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大軍閥的狐步舞 第三百一十七章 無可奈何的囂張

趙興遣歸喀絲麗,是因為喀絲麗做為他的婢女,服役期限已經到了。必須按照宋刑統卷十三條規定「放為良者」,亦即放她回家。

接下來,趙興要麼在喀絲麗放歸回家後,重新以妾室待遇迎娶喀絲麗,要麼認喀絲麗為女兒養在府中;或者從此與喀絲麗各不相干,形同路人。

宋刑統根據儒學思想規定:「妻者,傳家事,承祭祀,既具六禮,取則二儀。婢妾雖經放為良,豈堪承嫡之重。律既止聽為妾,即是不許為妻,不可處以婢為妻之科,須從以妾為妻之坐。」

也就是說,根據儒學傳統,妾是不能傳家執掌家事的,妾生的孩子不能稱妾為娘親,否則,法律與傳統都不承認他與父親血緣關係,除非他認大母為娘親,才能承認其宗姓。

在古代,做妾是個很卑賤的行為,法律上她沒有權力擁有自己的孩子,而且隨時會被丈夫一無所有的趕出家門。古代法律支持這種行為,儒學傳統也讚賞這種行為。而書中美女哭著喊著做妾的,多數是現代人寫的小說情節。

喀絲麗生的孩子趙山已經認程阿珠為母,使他有了姓「趙」的權力,但喀絲麗進入趙興府上,是以歌伎的身份進入的,這是賤籍,賤籍連當妾的資格都沒有。她要獲得孩子的承認,按宋刑統規定,趙興先要在其服役年限到後,將她釋放出府成為良民,而後重新用迎娶妾室的禮節將喀絲麗迎娶入府,成了妾後,她便成為自己孩子的「小娘」。

當然,這樣一來,喀絲麗還能在趙興府上停留三年,等妾室規定的服役期限滿了之後,再另想辦法規避宋朝妻妾法律。

在趙興的妻妾中,陳伊伊的身份是不同的,宋朝庭承認她身份的特殊,賞賜她一個夫人的職銜,而陳伊伊出身的大越國,女子也以嫁給宋人為榮,根本不在乎做妻做妾。因為朝廷這份含糊,所以陳伊伊可以地位微妙的存在下去。但喀絲麗不同,趙興若不再加處置,就會有御史根據宋刑統彈劾他「役期滿仍不將妾婢放歸」,這是犯罪,宋朝的犯罪行為。

陳不群跺腳:「老師,南洋無數的小國等待我們採摘,你卻為了一個女子耽擱,這不是紅顏誤國嗎?」

趙興不滿地回答:「你不知道,家國天下,先有其家,後又其國,我若不顧家,對家裡人的承諾都不能實現,連家人都沒照顧好,如何替國事效勞。」

陳不群氣的眼暈,他稍作停頓,又突然想起,詰問:「老師,那麼宗澤當如何評價,此人弟弟去世了,卻依然為國事而置家事不顧,你不是很讚賞這人嗎,怎麼卻要談家事為重?」

這個問題徹底難倒了趙興,他默然良久,答:「我跟宗澤受的不同教育,我的團隊意識特彆強,時刻想著自己的領地,自己的領域,所以我比較顧家,而他從小受的教育是為國舍家,這兩種教育說不上誰對誰錯,只不過他比較適應自己的教育,而我喜歡顧家。」

陳不群見說不動趙興,氣惱的跺腳:「老師,我不知道大道理,但我知道,錯過了信風,我們的非戰鬥減員就要大大增加,那些兒郎也是老師的心頭肉,老師捨得嗎?」

趙興醉眼朦朧:「我們現在就出海……太倉促了吧。新的船隊、新的水手,未加訓練就帶他們上戰場,這是謀殺。還有,我們的新衙門還是個空殼,我不在,他們如何操持……」

陳不群搖頭嘆息:「老師剛到廣州的時候,就承諾進入南洋,打通商路,如今一年拖一年,今年不動身,還等何年?」

趙興晃了晃腦袋,不自覺的嘟囔:「這樣啊……那就動身,傳令水手登船,我們一路下廣州,邊走邊訓練!」

這回反而輪到陳不群吃了一驚:「這就走——我們火炮還沒安裝齊,火藥還沒有儲存好……」

趙興搖搖晃晃的站起來,醉醺醺的一拍桌子:「今日事,今日了,傳令:各艦登船,明日一早出發!」

陳不群嚅囁地問:「如此,那客氏當如何?」

趙興一拍桌子,醉醺醺的說:「好辦,快拿我的印綬來……」

正說著,喀絲麗出現在門邊,她比較乖順,聽到趙興喊人拿她的印綬,二話不說,一個轉身,便拿來了趙興的官印。

趙興的官印可不老少,大大小小七八個。趙興借著醉意,扯過一張紙,挨個將官印蓋在那張空白紙上,隨手遞給喀絲麗,一指茉莉院城堡大門,道:「快去,快去走出大門,而後轉身回來。」

陳不群一驚,趕緊提醒:「老師,可記得兩位宗正同知趙宗景、趙宗惠?!」

喀絲麗原先還滿頭霧水,不知道趙興遞給她一份蓋滿印綬的空白文書是什麼意思,一聽到陳不群提到這兩個人的名字,她笑著抖抖那張空白文書,說:「私事兒,郎君何必給奴這一堆官印?」

趙宗景、趙宗惠(都曾於神宗朝擔任宗正同知)兩位都是一個脾氣,一心想要將自己喜歡的妾扶正。這二位好不容易等到妻子去世、喪服已滿之後,他們將妾送出府去,然後再三媒六禮地把妾當做「良家女」娶回來。可不知怎麼就給傳到了神宗皇帝的耳中,皇帝氣憤自家人竟然如此不遵紀守法,先後下令將兩位宗正同知罷不說,還硬生生地棒打鴛鴦——命這兩位宗室子把那個妾遣送娘家去。

趙興遞給喀絲麗的那份文書實際上相當於一份休書,他打算仿造兩名宗正同知,先將喀絲麗休出城堡,依照法律,喀絲麗只要雙腳踏出趙興的家門,趙興就可以用迎娶良家女的待遇,重新迎娶喀絲麗當妾——是「妾」而不是「妻」。

休妻是私事,實際上趙興無需蓋那麼多的官印,他只需親筆書寫一封休書,哪怕沒有任何印章,在宋朝法律上,也承認他完成了休妻的所有法律程序,所以喀絲麗抖著那份空白文書嘲笑趙興,認為他喝醉了,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趙興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他一指大廳,反詰:「不群,我娶的是妾,不是妻,所以律法干涉不到我——大廳里有什麼,有那些人作證,你還怕什麼……況且這是末世。」

趙興前面說的理由,陳不群不以為然,但他說的「末世」讓陳不群悚然而驚,他不敢再辯解,生怕趙興借著酒意再說出什麼不合適的話。

末世,最顯著的特徵就是政府信用破產。百姓不再相信政府的話。對於政府的法律他們有條件就違反,沒有條件創造條件違反——這也是符合末世規則的。

平常待在趙興青瓦台大廳里的,都是些什麼人?

趙興現在的大廳里,有秀州知州晁補之、越州知州秦觀、福建路招討安撫使帥范、杭州判官勾當知州事宗澤……還有他在揚州認識的屬官鞠常——他現在是杭州推官。

此外,還有杭州守捉使袁(源)業平、杭州馬軍統制蕭峰、步軍統制蕭峻……

除了這些官員外,還有杭州各界的人士,有書生,僧侶、道士,外加應杭州官府點呈而來的杭州頭牌歌伎……這些人加起來,剛好是一副喜宴的完整客人。

喀絲麗是胡人,胡人講究愛情,認為「有愛飲水飽」,不太講究遵守繁瑣的禮節。趙興剛才的話要對一個宋人講,她可能要求趙興履行完整的納妾禮儀,但喀絲麗向來不在意這些——當然,她也是不太清楚宋人對禮節的偏執,聽了趙興這話,她只剩下了滿腔的歡喜,抖了抖那份空白的文書,欣喜的說:「也好,用官印來證明這些,顯得更正式……我走了。門口有沒有白馬?我要騎著白馬重新進入城堡,我的王子,希望你能在城堡門口牽著我的馬韁……」

喀絲麗用詩意的語言描述她嫁入城堡的心情,她臉上全是憧憬,陳不群露出難以忍受的神情,趙興也擺出險些嘔吐的姿勢,趕緊打斷喀絲麗的話,說:「你想要什麼,我的女娘,我用一個國家做聘禮,你喜歡嗎?」

在這個世界,用一個國家做聘禮,唯有趙興有資格說出這個話,而且他說出這句話,不是虛妄的誇耀,而是事實。

趙興有能力做到這點。

喀絲麗聽到這話,抖一抖手中的官印,活潑的回答:「太好了,這就是你的憑證,什麼時候我選定了國家,就在這添上那個國家的名字,你可不要反悔?……」

陳不群的臉頓時成了苦瓜臉,他低聲嘟囔:「紅顏禍水,老師,你可不能將天下委之一位婦人——妻者,傳家事,承祭祀也,妾者豈堪承嫡之重!」

趙興敲著桌子,醉意熏熏的說:「哪那麼多話,快去通知大廳里的人,今晚上擺喜宴,是我太尉大人納妾之宴。」

趙興牽著喀絲麗的馬進入石堡大廳的時候,酒似乎還沒有醒,他腳步有點踉蹌,動作顯得很粗魯——也就是舉止幅度過大。

大廳里靜悄悄一片,眾人的表情都很異樣,秦觀首先跳起來,但他剛沖趙興揚手,晁補之一把揪住他,拉他坐下,宗澤在一旁嘴唇蠕動,在迴音效果非常強的大廳里,趙興似乎聽到三個字:「兵法雲……」

喀絲麗興高采烈的跳下馬,她掃一掃大廳,發現眾人沒有上前慶賀,她有點不高興。胡人喜怒形於色,不擅於隱藏自己的感情,喀絲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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