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 逆天的瘋狂 第三百五十五章 老實人的憤怒

黃庭堅是個老實人,今天這個老實人難得的發了脾氣,老實人一旦認真起來,其執拗勁令人恐怖。他拽住皇上從中午說到夜半,言詞滔滔,中間沒有一個重樣詞,現在,這個老實人疲憊了,他有氣無力的回答:「陛下,此時,箭在弦上,不得不發爾!」

黃庭堅說的是趙興,如果沒有趙興來這一手,小皇帝可能開始用拖延政策,然後進行秋後算賬,但趙興既然插手了,依他的性格,不會給人留下喘息之機。

果然,小皇帝正在愣神之間,聽到幾匹快馬踏碎了夜間的寧靜,馬蹄聲越來越近,小皇帝詫異的問:「夜深了,城門應該關閉,怎麼馬都騎到皇宮裡了。」

蔡京呻吟一聲,喃喃的說:「來了!」

果然來了,馬蹄聲陡然而止,馬上騎士扯著大嗓門,那一聲聲喊叫像巨雷在氣氛沉悶的皇宮內回蕩:「檢校太尉、同中書門下平章軍國事、五路巡閱使、南洋事務局提舉趙興趙大人有令,傳令鬼軍嚴守崗位,不得輕易令人冒犯陛下。」

不得輕易令人冒犯陛下,這句話有幾個理解方式,一種理解方式是要求鬼軍保護好皇帝,另一種理解是——囚禁皇帝,禁止他與外人接觸。同時,皇宮嚴禁人隨便出入。

稍停,一陣沉重的腳步聲傳來,那是騎馬的士兵翻身下馬,沖殿門走來,小皇帝在發愣,他扭頭一看,發現蔡京抖的不成樣子了,此時此刻,他想起了上一次皇宮兵變,那時,曾布懷裡揣著火槍替他守在殿門,趙興隻身進入兵變的兵營,替他平定兵變。

彷彿之間,幾年過去了,物是人非。曾布已經被他趕出朝廷,同時趕出朝廷的還有那個老倔頭韓忠彥。

此時,密州,北洋事務局。韓忠彥的辦公大樓里燈火通明,這座大樓是新建建築,在建設這座大樓的時候,韓忠彥還向趙興借了三千石匠,三十萬貫銅錢,現在,物是人非,他聚齊北洋事務局眾將,商討對付趙興。

韓忠彥是從秀州接到報告的,趙興的船隊進入長江口的時候,老奸巨猾的韓忠彥就嗅出了一絲陰謀的氣味,等趙興的先鋒部隊剛一控制揚州城,他已經反應過來了,在趙興欣賞一丈青的舞步的時候,韓忠彥連夜把眾將都召集起來,商討對策。

現在是半夜了,韓忠彥借著燈火挨個打量下面的軍官,他的目光在石誠臉上停留了許久,突兀的問:「小石將軍,我能夠信任你嗎?」

石誠一挺胸:「吾家先祖石守信隨太祖打下了這份江山,石氏滿門歷代都是皇宮守衛者,韓相請放心。天下人皆可叛,我石氏不可能叛。」

韓忠彥滿意的點點頭,又問:「與你老師交手,你有把握嗎?」

石誠回答的乾脆利落:「沒有!」

頓了頓,石誠又回答:「我等隨老師學習,越學習,越覺得老師的知識淵如大海。老師打仗,天時地利人和都會計算到,尤其可怕的是,老師精擅組織學,他調配人力物力的本事令我等嘆為觀止,在這方面,相較老師的水平,弟子連一成都比不上。

我等在老師門下學習三年,首先學到的就是計算投入產出,老師這個人生就一副老虎膽,想當初,陴路支的戰況剛剛傳回的時候,我等兄弟聽了戰況,不禁冒出一身冷汗。陴路支諸國聯軍合計十二萬,而且打的異常頑強兇狠,但老師竟敢率領三千正兵、七千輔兵出城列陣,而且竟然乾脆利落的勝了。

不瞞韓相,我等師兄弟滿師時的研討就是推倒那場戰役,至今想來,那場戰役勝的不可思議,但老師分析起來,卻是必勝之戰。

所有的情況都不利於老師:人生地不熟,充滿敵意的土地,萬里遠征,後繼乏力,敵勢過大,如此種種,貌似所有的形勢均不利於我軍,但老師判斷了,結果符合老師的判斷。我剛才聽到消息就在想,眼前這情景,又似乎接近陴路支戰役,貌似種種情況都對老師不利,但老師既然敢出手,我料他必然有後招,只是後招是什麼?

我衡量了一下,老師已經進抵運河中樞,目前,誰還能阻擋他?我北洋事務局嗎?南洋事務局戰船千艘,強兵強將三萬餘人,而我北洋事務局主力卻是兩千密州梨花軍,這些軍隊並不可信,他們最初就是由老師訓練的,與老師交手,一定會遲疑,猶豫,但或許,我們能達到阻攔老師的意思,我或許可以催動士氣拚死達到遲滯老師的目的,然而完全攔阻,必不可能。

我料老師起兵之時,已經將我們這支戰力計算其中,以老師的性子,必不會出半點意外,讓我們有機會動身,韓相,下官年紀幼小,猜測不出,韓相心中有計較嗎?」

韓忠彥搖搖頭:「趙離人的心思,猜不得。老夫也曾研究他過往的戰例,每每覺得匪夷所思,但不管怎麼說,他進軍揚州,而揚州乃天下樞紐,依他的性格,他一定會把揚州完全掌握在手中,才會起兵繼續前進,否則的話,我們就直下揚州,斷了他的後路。

兩天,我估摸著我們有兩天時間,明天點齊兵力,我等從陸路急行軍至徐州,堵住他進兵的上游,徐州城壕寬大,利於堅守,只要我們守住了徐州三天,京城三十六萬軍隊動員起來,一定能遏制趙離人的企圖,而後,我看他不得不流竄海外了。」

這一通商議一直商議到天亮,天亮時分,眾將各自拿了軍令,準備去召集人馬,一名從揚州趕來的信使匆匆而至,急報:「趙相用相印下令查封蘇州應奉局,廢除通商法,廢除折納法,三舍法、廢除……」

韓忠彥呆了,他手中的帥印失手墜在地上,半晌,石誠見到他沒有反應,趕緊起身撿起帥印遞上,韓忠彥失神的接過帥印,頓足大呼:「晚了,晚了,一切都晚了,真正是自作孽啊!」

石誠遞上帥印後,喃喃自語:「我怎麼沒有想到呢,我怎麼沒有想到,老師非常擅長借勢而為,我早該想到他這一殺出去——人心!」

韓忠彥揮手,命令軍官退下:「事不可為也!」

那些軍官興高采烈的交回了軍印,一名軍官多嘴,問:「韓相,我北洋事務局是否執行趙相的命令。」

韓忠彥頹然的擺擺手:「不執行行嗎?花石綱一事,徐州百姓也受害嚴重,趙離人這條命令一出,我等再出兵,恐怕徐州也要閉門不納。」

石誠搖頭:「不止,連老師治下的秀州都受害,我密州海商因為經營海貿,家中頗多珍奇玩意,蘇州應奉局也曾來這裡搜刮,我等若與這條命令做對,恐怕前腳出城,後腳密州百姓就要關閉大門,拒絕我們再入。」

韓忠彥想了想,又精神一振,馬上追問:「趙離人帶兵入揚州,陛下可許了?若陛下不許,我等還能彈劾他一個擅自興兵之罪。」

石誠這時已經明白了,他一指高麗方向:「又來了——這必定又是一次『獻俘』,韓相忘了,數日前他把高麗使者都要了去,現在高麗使者想必正在他船上。」

韓忠彥嘆了口氣,趙興現在的舉動完全都在體制內搞小動作,他的所作所為,符合官場的規則。與之相較,蔡京所做的一切反而比趙興更叛逆,在這種情況下,大宋百官及庶民是支持趙相還是蔡相,不言而喻。

百官倒向了趙興,百姓倒向了趙興,趙興手裡還有一支強大的,所向無敵的、百戰百勝的軍隊,京城中他還有一支唯命是從的鬼軍存在,蔡京有什麼,他手裡只有一群不學無術的馬屁精,他想靠馬屁術戰勝大炮嗎?

大戲還沒開場,眾人已經知道了事情的結局,韓忠彥這時還不知道京城裡百官已經罷朝了,若是他知道,他的決斷會下的更乾脆。稍傾,韓忠彥擺了擺手,回答剛才那名多嘴軍官的問題:「頒布施行吧,趙相畢竟是我大宋的趙相,他頒布的條令還是我大宋的條令,命令轄下各州各路照樣執行。」

軍官們歡天喜地的依次退下,石誠躡手躡腳也準備退出帳內,韓忠彥招手喚住了,但他卻不開口,久久的陷入沉默當中。

凌晨,密州景教寺廟裡的鐘聲敲響了,伴隨著鐘聲,是一片震天動地的歡呼聲——密州景教也擔負著宣講朝廷律令的責任,這一定是密州百姓聽說了趙興的新律令,他們對這位曾經擔任過父母官的名將發自內心的崇拜,聽到趙興出手,阻止了奸黨的禍國行為,情不自禁的發出一聲歡呼。

清晨,順保寨,趙風打著哈欠,站在順保寨的碼頭上,懶洋洋的看著士兵出操。帥范背著手站在他身後,一臉的逍遙,而順保寨寨丁則站在牆頭,羨慕的看著玄武軍操練。

趙興的軍隊不是第一次來順保寨了,順保寨的老百姓都知道這支軍隊頑強善戰,更重要的是,他們軍餉優厚,伙食好的令人垂涎。

這時的大宋,民間的飲食風俗實際上與戰國時代的日本相似,不,應該說戰國時代的日本是在模仿大宋的民族風俗。其中最主要的一個特色就是很少吃肉食,尤其是北方,更是如此。

趙興帶的軍隊,伙食標準是嚴格規定的,每天至少要保證半斤肉。三千士兵駐紮在順保寨,不僅將順保寨周圍的牲畜搜刮一空,連對面的遼人牧民也沾了許多光,他們紛紛牽著自己的家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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