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 逆天的瘋狂 第三百九十二章 韃靼人

种師中提醒:「水師連破三大軍司後,還要攻擊興慶府。趙老虎這是要留有餘力,他擔心四大軍司回援,消耗了他的彈藥,使他無力攻破興慶府,所以才有孩兒們的那句話:萬一不慎,則打爛河套。」

折可適指點著河川,補充說:「沒錯,水軍要有餘力連破三大軍司,必然需要一支龐大的艦隊,這支艦隊只能在春季河水最是旺的時候發起攻擊,在這種情況下,趙離人自保有餘,一旦攻擊不克,只要船隊調頭,順滔滔江水而下,夏人又怎能奈何他,所以他才說:攻擊不克,則打爛河套。」

种師中被這種思想碰撞激動的興奮莫名,他靈思如泉湧:「沒錯,五路攻夏,水師承擔的任務雖然繁重,但自保有餘,趙離人強大的炮船不是西夏人所能抵擋的,他只要突破三大軍司的攔阻,度過淺水區,就能攻克興慶府。興慶府一旦攻陷,四大軍司的後路就斷絕了,而後,水軍就將全盤棋搞活了:若向南攻擊,配合其它幾路全殲四大軍司,西夏半數的軍力已經覆滅。此刻河套在手,西夏只是一隻苟延殘喘的老狗。

但若他繼續向北攻擊,則……」

「妙,簡直是妙手!」折可適不停的擊掌讚歎:「我需向北攻擊,他只要向南,接應其餘四路兵馬進入河套,西夏人即使北逃進入沙漠瀚海,沒有了河套的西夏能翻出什麼大浪,無需趙離人繼續動手,你我二人便全取了這場戰工部!

哈哈,我等身在鄜延,也感受到水運之便,都沒有想到利用水路攻夏,西夏人連捕魚的船都很少,哪能想到我們能逆河攻擊——現在關鍵的問題是東勝州,只要搞定了東勝州,那三大軍司看似力量強大,但如果由趙離人主持,水軍衝破他們的攔阻不成問題。你說他們能拿什麼攔阻,用戰馬攔截江心的大炮嗎?」

种師中讚歎:「郭廣生飽讀兵書,是我最看中的將領,難怪連他都想不出應對之策……他在杭州作訓過,杭州官員既然提出水路攻夏,以他的仔細,一定親眼查驗過炮船的威力,絕對不會有錯的,我聽說趙離人曾在揚州誇耀,他的水師打遍天下無敵手,他既然敢打包票,又有如此多的便利,這五路攻夏,一定會成功的……只是,如此妙策,他怎麼不跟樞密院提呢?」

折可適愣了一下,他略一沉思,馬上想明白了:「我聽說趙離人深惡樞密院的大嘴巴,遼人、西夏人都在京城有使驛館,但樞密院的人說話卻不謹慎,勾欄瓦舍一名行首都能弄到朝廷奏章,令趙離人很不高興,所以他扣下火槍設計圖,堅決不給朝廷。目前朝廷只能從廣南軍械局採購。好在他同意由朝廷指派廣南軍械局的官員,朝廷才肯罷休。

我猜這次他是利用作訓的機會,暗地裡把這個計畫透露給相關各方——秦風路經略劉仲武倍道而行,沒準也領受了什麼使命……冬季攻勢,劉仲武什麼時候變的如此膽大?」

种師中仰臉向天,開懷大笑:「我皇宋與西夏纏鬥了百餘年,這個計畫一提出,漫天的烏雲便飄散了,從此我皇宋有了針對西夏的滅國之策,下面就是積極籌備了……折殿帥,你向朝廷報告,要求我鄜延路明年調三軍移戎杭州。」

折可適莞爾一笑,答:「得找個理由……」

折可適如此說,是因為知道趙興的脾氣,也知道朝廷的態度。趙興整編朝廷軍隊,從來不是免費的,花銷的費用總是從朝廷的賦稅中扣除,所以陝西如果悍然提出調軍隊去杭州移戎,朝廷方面不免擔心永興軍路派出的移戎士兵會擠占朝廷的份額,這樣的奏章遞上去,肯定不會批准的。

此外,西夏雖然與宋朝簽訂了停戰條約,但西夏人向來沒有遵守承諾的民族傳統,他們停戰協議照簽,例行的侵略照常進行,只是協議簽訂後,發動侵略的規模比原來小了很多。在這種戰事不斷的情況下,陝西方面突然表態要抽調部分兵力前去杭州整訓,朝廷方面不免要揣測其中是不是隱藏著什麼貓膩,或許雙方有什麼勾結。

种師中不以為然,他擺擺手:「這理由讓趙離人去想,你我只管提要求。」

折可適沉思著說:「先去給他送個信……」

正說著,折可適瞥見折可保帶著滿臉詫異的神情走進這間沙盤室,他止住了話題,反問:「何事驚慌?」

折可保拱手回答:「奇怪,有一支韃靼部族突然遞交入境申請……韃靼人向來以劫掠為風尚,難得如此客氣?難得如此講規矩,倒叫人納悶。」

韃靼人的入境申請是書寫在羊皮卷上的,种師中伸手接過,展開閱讀,卷宗才一展開,他驚訝的咦了一聲:「竟然是宋語書寫的文書?韃靼人什麼時候也懂得用宋語書寫文書了?」

文書看完,种師中一言不發,反手將文書遞給折可適,折可適展開文書,細細讀罷,驚愕的合起文書,說:「反常,太反常了,這股韃靼人說是磨古斯的舊部,我記得磨古斯已經在遼國被處死了,怎麼他的舊部可以猶存。

可疑,他們居然說是接受秦風路的邀請,請求從我鄜延路入境遷移,前往秦風路助戰劉仲武,太可疑了。部族遷移一般都在春季,但現在是冬季。私自邀請韃靼人入境——他劉仲武是個懦弱的人,要不然不會任由高永年瞎指揮,導致淮東大敗,如今他竟敢不經樞密院,召請異族入境助戰吐蕃,可疑!

韃靼人以搶掠為生,讓他們入境,這沿途如何防範,朝廷知道了……」

种師中突然打斷折可適的話:「讓他們遞交相關證明,告訴他們,只要證件齊全,便同意他們穿州過境。」

折可適愕然的看著种師中,种師中帶著淡淡的微笑,解釋說:「你剛才說『反常』,事出反常則為妖,這大宋第一妖人是誰,你我都心知肚明。

我剛才還在納悶呢,劉仲武怎麼會突然有了決斷,倍道而行奔赴秦風路,如今算是明白了——大宋士兵不耐苦寒,唯有磨古斯舊部堅韌耐戰,他們被西夏與遼國追擊,無處存生,能有一塊立足之地,值得全族上下拼上性命,這才是劉仲武的主力。

沒錯,部族遷移一般是春季,但冬季讓韃靼人入境,卻有一個好處,冬季天寒地凍,野外大雪覆蓋,韃靼人搶無可搶,只能順著我們提供的補給路線走,而這群韃靼人走投無路,也只有冒險在冬季遷移——這樣的事情只有趙離人那副虎膽敢做。」

折可適一愣,馬上站起身來:「韃靼人,這夥人應該在東勝州流竄,從東勝州入宋境,最近的路應該是火山軍……趙離人已經發動了,這伙韃靼人一定是從東勝州突入西夏境內,而後冒著千難萬險進入鄜延路邊境!走,去看看。」

這股韃靼人人數並不多,總數只有五千餘人,領先的是一千騎兵,种師中上下打量,發覺這一千騎兵裝備很簡陋,大多數人手中只有一張弓,劍壺中只插著寥寥無幾的十隻箭,從箭羽的製作可以判定,這種箭的箭頭一定是骨制的。

寒冬臘月,這群人披著厚厚的羊皮,許多羊皮都沒有經過處理,上下甚至還帶著板油。他們戴著厚重的帽兜,只有兩個眼睛露在外面,帽兜周圍結滿了白霜。

折可適從他們的臉上一一打量過去,他低聲說:「果然是窮途末路,這一千騎兵當中居然有很多壯婦,連孩子都拉上陣了,說明這部族已經走上了末路。」

韃靼騎兵首領靜靜的等待种師中將他們打量完畢,等种師中將目光盯在自己身上,他一催戰馬,上前嘰里咕嚕說了一通藩語,种師中輕輕搖頭,表示不解,那騎兵首領翻手召喚隊伍中一名孩童,這孩童年歲不大,十餘歲的模樣,穿著非常華麗,但在寒冷的北風中凍的兩臉發青,他催馬上前,嘴唇哆嗦的開口,說的居然是宋語。

「數年前,我族曾救助了草原上一個商隊,那是我族最大的幸運,因為這支商隊屬於環慶經略使趙大人的。又一年,我族攻擊西夏,恰好配合了環慶經略使趙大人的攻擊。事後有一支商隊找到我們,說出一個約定。

若干年過去了,我族原以為這個約定早已經被人遺忘,但前不久,有一支商隊找到了我們,約請我們去青唐水草豐美之處棲身,我族長老經過討論,履行了這個約定,故此特地按照趙大人規定的路線,申請從鄜延路入境。」

种師中輕輕搖頭:「殘破之旅,你們還有能力履行約定嗎?」

种師中不問是什麼約定,是因為趙興背著朝廷與異族私下相約,以他的謹慎不可能留下證據,所以他之前要求韃靼人提供證明,也就是一句空話。他猜到了這支窮途末路的部族是想去青唐拚命的,打算用他們的鮮血換取之後一塊棲身之地,但現在這部族的狀況並不好,所以他才說對方無力履行承諾。

那小孩一笑,回答:「種經略並不清楚這約定的內容,約定是:韃靼族扶立一名懂得宋語的部族首領,並且對這首領唯命是從,趙大人則負責提供一塊水草豐美的牧原——在下的母親是一名宋人,屬於先王第四十三姬妾,自小受中原詩文教育,剛才的入關文書也是我寫的。現在我是這支部族之主。」

种師中一愣,但他馬上伸出手來:「歡迎重歸故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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