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 逆天的瘋狂 第三百五十一章 暴風雨即將來了

楊時拱手:「多謝大人誇獎!」

這句回答讓趙興愣了半天,過了許久,他才反應過來,楊時這是在說,此文案出於他之手,他在遜謝趙興人才的誇獎。

趙興嘆息:「龜山先生真是好學不倦,原來你竟然自學了工程預算,只是不知,龜山先生可曾把此法教授過於門人弟子。」

大宋高官都喜歡教授一群門人弟子,這是昔日王安石留下的影響。杭州境內也有兩位喜歡教導一大群弟子的傢伙:一個是自認校長,開辦了十餘所學校,還開辦了一個書院的趙興;另一個就是龜山先生,他四十歲才出仕,出仕前以教書為樂,出仕後又歷任學諭,可謂門人弟子一大群。

趙興起初與楊時走得並不近,這人去蕭山縣上任的時候,也學著趙興原先的例子,帶了一大群門人弟子從事各個衙門。稍後,因為與程頤的關係,楊時與張繹走得很近,後來,趙興聽說楊時是極少數在王安石在世的時候,就敢指著王安石鼻子罵的讀書人,立刻刮目相看,隨後,這個小縣令便有了出入趙興城堡的資格。不僅如此,這個小縣令還把他多餘的弟子全部招來,送進趙興的書院附學,跟趙興學習江西派學術。

龜山先生的求知慾是非常旺盛的,趙興沒想到對方竟然悄悄學習了工程預算學,這可是他的起家學問。聽到趙興的問話,楊時馬上回答:「相公的經濟學最深奧,我現在正從張繹那裡借閱相公的經濟學書籍,倒沒時間教導學生,不過,學生們都在張繹那裡學習,建築學、經濟學、航海學、地圖測繪學,還有海外殖民的學問,都是他們的必修課。」

趙興哦了一聲:「龜山先生的弟子有意去海外發展?都有誰?報幾個名字來——海外正缺乏總督。」

楊時翻了個白眼:「我那些弟子可沒錢,聽說現在一個總督賣到三十萬貫,我的學生出不起。」

趙興馬上接嘴:「我出,龜山先生道德文章,我是佩服的,你弟子去海外歷練,這筆錢我出了……龜山先生說的也不對,這海外總督不是出售的,他們交的那十五萬貫錢,是預付三年的海軍巡邏費,這不是賣官售爵,龜山先生不必憤怒。奇怪,我明明開價只有十五萬貫,誰把它的價格炒到了三十萬貫。」

楊時翻著白眼,睥睨的說:「我知道那錢沒有落到你自己的腰包,所以我沒有怪你。我也知道交錢去海外上任的官,去搜刮的對象不是我大宋百姓。你說的『內外有別』的道理,我深表贊同,所以我沒禁止弟子們學習海外殖民術。

然而,『搜刮他國』國民以肥自己,畢竟是橫徵暴斂,我怕那些弟子學會了橫徵暴斂之術,今後萬一心機不純,對我大宋未免是個禍害,所以我對學生的學習不鼓勵,不反對,但也不贊成。」

趙興搖頭大笑:「龜山先生多慮了,廣南推行海外殖民術已經多年了,第一任海外總督已經卸任,他們轉任大宋地方官,也沒見到有衡增暴斂,反而對治下百姓格外寬容,因為他們在海外,做的就是對宋商寬容,對異族橫增暴斂。」

楊時點頭附和:「那些卸任總督的消息,我已經在海事新聞報上見過了,據說他們治下的百姓對他們評價非常高,然而,廣南的事情不能照搬到其他地方,當初廣南殖民,你選擇的都是廣南官員,事後這些官員的任職地又在兩廣。兩廣之地,相公花了十年的精力建設,其中官員糾察制度非常嚴格,而杭州你到現在待的時間不足一年,南洋事務局之外,更沒有這樣完備的糾察制度,他們若事後回到南洋事務局任官,我倒是放心的,因為他們這一任期五年,五年後,或許你已經把兩浙路建設成另一個廣南了。

然而,我就怕他們轉任到其它地方,其它地方官吏如虎似狼,我聽說蘇州供奉局轄下,百姓傾家蕩產者不計其數,那些官吏尚沒受過系統的暴斂術訓練,而後海外殖民術,就是一整套系統化的增斂之術,我已經看過了,裡面總總方法,令人嘆為觀止,若我的學生拿去對付大宋百姓,我這個老師唯有自盡以謝天下。

所以,你別誘惑我的學生了,等學生學成之後,讓他們按照南洋供奉局正常的選官途徑進官,事後也按照正常途徑回南洋事務局轄下受約束,如此,對他們的長成方式有利。」

說罷,楊時抬起眼睛,翻了一眼趙興,問:「我聽說,所謂海外殖民術,也是你寫的,據說黃庭堅黃魯直等人,以及當時被貶的宰輔也在其中多有貢獻,有這事嗎?」

趙興嘿嘿笑著,答:「不敢掠眾人之美!」

楊時將趙興盯著上下打量了好幾遍,又道:「以我看,所謂的海外殖民術,其中的蠱惑人心的辦法,以及暴斂的手段,連過去的王安石,現在的蔡京都比不上,但我看當時被貶的宰輔,還有你趙大人,都是些心地仁厚的人,你們怎麼想出如此惡毒的方法?」

趙興哼了一下,答:「我等的仁慈只針對大宋百姓。」

楊時沉默片刻,爽快的承認:「不錯,奪天下之財富,以饗我大宋黎民,這未嘗不是另一種仁義。只是苦了南洋百姓,他們何其無辜,竟要受這番磨難。聖人之仁,該廣濟天下——我聽說太尉正在四處建立免費施藥局,何不讓海外藩民也享受我大宋的恩惠。」

趙興笑著,他東張西望,躲閃這個話題。楊時這番仁義的說法,倒不是出於迂腐,只是那種無差別的恩惠是當時讀書人的共同想法,這種觀念無所謂對錯,只能說局限於時代。

這種腔調被趙興所不屑,但楊時是他尊敬的人,他尊敬楊時的道德文章,所以不便出言反駁,只用沉默回應。楊時也沒勉強,這時,他眼角瞥見一名女使端著一盤熱帶水果向二人走來,他靜靜等了一會兒,見那名女使在趙興耳邊嘀咕了幾句,他站起身,拱拱手說:「公務已了,趙相既然同意修橋,此地戲劇已索然無味,我去萬松書院,大人有事去那裡找我。」

趙興擺手:「別走,龜山先生,我確實需要你的學生,現在不僅海外缺官,我轄下這幾年也揪出一批貪官,正打算將他們一一撤換,龜山先生,我還想請你主持今秋的貢舉,我們再商量商量。」

楊時一甩袖子:「你府中万俟雅言先生可謂當代『算宗』,全大宋最傑出的『計相』,論經濟之學,我不如他。王明叟乃歐陽相公關門弟子,論學問文章,我不如他,至於帥監司,論兵法成就,滿大宋在其上的也就你了。有這些珠玉當前,我主持什麼貢舉?」

楊時匆匆告辭,趙興轉頭沖仍舊侍立的女使詢問:「你剛才說什麼?」

女使回答:「娘娘讓我告訴你,何不去正座就座。」

趙興扭頭一看,這才發現,他女兒早已經跑到母親跟前,目前正遠遠的沖他招手,他笑著擺擺手,告訴那位女使:「你去轉告娘娘,就說我公務繁忙,過來望一眼,便要去處理公務,我走了,讓她安心看戲。」

見到趙興跟女使嘀咕,趙婕閃身跑了回來,她扯著趙興的衣袖撒嬌說:「就知道爹爹上樓的意思是把我扔給娘親,爹爹不要走,好不容易有一日安閑,且聽完這曲戲再走。」

趙婕說罷,扯著趙興的衣袖向程阿珠走去,經過之處,官太太們紛紛讓開座位,趙興坐了下來,扭頭一看,旁邊坐的是李之儀之妾楊姝,她實際上是李之儀第二任妻子,本是當塗的絕色歌姬,小李之儀三十多歲。在妻子胡文柔死後,不幸的李之儀有幸結識了這位紅顏知己楊姝。

楊姝曾在花園洞為被貶的詩人黃庭堅彈奏名曲《履霜操》,當時,正是朝廷對元祐黨徒迫害最劇烈的時候,楊姝可算是頂風作案,但這一義舉卻為當時文人所稱讚,李之儀更為欽佩。遂為她改籍良家,納之為妾。

這對老夫少妻,終日為伴,以詩文自娛。李之儀曾寫下「道骨仙風雲外侶,煙環霧鬢月邊人,何妨沉醉到黃昏」的詩句。原本,這對夫妻在生命中最後生涯皆以讀書耕田為樂,寫下「落得清閑與物疏,扃門終日似山居。案頭新有歸天賦,架上無留緯世書」。但現在由於趙興造成的變故,李之儀轉任成都府,任利州路轉運使。

不過,李之儀在利州路上乾的並不開心,原先在趙興庇護下,性情耿介的李之儀從不在意同僚應酬,也不在意直言指出上官的錯誤,有什麼變另措施,他向來也不贊成再議財政支出,因為一切首尾都由趙興打點,現在獨擋一面,他乾的處處不開心。

與過去不同的是,李之儀現在宦囊豐厚,不為錢糧發愁,乾的不開心的人一氣之下,掛官而去。但因為還有些官場交接事宜,他自己留在後面,把妻子通過水路送到杭州,打算到杭州定居,這樣,有趙興在上頭,他也不怕辭官後有人找他麻煩。

楊姝挺著大肚子,正在與程阿珠交流著育兒心得,見到趙興到來,這位爽直的女子也不迴避,毫不見外的沖趙興打招呼,她與黃庭堅交情深厚,還與李之儀做了實事夫妻,出入趙興家中像出入自己家一樣隨便,說話也沒有顧忌:「大人,我現在該稱呼你相公,還是稱呼太尉?」

趙興笑著回答:「都好都好!」

楊姝爽朗的笑著,說:「我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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