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大軍閥的狐步舞 第三百一十二章 生就一雙點金手

得韓忠彥提醒,宋徽宗轉臉望著趙興,遺憾的補充:「朕剛才提到廣東,又想起了朕曾許趙卿的——南洋!我大宋現在需要南洋,南洋事務離不開趙卿,東南財賦離不開趙卿,趙卿也有意南下,可廣東局面畢竟太小,趙卿不如再選一個地方吧,朕屬立杭州,卿待在杭州家鄉,以便朕時時垂詢,如何?」

說到杭州,趙興突然想起朱勔這個人物,按時間推測,朱勔這名大商人此刻正在討好童貫。童貫帶朱勔入京後,徽宗特地為朱勔設立「東南應奉局」,以搜刮花石綱,結果讓朱勔有了「東南王」的綽號,後來,更是激起了方臘在杭州附近發動起義,佔據杭州作為自己的偽京。

既然宋徽宗能夠破例設置「東南應奉局」這個新衙門,也該為趙興設立一個,論寵幸,趙興以為自己現在可比朱勔強,他是以實力擁戴端王上位的,功莫大於擁立,此時,他不提要求,滿大宋誰有資格提要求?

趙興帶著悠然神往、帶著戀戀不捨,帶著割肉的神情回憶說:「廣東原來是窮荒之地,經過我數年的治理,可算是富甲天下,我在廣州可置辦了一份大宅院,就這麼鄒然離開廣東,嘖嘖,捨不得啊!

不過,陛下剛才既然開口了,我就勉為其難吧——在廣州,我常常感覺到廣州的海貿事務已經受到種種局限,譬如廣州,白人蕃商喜歡去廣州市舶司交易,而阿拉伯蕃商喜歡去泉州,可廣州、泉州都路途遙遙,貨物想要轉運到內陸,極不方便,我建議朝廷再開幾個市舶司,比如讓杭州開埠,此外,我大宋應該設立南洋事務局,徹底定下一個長久之策,以便經營南洋。

杭州處於大運河始端,陛下這個建議不錯,南方事務局應該設在杭州,統管泉州、明州、杭州、廣州市舶事宜。如此一來,朝廷可以統治整個南方的海貿事業,而海貿所獲得的銀錢收入,也可以就近、儘快的押解入京。

同時,在杭州開埠也有另一個好處,軍事上好。我這幾日翻閱了唐時攻高麗的戰役,發現高宗最後攻滅了高麗,是因為有水軍支援,而唐太宗,隋煬帝之所以屢發高麗失敗,皆因為沒有水軍參與。究其原因,陸路運動補給,長路漫漫,運一斤糧草上了前線,光民夫自己吃也要吃一半,甚至七成。而水軍則不同,三十多人駕一艘小船,就可以運送二十料糧草,如此一來,為前線軍士提供補給,便變的方便。

如今,我大宋面對遼國也呈現這樣的局面,臣在密州時,曾試探過遼國臨海軍的實力,發現遼國船隊不堪一戰,若我大宋再開北方事務局,以密州、登州為基地,秘密發展水軍,如此一來,可以制壓遼國北方水軍,一旦我宋軍北伐,則可以運送奇兵,直入臨海軍,而後再通過水陸輸送糧草,耗費既低,所需人力也小,而且便捷快速。

除此之外,我大宋設立南方事務局,北方事務局,可以將天下市舶司統合起來,只通過兩個部門處理那些龐雜事宜,藉助海貿豐厚的利益,以培植水軍,如此做上十年,等我大宋統合了整個南洋,以南洋的財力支持北方發展火器與水軍,十年積累,一旦爆發,恢複幽燕,想來不遠。」

宋徽宗聽的激動,曾布帶著回憶的神情插嘴:「臣也曾擔任樞密使,閑時也曾瀏覽過唐時討伐高麗的戰事,果如趙大人所說,唐高宗滅高麗之時,卻有水軍參戰,只是臣沒有想到,勝利的關鍵居然在這水軍身上。」

趙興點頭:「廣州蕃人曾經寫書說,大宋的京師汴梁城是一座浮在水上的城市,大運河的便利使南北護路都通過水運,彙集到這座天下之都,如今,更增添了海陸的貨物。然,最近黃河北流開始枯竭,運河開始淤塞,使得我大宋貨物流轉不暢。

臣在環慶的時候,曾經觀察過環慶當地的情景,發現環慶與西夏百年戰爭,致使當地樹木砍伐一空,沒有了樹木龐大的根繫緊固土壤,大雨一下,雨水沖刷泥土,帶著巨量的泥沙進入黃河,使得河水越發渾濁。

臣所憂心的是,流北水河雖然枯竭,但汴河一帶水量還充足,據臣觀察,由於黃河泥沙太多,官府每年加固堤壩,已經使堤壩高於汴梁城牆。前幾年天氣連年大旱,使得汴梁河道水量不豐,但去年流北水河重新有水,這說明雨水已經豐富起來,萬一今年暴雨,汴河之水陡然加多,我汴梁城該怎麼辦,實在值得憂心。」

說軍事,兩位宰相沒資格插嘴,但趙興一說起黃河水位,兩位宰相陡然緊張起來,汴梁城一直是一座懸掛在黃河水面下的城市,趙興雖然說的含糊,但兩位宰相想到黃河決口,淹沒這座京城,禁不止冷汗直下,韓忠彥失態的將硯台打落在地上,緊張的自語:「如今正是春季……」

趙興接著補充:「臣以為,與西夏雖然議和,但朝廷每年撥付陝西的茶馬錢不能停,該改撥付樹苗補貼。臣曾在環慶大力倡種植蘋果樹,這樹木好,它質脆易碎,夏人用它做攻城梯,一塊礌石就能砸得粉碎。用它做旋風炮,枝幹無法承受弓弦之力。而我大宋卻可以用它來做箭桿、手撐。另一方面,還可以用來固定陝西的泥土。

除此之外,北方苦寒,夏人與遼人都嗜酒如命,用蘋果釀成的酒可以向夏人換馬換牛換羊,以此來充實我大宋的國力,臣以為,我們應該趕快做出補救措施,讓陝西廣種樹林,尤其要在北方推廣蘋果樹,如此,方能恢複汴梁這座水上城市的活力。只要京師恢複了水上城市的活力,我大宋再大力發展海軍,每發展一年,就將遼國與西夏甩脫一年,拉大兩國國力的差距,等十年後,遼國、西夏已經腐朽不堪,伐遼指日可待。」

小皇帝趕緊盯著曾布與韓忠彥,吩咐:「今日所議,二卿儘快整理出奏章,以便……」

趙興插嘴,打斷皇帝的話:「軍國大事,豈能透露於外?」

這話韓忠彥不懂,曾布懂,他曾經擔任樞密使,知道趙興剛才說的話,其實是一副完整的攻遼與討伐西夏的戰略計畫,而這份計畫落在奏章上,慣例是要刊登在朝廷邸報上的,令天下官員閱讀的。遼國人只需要弄一份邸報回去,趙興的攻遼計畫就全盤曝光了。他趕緊看著韓忠彥,等候韓忠彥的回答。

韓忠彥沉吟片刻,反問:「陛下說的是南方事務局、北方事務局事宜,還是黃河的事?」

韓忠彥的意思是說,朝廷突兀的要設立一個新官僚機構,不跟朝廷大臣,告訴他們這樣做的原因,就頒布實施,這違背了與「士大夫共治天下」的慣例——也就是現在的「共和思想」。

「都不能說」,趙興趕緊補充:「黃河河岸,一半在我,一半在遼,若是遼國人知道了,以扒開黃河威脅我等,則我大宋做事,免不了要投鼠忌器——以水為兵,歷朝歷代不乏先例,大家可要警惕。」

韓忠彥立刻站起身來,建議:「馬上派出察訪使,沿黃河察訪。此外,便以恩賞之名,依舊向陝西撥付茶葯錢,就說陛下憐陝西連年戰爭,民眾窮困,特意撥出內幣,幫陝西百姓恢複生機——只是朝廷剛緩了一口氣,又要增加支出,不知道趙大人的南方事務局能為大宋增加多少財賦?」

趙興斷然的回答:「若朝廷開設南方事務局,鑄錢一項,廣南大理一地能夠達到每年三百萬貫,市舶司一塊,有望達到每年兩千萬貫。再加上茶稅、鹽稅,僅南方事務局,每年力可上交四千萬貫。」

韓忠彥搖頭:「我聽說廣南除了鑄造銅錢外,還鑄造銀錢、金錢,這三百萬貫,若只是銅錢,還不夠,還要加上兩百萬貫銀錢,至於金幣,則多少不限,如何?」

趙興咬咬牙,回答:「可!」

韓忠彥又加上一句:「近日朝廷正在討論海外貿易領,官家擬把勃泥、麻逸規劃我朝,麻逸更名為『呂宋』,勃泥更名為『金宋』,以紀念兩地規劃,但我聽說此兩地肥沃,原本你計畫給兩地設立的財賦目標是每年一百五十萬貫,若把這兩地都劃歸南洋事務局管轄,再加上你弄的十多個海外貿易領,你交納的賦稅是否能再增加兩成?」

趙興上報的額度是四千萬貫,增加兩層,就接近了五千萬貫,但小皇帝仍不甘心,他插了句嘴:「兩成太少,我以為總額達到六千萬貫,是可以預期的,趙卿以為如何?」

趙興現在明白了,小皇帝叫他來禁中賜宴,是當著兩名丞相商量他今後工作的安置,可六千萬貫在他看來也不算多,等他把印度與阿拉伯市場開發完畢,他估計,海貿這塊年收入怎麼也要上億貫,這是他根據這個時代的生產力與貿易額測算出來的保守數字。

但他不能答應的太痛快,所以他苦著臉,低聲嘟囔,嘟囔的聲音不大不小,剛好讓屋內的幾人聽見:「可憐我廣州的房子,那可是我花了三十萬貫,動用了三萬真臘石匠,花了五年的工夫才蓋好的華美大屋,美央侖央……」

韓忠彥板起臉來,故意裝沒聽見,曾布老好人一個,和稀泥說:「離人這麼心疼,那座房子一定漂亮,若你一時半時脫手不了,我做主,請廣東官府予以寄售——三十萬貫,小錢兒,你若答應六千萬貫的財稅額,便是朝廷花三十萬貫買下你的房子,朝廷也不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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