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幕後交手

楊玄感叛軍主力抵達東都的當天,下午時還發生了一件大事,志得意滿的楊玄感派了一名信使入城,給東都留守樊子蓋送來了一道親筆書信,內容嘛,當然是說了一通隋煬帝昏庸殘暴、荒淫無道之類的廢話,然後要求樊子蓋開城投降了。

可想而知老頑固樊子蓋看到這道勸降信的結果了,不僅立即下令將使者斬首,還命令皇城禁軍兵士將使者押到了上春門城頭,當著城下的叛軍主力斬首!

正在城樓里協助裴弘策署理公文的陳應良聽到這消息時,本想勸說裴弘策出面制止,可惜不歸裴弘策統屬的皇城禁軍士兵下手太快,陳應良還沒來得及請求裴弘策出面阻止,使者的首級就已經落地,血淋淋的人頭還被禁軍士兵掛在了城牆上示眾,向城外的叛軍隊伍示威,並且發出勢不兩立的警告。陳應良無奈,也只得苦笑說道:「樊留守啊樊留守,你可真是捨得啊,這麼好的機會,就被你白白錯過了。」

「賢侄此言何語?樊留守錯過了什麼好機會?」旁邊的裴弘策好奇問道。

「叔父,你審過犯人沒有?」刑警大隊長出身的陳應良反問,見裴弘策老實搖頭否認,陳應良這才答道:「自古以來,審問犯人時,讓犯人低頭認罪最有效的辦法,除了嚴刑拷問之外,另外一個辦法,就是讓犯人看到被寬恕被原諒的希望,犯人為了活命,也為了被減輕處罰,這樣才會乖乖低頭認罪,繼而出賣同夥立功贖罪。最笨的辦法是一味恐嚇,讓犯人覺得如果認罪就活不了了,為了活命不得不頑抗到底,同時為了不被同夥出賣,甚至還有意包庇還沒有暴露的同夥。」

「樊留守用的就是最笨的法子。」陳應良攤手,苦笑說道:「一個小小的送信使者,殺不殺根本沒有半點關係,如果放他放了,順便讓他回到叛軍隊伍散播消息,就說只要投降反正就可以獲得赦免寬恕,怎麼都能收到一些動搖敵人軍心的效果。可是樊留守卻把他推上城牆當眾斬首,還把首級掛在城牆上示眾,這不等於是告訴叛軍隊伍,他們除了跟著楊玄感逆賊造反到底之外,沒有其他活路?」

裴弘策也是聰明人,聽了陳應良這麼一分析,立即也是跺腳大叫可惜,「不錯,賢侄言之有理,這是一個好機會,楊賊造反謀逆,隊伍里肯定有不少被迫依從之人,如果讓他們知道投降就可以活命,是有不少人可能反正過來!樊留守這急脾氣啊,怎麼就沒有想到這點?!」

腦袋都已經被砍下來了,陳應良和裴弘策再怎麼後悔也沒用了,結果正如陳應良所料,樊子蓋將使者斬首示眾的消息傳到叛軍隊伍中後,叛軍首腦楊玄感幾兄弟和王仲伯等人不僅沒有暴跳如雷,還一起的鼓掌大笑,然後楊玄感又誇獎軍師李密道:「玄邃果然妙算,樊子蓋這老東西果然沉不住氣動手殺人了,這一來,我們就不用擔心軍中不穩了。」

「承蒙楚公誇獎,密愧不敢當。」李密謙虛了一句,又趕緊說道:「楚公,事不宜遲,應該立即將樊子蓋斬使的消息傳遍三軍,再散播謠言,就說暴君的朝廷已經下令,凡是加入過我軍者,無論是誰,無論身份高低,一律誅滅三族,趁熱打鐵穩定軍心,振奮士氣。」

楊玄感除了戰略上不聽李密的,在戰術細節方面對李密還算是言聽計從,當即依計行事,讓親弟弟楊玄挺和楊素留給楊玄感的心腹舊部王仲伯去執行此計,然後楊玄感又向李密問道:「玄邃,你這一箭雙鵰之計,另一隻雕能射下來嗎?樊子蓋那個老東西,會不會因為被我們激怒,派守軍主力出城決戰?」

「難說。」足智多謀的李密難得面露猶豫,遲疑著說道:「樊子蓋如果想要出城決戰的話,今天就是最好的機會,利用我軍遠來疲憊和立足未穩的弱點,抓住戰機決一死戰,可是這都下午了,東都守軍居然毫無出城決戰的跡象,這一點就讓我很難判斷了。按理來說,以樊子蓋那個老東西的暴躁脾氣,不可能甘心死守城池啊?」

「老東西不出城也沒關係,大不了攻城就是了。」楊玄感輕鬆的說道:「我這就傳令後軍,全力趕造攻城武器,後天就發起攻城!」

「這個蠢貨,怎麼老是想著強攻東都城?這座城是那麼好攻的嗎?」李密心中嘀咕暗罵,嘴上卻說道:「楚公,我認為應該做好兩手準備,除了準備武力攻取東都城外,還應該再設法誘使東都守軍出城決戰。」

「法主又有什麼妙計?」楊玄感趕緊問道。

「利用東都的衛城金墉城做做文章。」李密微笑答道:「再利用投降過來的官軍做做文章,樊子蓋那老東西差不多就該出城決戰了!」

……

抵達洛陽的第二天清晨,駐紮在東華門外的叛軍主力有了第一個大動作,分出了上萬軍隊北上,目標直指東都衛城同時也是洛陽縣治所在的金墉城,金墉城的主將洛陽令達奚善意是早在戰場上不知所蹤的,樊子蓋後來派去的洛陽代理縣令治書侍御史劉子翊不敢接戰,閉城堅守,同時派出信使向樊子蓋求援。

劉子翊的信使把求援信送入洛陽城,樊子蓋和皇甫無逸等東都重臣左右為難,有心想派軍隊援救金墉城,卻又懷疑這是楊玄感的圍城打援之計,想把東都守軍誘出城外伏擊,不救吧又怕金墉城陷落,敵勢益大,洛陽城更加孤立。猶豫不決之下,樊子蓋乾脆乘著巡視敵情的機會,徑直來到了主戰場上春門上,諮詢這兩天來常常發表出色見解的裴弘策意見,了解裴弘策對這件事的看法。

裴弘策已然依令吃住都在上春門城樓中,樊子蓋當然是很順利就見到了裴弘策,不過當樊子蓋把金墉城求援的情況告訴給裴弘策後,裴弘策卻沒有立即發表意見,還偷偷去看旁邊的大侄子兼新秘書陳應良,陳應良對裴弘策微微點頭,又向門外略一努嘴,裴弘策鬆了口氣,忙向樊子蓋說道:「樊留守請稍等,下官還有一件緊要軍務,先去辦了一會就回來,也順便考慮一下金墉城的軍情,然後馬上給樊留守答覆。」

樊子蓋不疑有他,任由裴弘策暫時離開城樓去辦軍務,而裴弘策領著侄子出了城樓後,還真的沒過片刻就重新回到了城樓,向樊子蓋拱手說道:「樊留守,下官愚見,完全不必去救金墉城,金墉城不過一座小小衛城,得之無益助,失之也無傷害,命令劉御史堅守即可,犯不著冒險出兵去救,冒險去救,賊軍若是布置埋伏,後果難料。」

「如果金墉城守不住怎麼辦?」樊子蓋還是有些擔心,道:「金墉城裡,可是有著三千多守軍,總不能看著他們全軍覆沒吧?」

「金墉城如果守不住,那就讓楊逆拿下又如何?」裴弘策語出驚人,微笑說道:「楊逆如果拿下了金墉城,必然信心大增,更加堅定其奪取東都之心,所以金墉城如果陷落,對我軍的牽制大計而言,未必就是一件壞事。」

見老頑固樊子蓋沒發脾氣,還流露沉思神色,裴弘策趕緊又補充了一句,道:「如果樊留守疼惜金墉城的守城將士,也可以給他們去一道命令,允許他們在危急時突圍返回東都就是了,反正連囤積近千萬石軍糧的洛口倉都丟了,又何必在意一座小小衛城的得失?自古善用兵者,那可是從不拘泥於一城一地的得失。」

又盤算了許久,老頑固樊子蓋這才點了點頭,道:「言之有理,可以讓劉子翊據城堅守,但是允許他突圍的命令不能下,賊軍勢大,官兵軍心沮喪,下了這道命令,金墉城搞不好連三天都守不了。」

「大人英明,正是這個道理。」裴弘策趕緊點頭,然後又說道:「樊大人,關於洛陽保衛戰,下官還有一點愚見,不知大人可願聽否?」

「黎國公直言無妨,老夫洗耳恭聽。」樊子蓋有意無意的改變對裴弘策的稱呼。

「那下官就斗膽直言了。」裴弘策也不客氣,馬上就說道:「下官認為,我軍應該設法激怒楊玄感逆賊,促使其立即揮師攻城,還越早越好!」

「為什麼?」樊子蓋大奇問道。

「很簡單,叛賊現在攻城,沒有任何的勝算。」裴弘策分析道:「楊逆十一天里行軍六百里,足以證明其軍中並未攜帶重型攻城武器,其後雖然在戰場上繳獲了一些輜重裝備,卻也沒有任何可以用於攻打城池的輜重武器,臨時趕製攻城武器,如雲車、雲梯、鉤車、絞車弩(床弩)和投石機等大型攻城武器,都不是十天半個月就能打造成功,最多就是造些飛梯和壕車等輕便武器,在四丈八尺高的東都城牆面前,這樣的攻城武器絕不可能收到任何效果,所以我軍只要能夠激怒楊玄感,促使其儘快攻城,那麼在守城中取得勝利簡直就是易如反掌,藉此又可鼓舞士氣,振作軍心,進而把楊逆拖入攻堅泥潭。」

「說得太對了!我們現在是需要一場勝仗來鼓舞士氣,振作軍心!還可以取到間接增援金墉城的效果!」樊子蓋興奮揮手,無比滿意裴弘策的這個建議,然後樊子蓋飛快問道:「那要如何才能激怒楊逆,促使其儘快攻城找死?黎國公對此可有高見?」

「很簡單,一個字,罵。」裴弘策微笑答道。

「罵?」樊子蓋一楞。

「對,罵!」裴弘策點頭,笑著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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