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 逆天的瘋狂 第四百零四章 舌戰

吐蕃使者一上殿,便粗著嗓門吆喝:「和於戰,一言議決,漢家子總是啰啰嗦嗦,我都來了一個月了,你們總是躲著不見我,這是為何?」

張商英轉向了遼國使者,和藹的問:「貴國怎會與吐蕃使者同來?好巧!」

張商英問話的時候,看都沒看西夏使節一眼,西夏使節臉上出現憤憤不平的表情,遼國使者倒比吐蕃使者顯得文雅,他輕輕一笑,柔柔的回答:「敝國國主打算調停貴國與西夏之間的戰爭,也在宮外侯了一個月了。此類事情以前不曾有過,莫非宋國以為現在我國是可以侮辱的嗎?」

張商英無力的擺了擺手,示意王欽若上前搭話,王欽若一笑,朗聲說:「我國已經派出太尉童貫前往貴國出使,調停的事情不是已經談過了嗎——我們拒絕!」

遼國使節淡淡的笑著,輕聲提醒:「此一時,彼一時也!」

遼國使者是在提醒大宋朝臣:過去你們回絕我們朝廷的要求,但現在不同了,陝西方面打的那麼激烈,吐蕃方面也開始蠢蠢欲動,此時此刻,若大宋還粗暴回絕遼國的調停要求,那麼遼國君臣不免認為:宋國方面在故意蔑視遼國。

當然,遼國使節之所以如此積極,是因為調停不是免費的,他們在調停當中,一方面要體現自己中原老大的資格,命令屬下兩個稱臣納貢的國家停止相互戰爭,以此體現自己的權威,另一方面,他們也是想通過調停撈取好處。

張商英沉默不語,王欽若也覺得不好回答,他眺望宮門外,心中從沒有如此虔誠的祈求:「快點,再快點,只要消息如期送達,我就知道該如何回答了。」

大殿方面,宋國大臣都像木雕泥塑一般端坐不動,既不贊成也不拒絕,彷彿沒有聽見遼國使者的話,又彷彿對面那三國使節並不存在,吐蕃使者更囂張了,他挽起了袖子,氣勢洶洶的嚷嚷:「打不打,我們是要繼續打下去還是休戰?請宋國君相立刻回答,我今晚沒有得到答覆,明天就動身出京,而後,宋國,等著我們的大軍吧。」

吐蕃使者的咆哮令西夏腰桿硬了很多,他走到黃庭堅桌案前,近距離的逼視著黃庭堅,咄咄逼人的說:「黃相,我夏人說到做到,我們說休戰,從此沒有加兵於陝西。但下面的人不知道情況,他們偶有越境冒犯,可我們國主都已經處罰過了,宋國何故不依不饒……」

遼國使者風輕雲淡的煽風點火:「說起來,宋國現在委實看不起人,這幾年椎場貿易,我大遼受了不少氣,當然,也欠了不少債——敝國國主的意思是:宋夏暫時休戰,至於敝國的債務,也請宋國高抬貴手,減免一二。」

也許是王欽若的祈禱見了成效,樞密使劉逵氣喘吁吁的奔進大殿,他剛才一直坐鎮皇宮的南熏門,專等從外面傳來的消息,此時他舉著一份奏章,滿臉春風,一臉喜氣。進的殿來,他剛要張嘴,發現三國使節都在,他放輕了腳步,先走到張商英耳邊輕聲說了幾句,而後將奏章遞給黃庭堅。

王欽若耐不住性子,把頭伸到黃庭堅身邊,看到奏章上只有簡短的一句話:「據報:太師於三月初十攻入興慶府,西夏國主西狩。」

看完這份簡短的奏章,王欽若情不自禁脫口而出:「就這——這麼簡單,詳情呢?」

黃庭堅神色不動的合上了奏章,奏章封皮上貼著三根雞毛,這就是所謂的雞毛信,三根雞毛表示「八百里加急」。

劉逵指著雞毛,興沖沖的回答:「報訊軍官說:種經略為了讓朝廷先得到消息,故此派他先來報訊,陝西方面另有詳情隨後送到。」

張商英接過奏章,先欣賞了一下奏章上貼的雞毛,而後清了清嗓子,展開了奏章。

大殿中,聽到劉逵提起种師中與陝西方面的字眼,三國使節都豎起了耳朵,他們以為張商英清了清嗓門是要宣讀奏章,但沒想到張商英壓根沒有宣讀的興趣,他快速的掃了一眼奏章,而後將奏章一合,遞給劉逵,同時回答王欽若的疑問:「話雖少,但這句話已經足夠了,任何濃墨重彩,抵不上這幾個字一般,真是字字千鈞——我等苦侯多日,總算有了好結果,從這一刻起,解除宮禁,任大家出入自由。」

黃庭堅點頭同意,張耒不客氣,他抬腳就走:「哎喲,這幾日可把我餓壞了,宮裡的飯真難吃,我都瘦了十數斤,可要回家好好補一補。」

張耒說完,不管不顧的一溜煙向殿門外走,西夏使節不滿的看著朝廷大臣的表現,遼國使者也看不下去了,他厲聲提醒:「黃相、張相,我們在談論國家大事,今日好不容易見到宋國能做主的人,請給我們一個答覆。」

殿門外,陡然響起了一片歡呼聲,三國使節愕然回頭,再一轉臉,發現他們面對的宋國大臣們臉上都是抑制不住的喜悅,他們不知所以然,正打算張口詢問,監國親王燕王氣喘吁吁,一頭撞了進來,他可沒有劉逵那麼顧忌,一進門,也不管在場的都有誰,張嘴就嚷:「我聽說陝西方面來了好消息。」

張商英點點頭:「總算是喜訊,你可以把這消息告訴官家。」

燕王喘了口氣,這才發現殿中的三國使者,他沖三國使者拱手打了個招呼,吐蕃使者本著一向尊重貴族的風尚,向這位親王還禮,西夏使節關心則亂,忘了回禮,遼國使者的回禮很猶豫,他似乎想了片刻,才心不在焉的回禮。

只聽燕王又搶著說:「我剛才就在官家那裡,官家正在作畫,聽到內宦的傳訊,停下了筆,讓我來問問確實的消息。」

張商英站起身來,他含著微笑望一望黃庭堅,黃庭堅也站起身來,與張商英並排而立,兩位相爺一起沖遼國使節拱手,由張商英出面回答:「好叫貴國大王得知,貴國已無需調停了,因為——西夏已不復存在。」

西夏使節面如土色,他難以置信的瞪大眼睛,遼國使節不知所措,他慌亂的回答:「別開玩笑,這等大事可不是在朝堂上隨便亂說的。」

劉逵清了清嗓門,朗聲回答:「三月十日,敝國太師、南洋提舉趙興趙離人已率軍攻破興慶府,西夏國主西狩——這不是玩笑,而是正式的軍報。」

正在這時,又一名太監氣喘吁吁的跑了進來,他手裡舉著另一份軍報,呼喊:「鄜延路經略种師中後續報告,請使相立刻答覆。」

劉逵得意洋洋的接過了軍報,大聲朗讀:「偽夏左衛將軍、石州節度使、御前侍講、後門宮寢待命李莫愁求降,鄜延路經略种師中臨機處置,已准偽石州節度使求降請求,請朝廷予以核准。」

這一連串的消息讓三國使節難以置信,但瞅著大宋大臣們得意洋洋的神情,彷彿這不是個玩笑,他們相互對望著,交換了眼色,一時之間,竟然不敢相信大宋的連番軍報。

張商英一擺手,中氣十足的下令:「詔:准予偽石州刺史求降請求,准予前線將士臨機處斷——再有同類事件,無需向朝廷請求,前線將士便臨機處置了。」

黃庭堅點頭,沉聲回答:「我附署(名)!」

殿後跳出了翰林周邦彥,他奮筆疾書,劉逵也緊跟著喊:「樞密院——樞密院也附署。」

下面的三國使節還是不敢相信,緊接著,又一名太監跑了進來,劉逵接過對方遞上的第三封陝西軍報,用一種暴發戶似炫耀的口氣,粗鄙的說:「陝西方面的軍報怎麼像拉屎一樣,一段一段的,令人不痛快。」

清了清嗓門,劉逵展開奏章,喜不自禁的宣讀起來,中間夾雜著忍不住的連番笑聲:「永興軍路、下屬鄜延路……這開頭署名我就不讀了,太啰嗦,讓我們直接跳到正文吧:我等已得到確切消息,三月五日,太師逼降黑山威福軍司;次日擊潰白馬強鎮軍司;又日,破克夷門,焚城,右廂朝順軍司全軍覆滅;三月十日左右,太師襲興慶府,屠。西夏國主逃入賀蘭山,龍騎兵正在追擊。」

劉逵這份奏章還沒有讀完,又一份奏章傳遞過來,劉逵就手接過,意猶未盡的咂巴了一下嘴,繼續說:「是秦風路的軍報,看來秦風路時間倒滿充裕,這份軍報啰里巴嗦,但主要內容是:秦風路當前的西夏兵都不見了,他正在努力搜索,有傳聞河上已經見到了太師巡邏的船隊,秦風路打算提兵向前,與太師匯合,特奏請樞密院許可。」

接下來的文件奏章如流水,一會進來一個太監遞上來一份文告,隨著文件越來越多,三國使節慢慢相信——這不是玩笑,宋軍確實攻破了興慶府,黃河南岸的西夏兵已經一片混亂,兵找不到將,將找不到兵,整個指揮體系已經崩潰。

遼國使節喃喃自語:「先破黑山威福軍司,那就是從河東路出發的軍隊……奇怪,宋軍是從天上來的嗎?這趙太師簡直神出鬼沒……」

黃庭堅清了清嗓門,和藹的沖遼國使者問話:「澶淵之盟後,我宋國與遼遵守盟約,彼此相安無事,現如今我大宋重奪靈州,貴國在黃河南岸的東勝州就成了一塊孤地,剛才貴使談到遼國欠債,不如由貴使回去與遼國國主商量一下,將東勝州這塊孤地賣給我們,至於價格……錢的事情好商量,我大宋,不差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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