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 逆天的瘋狂 第三百九十一章 驛站

趙興站起身來,原地轉了幾個圈子,馬上又問:「東西是在哪裡失蹤的?」

源業平搖頭:「京東西路、京東東路,淮西路都屬於北洋事務局管轄範疇,一直以來我們不好往裡頭插手——小石將軍從我們這裡學成了以後,認識我們這裡大多數軍情司軍官,我們往那裡派人手,彼此太熟悉,見面都不好意思不打招呼,所以派了幾撥人,都被小石將軍灌得大醉,禮送出境……」

趙興跺腳大罵:「笨蛋笨蛋,大路通天各走一方,匪徒怎麼會恰好知道生辰綱的消息——如此明顯的線索怎麼會忽略了,你通知他們,查一查有誰知道生辰綱行走的路線,一定會找見線索的。」

源業平眼睛一亮,恍然大悟的猛地一拍著大腿:「對呀,聽說押解的軍官名叫青面獸楊志,是大名府新到的配軍,傳說還是楊延昭楊令公的後代,他出面押解生辰綱,唯一的條件就是押解路線由他制定——當地諸軍!楊志為了穩妥起見,每到一地都要預先知會當地諸軍,那些押解的人指責優干,連自己都不知道行進的路線,不可能預先籌劃,埋伏人手,唯有當地諸軍能預先接到通知!

就是他們了,就是他們,只可能是他們預先泄露生辰綱行蹤的,楊志武藝非凡,押解的士卒都是他精挑細選的,也唯有當地諸軍有這個膽量,有這個能力敢去挑戰楊志。」

楊延昭原名楊延朗,自宋真宗冒認道教傳說中的人皇之一趙玄朗為祖宗,名將楊延朗「下一字犯聖祖名,改為延昭」。青面獸楊志不可能是楊延昭的後人,因為在這個時代,楊延昭、或者說傳說中的楊家將唯一的後人就是楊祖仁,如今這人正擔任杭州兵馬指揮,要找他,不需要到別的地方,就在南洋事務局三樓辦公室。

不過,趙興並沒有細細追究楊志是否是楊家將後人,因為古人老喜歡冒認一個名人做祖先,連身為皇帝的宋真宗都不能倖免,何況平民百姓。配軍楊志冒認楊延昭的後人,只是一件姑妄聽之的事情,何必認真。

「沒錯,按照慣例,押解如此貴重的貨物,官員們難免要利用職權住進驛站,以策安全。這個時代通訊手段匱乏,楊志住一夜就走,驛站的人不可能把他的事情宣揚的全人類都知道,他們沒有這個能力。所以消息可能是從驛站體系與當地諸軍體系兩方面泄露的。

按慣例,驛站接待一名客人後要詢問客人下一站的安排,如果是高官顯貴,為了巴結,他們會預先通知下一站做好準備,所以下一站會提前一天知道他們到達的消息,然而一天時間太短,想挑戰楊志那龐大的押運隊伍,一般的匪徒沒這個膽量,也沒這個心思。所以唯有軍隊體系有這個嫌疑。

去查一查,楊志最後一個歇宿的驛站在哪裡,他出事的地點一定離下一個驛站不遠。因為按慣例,楊志每到一地要向梁子美報平安,還要預先通知下一個歇宿點的諸軍,讓他們做好接應準備。他選擇的路線雖然由自己決定,但我聽說他是軍官出身,軍官出身的人難免有一些思維定式,他選擇的道路不外乎幾條重要的大路,這就是線索,去幾條大路中最荒僻的、人煙最稀少的道路上尋一尋,總能找見蛛絲馬跡。

另外,貨物上面也是一個線索,我聽說梁子美在大名府暗地裡執行我的經濟侵略政策,也正是因為他肩負這一重任,而且做的很出色,所以黃師兄放了他一馬,我想他知道的脾氣,也知道我的愛好,因此他送的貨物一定是遼國最稀奇昂貴的玩意——他在倒賣遼國珍珠,貨物裡面一定有大量的珍珠。失勢的地點是內陸,查一查有哪位客人突然拋售大量的珍珠,他一定有嫌疑,至少是銷贓人。」

趙興說完,源業平已經連連嘆息:「生辰綱失蹤,初一看茫無頭緒,讓太尉這一分析,處處是線索,此案罪犯簡直是呼之欲出,太尉分析事物的本領,簡直令我嘆為觀止……下官這就去通知山東來的人馬,讓他們這幾點著手盤查。」

源業平去的很快,回的也很快,他的一個轉身又重新回到了趙興的辦公室,臉上帶著不可思議的神情,彙報:「太尉,簡直太神奇了,山東方面已經有了線索,他們彙報的消息簡直與太尉的預料分毫不差——主管此事的是京東西路鄆州捕盜觀察何某人,何觀察稽查到有人拋售大量珍珠,覺得蹊蹺,再一調查,發現是鄆城書辦宋江的莊園在拋售,此位書辦家中並不經商,何來大量珍珠出售。

何觀察再一詳查,發現那些珍珠出自倭國,乃是梁子美準備轉售給遼國的,他從轉售給遼國的珍珠中精挑細選,挑選出兩百粒又大又圓的走盤珠,作為生辰綱送給太師賀壽,這批走盤珠恰在失盜目錄上,不會有那麼巧,前腳生辰綱失竊,後腳就有人出售來歷不明的百餘粒走盤珠。

何觀察傳喚書辦宋江,不慎走漏了風聲,那宋江已經棄官潛逃,其人家中起出了部分未及銷贓的生辰綱,此案已真相大白:書辦宋江主管官府文書往來,包攬訴訟,他利用自己的職權,預先獲知了生辰綱可能行走的路線,聚齊了一幫匪盜,準備打劫,接獲鄰近的壽章縣班頭傳遞的消息,立刻出動人手攔截,在好漢坡用蒙汗藥麻翻了青面獸楊志,劫走了生辰綱。」

趙興急問:「楊志為什麼下落不明?」

源業平接著報告:「據宋江庄中未及逃走的莊客招供,當時宋江並未害了楊志性命,大約事後楊志覺得干係重大,不敢投案,故此畏罪潛逃。而其餘人等也太害怕太尉與梁中書事後追究,故此一起潛逃。」

趙興哦了一聲——原來是這樣,晁蓋與宋江的劫案是兩起不同的劫案,真實的歷史上對此記錄不詳,是因為張叔夜。張叔夜是鄆州知州,而宋江是他手下的書辦,替他包攬訴訟,收受常例,所以張叔夜在事後含糊了宋江出事的原因,更是在若干年後,通過擒拿宋江的副手招降了這位大盜,將這事徹底掩蓋下來。

如果把整個大宋王朝比喻為有限責任公司的話,宋江這位公司職員拿了公司的薪水,卻私下裡泄露公司的秘密,並組織人手打劫了公司財產,事後潛逃。過去認為宋江這種行為,反映了勞苦大眾的呼聲,是普羅大眾學習的好榜樣——唯獨不是公司里的合格員工。

趙興可以想像,宋江出身官宦階層,他潛逃後利用自己曾經組織黑社會的情商,會立即網羅一批因犯了瀆職罪、貪污罪,以及種種罪行而潛逃的前政府官員,他們有「鬥爭經驗」,知道如何跟官府周旋,故此僅以三十六人的數量,就能達到縱橫整個山東、河北的「功績」,以至於十餘年間官府圍剿,總是被他們事先溜走……

趙興冷靜下來,平靜的問:「怎麼消息來的如此快?」

源業平答:「此事關係太尉,侯蒙與張叔夜出動了騎軍,小石將軍也派出了騎槍手,官府層層壓下去,地方上不敢怠慢,何觀察破案後,騎軍出動的很快,宋江單身逃走,莊客們大都被俘,事後騎軍追擊,發覺宋江逃入了附近的梁山泊,泊內蘆葦叢生,騎兵不敢深入,張叔夜徵調船隻,可是梁山泊水盜縱橫,淤泥很深,外地人不敢輕易而入……」

梁山泊是黃河決口而形成的沼澤地,那裡的水況確實複雜多變,而且因為是位於人口繁茂之地的沼澤區,當地百姓正在拼力填湖造田,按正常的歷史,它正在逐漸乾枯,並將於一百年後成為一片爛泥塘,而後變成陸地。這樣劇烈演變的沼澤地確實不適合大軍進剿,這也是歷任官員止步於梁山泊外的原因。

趙興聽了,冷冷一笑:「那麼,晁蓋匪幫與宋江匪幫合流了,從此這兩部匪徒就以打劫過往客商為生,客商有何罪,要被他們殺戮與搶劫,而且這種殺戮還被稱為『正義』?」

源業平冷哼一聲:「什麼正義,土匪們的正義,誰敢如此說?」

稍停,源業平馬上補充:「現在京東西路已經不一樣了,自渤海國大力用良馬換軍械以來,朝廷已經不愁戰馬了,而太尉在密州西路推行的新式《保馬法》,也使得民間馬匹保有量大大上升。梁山泊里都是泥沼,官軍雖然進不去,但這些人也恐怕出不來——如今民間擁有的火槍也不少,侯蒙已經抱怨民間莊戶裝備的比北洋軍隊還好。三兩胡匪想打劫農莊,恐怕他們啃不動,而一旦出湖,又會受到官軍騎兵追擊,恐怕他們也逍遙不了多久。」

趙興思索了一下,稍稍點點頭:「你說的沒錯,這群人蹦躂不了多久,估計很快會有捷報傳來……」

趙興在算計梁山匪徒的時候,鄜延路經略府,小種經略种師中正與鄜延路殿帥折可適迎接他們的子弟返回,領先的是小種經略之子種明武,折可保跟在後面,會州統制郭廣生甩著袖子東張西望墜在隊伍的最後。种師中一一呼喚著陝西子弟的姓名,最後驚問:「怎麼周永、游解二位沒回來?」

眾人沉默不語,折可適仰天一笑,勸解說:「周永、游解二位到了義父身邊,他倆已經有了更好的前程,還回來作甚?」

郭廣生甩一甩袖子,翩翩的走上前來,閑閑的回答:「周遊二將留在參謀本部,我陝西也不是沒有收穫的,這是兩全其美之物,經略大人、殿帥,有何不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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