有援軍抵達,絕望的金墉城守軍也許當場就會打開城門向叛軍投降。

是夜,劉子翊又派了自己的親兵隊長潛出金墉城,連夜來到東都,向樊子蓋稟報了事情經過,並且明白告訴樊子蓋,說是如果在第三天的日落前不見援軍,自己就無法再控制金墉城的守軍隊伍,也只能做好殉國的準備。

樊子蓋還能有什麼說的?除了捶胸頓足的大罵運氣不好信使無能之外,樊子蓋也只能是連夜找來皇甫無逸商量,決定硬著頭皮給劉子翊派去一支援軍,幫助劉子翊圓謊,穩定住金墉城的守軍軍心。

考慮到裴弘策頭一天在上春門打得不錯,樊子蓋這次終於沒再逼迫裴弘策統兵去救劉子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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