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大軍閥的狐步舞 第三百零四章 皇宮兵變

小皇帝最好那句話的意思是:趙興帶來了大量的信息,很多理念與小皇帝的想法有衝突,他需要靜靜考慮一會,再做出答覆。

小皇帝累了,韓忠彥領先向皇帝告辭,等眾大臣出了皇宮,沒人願意跟曾布同行,曾布招手召喚了趙興:「趙大人,你在殿中罵我可罵的恨,實話告訴你,老夫沒錢,付不起那麼多銅,你哪天到我府上,看的什麼好只管搬,搬完了,算是老夫歸還了你的罰銅。」

趙興輕笑:「曾相,我一向認為,每個人都要為他的行為承擔後果。我雖然私下裡給曾相送過燈,也指望曾相能在朝中中流砥柱,然而,這並不是說我對曾相的行為很滿意。

每個人都要為自己的行為承擔後果,章相昔日迫害元祐黨徒,曾相雖然多方緩和,但依舊執行了那個迫害政策——劉摯死了,呂大防死了、王岩叟死了,無數的先賢死在那條貶官道路上,章惇已經為他的行為承擔了後果,他被免官了,而曾相依舊高舉相位,若沒有一點懲罰,怎麼對天下百姓交代?

今日陛下做主,輕輕的懲罰了一下曾相,然而,曾相今後可以挺直腰桿做人了,你可以告訴大家,我已經為過去的行為付出了代價——這不很好嗎?」

曾布苦笑了一下:「我知道你是為我好,所以老夫才沒有沖你翻臉,今後,老夫在朝堂上還要多多依仗你,韓相、蔣相都是睚眥必報的人,我在朝堂上恐怕待不了多久了,至於還能待多久,全靠趙大人的支持了。」

趙興爽快的接受了對方的懇求:「我回頭去找韓忠彥,告訴他我們現在唯一的出路就是重現君子政治,終止黨爭,你放心,我一定讓他答應。」

曾布拱手,輕輕提醒說:「蔡京還要回來!」

曾布是聽說蔡京跟趙興關係很好,兩人合開一個古董店,一起製造假古董騙錢,他現在感覺到朝堂上新黨的勢力過弱,不符合勢力平衡的概念,所以要求把蔡京調回來。

談到蔡京,趙興的思緒進一步引申出來,他記得宋徽宗剛剛登位的時候,曾經有一段時間藉助剷除章惇,將政策偏向於舊黨,恢複了許多元祐年間的中庸主張,以至於宋徽宗剛剛登基的那幾年被人稱作「小元祐」。然而,不知為什麼,等蔡京重新回到朝堂上的時候,小皇帝又重新走了他哥哥的老路,開始不遺餘力的打擊迫害不同意見,以至於政府信用在老百姓心中徹底破產,結果,當金兵兵臨城下的時候,滿京城一個願意為他而戰的老百姓都找不見,除了幾個騙子道士。

趙興陷入了沉思,曾布以為趙興在衡量蔡京重新回來的利弊得失,他靜靜地站在宣德樓前,等待趙興的答覆。此時,夜色朦朧,大宋京城特有的夜生活開始了,鄰近的街道開始點上燈籠,滿城炊煙渺渺,喧嘩聲漸起。

趙興在心中仔細衡量,人常說性格決定命運,趙興正在從趙佶的性格下手,分析這個人的一生。

藉助穿越人士預知歷史的長項,趙興在小皇帝還沒有登基的時候,竭力的跟小皇帝搞好關係,並藉助幫端王經營封地的由頭,不停的與端王書信交流,順便向這個年幼的孩子灌輸自己的主張,現在看來,這些努力是有成效的,小皇帝至少對他的某些理念毫無抵觸。

然而,人常說屁股決定腦袋。小皇帝一屁股坐在皇帝位置上,心思已經不那麼單純,比如這次趙興贏得大功回來,但小皇帝卻沒有提對趙興的賞賜問題,甚至連趙興是否回廣州都未做表態,如此一來,趙興只能作為一名閑官,滯留在京城。朝堂大事他沒有發言權,小皇帝要想諮詢他,或者會把他叫過去,但如果小皇帝沒有想起,他只能在京城曬太陽。

小皇帝是個愛好藝術的人,他在藝術上所能達到的高度,在皇帝中間獨一無二,甚至連常人都很難達到他所成就的藝術高度。這需要天賦,外加一些個人努力。

細細想來,小皇帝也是一個追求完美的人,對完美的追求使他偏執於藝術,以至於不耐煩處理國政,這便使蔡京趁機獨攬了大權。趙興隱約記得,所謂「北宋六賊」當中,還有幾名太監喜歡模仿宋徽宗的筆跡,自己書寫聖旨,其氣焰滔天,連蔡京都要巴結。而小皇帝對此卻不聞不問,中宋一朝,那些偽造聖旨的太監沒有受到絲毫懲處。

這說明小皇帝的心思壓根不在處理國政上,蔡京的藝術才華被小皇帝欣賞,故此小皇帝引為知己,而後將國政全部託付蔡京,這才使蔡京有了玩弄權術的機會……趙興想到這,低頭打量了一下自己,論到操縱人心的手段,趙興自認比蔡京那廝高明許多,然而,論到藝術造詣以及拍馬屁手段,趙興遠遠比不上蔡京,所以有些事情蔡京能做到,趙興做不到。

然而,操縱人心這一點,趙興完全能夠做到,他可能不是宋徽宗的精神知己,但絕對能成為趙佶的左膀右臂……

這樣想來,趙興似乎不可能阻擋蔡京的上位——如今童貫已經去了杭州,以蔡京的手段,巴結山童貫一點不成問題,他將無可爭議的返回朝堂,頂替趙挺之的位置,而後利用自己的藝術造詣使小皇帝產生臭味相投的感覺,接下來,歷史將不可避免的回到它固有的軌跡。

想通了這點,趙興輕輕點頭:「曾大人,蔡京蔡元長一定要回來,這點我可以幫你,但我擔心,蔡京這傢伙有王安石的風格,獨的很,喜歡獨霸權柄。我擔心這廝回到朝堂,對你我並非好事。」

曾布想了一下,拱手回答:「將來的事情交給將來去辦,讓我們且顧眼前吧。」

趙興點點頭答應:「我這就派快馬前去杭州,通知蔡元長早作準備……」

話說到一半,趙興瞥見一名朱雀軍士兵,數名朱雀軍軍官匆匆忙忙的向宣德樓奔來,趙興止住話頭,出聲招呼那幾名軍官,只見那些軍人走到趙興面前,倉惶的行了個禮,焦急的彙報:「大人,不好了,諸軍嘩變。」

曾布一驚,回身望了望皇宮,才一抬腳,發覺趙興沒有動,他忐忑不安的停住了腳步,語不成聲的催促:「離人,怎麼回事,朱雀軍怎麼會嘩變了呢?這可是天子腳下,朱雀軍手中掌握著霹靂彈、大炮、火槍,一旦嘩變起來,怎麼得了?!」

趙興擺擺手,止住了曾布的叫喊,他轉向那幾名軍官,詢問:「怎麼回事?我們身在遼國,深入遼國腹心數百里,周圍都是敵人,我們沒有嘩變,怎麼回到了大宋的京城,反而嘩變了呢?不要急,慢慢講。」

幾名朱雀軍軍官喘勻了氣,詳細解釋:「大人,問題出在點校上面。樞密院對我軍進行點校,卻要收繳我們的槍支,核定我們的俸祿——大人,我們都是『大將』,但樞密院官冊上,我們還是環慶兵勇,薪水要比照禁軍士兵發放,這哪成呢,分明是居心叵測嘛。」

曾布插嘴說:「朱雀軍士兵原來都是環慶弓手,連廂軍都算不上,按禁軍標準發放俸祿,已經是恩典了,怎麼還要鬧事……」

稍作停頓,曾布恍然,轉身問趙興:「離人,難道你發的薪俸比禁軍還高,高多少?」

趙興心裡得意,他暗自吶喊:「沒錯,這支軍隊是我的,誰也拿不走,朝廷想分化瓦解,看他怎麼花得起錢。」

心中得意,趙興臉上還是一副懊惱的神情,他伸出一個巴掌,想了片刻,又搖搖頭,捏起了拳頭,將手指張了兩次。在趙興張手期間,皇宮內也想起了一片喧嘩,吵鬧聲越來越大,曾布面無人色,他張望著皇宮內,哆哆嗦嗦的解釋:「宮內,那地方還是你的朱雀軍,離人,快想辦法——十倍,你竟然給士兵十倍的薪俸,這不快趕上一個知縣的俸祿,有你這麼養軍隊的嗎?」

那幾名朱雀軍士兵望著宮內吵鬧的地方,態度恭敬的回答:「大人,我們點校的時候,前面入京的朱雀軍士兵曾派人來詢問,說是他們入京後,俸祿減的太厲害,詢問我們的情況。恰好我們也在點校,等諸軍亂起,我等回頭查看,發現他們已經跑了,我估計他們是得到消息,回駐地也鬧騰起來。」

趙興不慌不忙,慢悠悠的說:「曾大人,曾相,我軍中士兵的薪俸不能按常理衡量,他們平常拿禁軍的俸祿,額外還有服裝錢,火藥錢,消暑費,碳薪錢,伙食費,車馬費,另外,訓練的時候還要給他們發作訓費,戰鬥的時候還要發作戰費,此外,他們的戰利品也要歸自己,所以,細細算下來,他們的薪俸比禁軍高十倍不止。

當然,這些錢也不都是我出,戰場繳獲是大頭,那是我們的敵人替我們付費,我打仗,一般都戰利品豐厚,但這次與遼人交手,維持了一個不勝不負的局面,想必士兵們有點不甘心——帥將軍在哪裡?」

趙興的後一句話是向士兵發問的,帥范官品小,像他這樣的五品官是沒有資格上殿參加議事的,所以酒宴過後,帥范就領著人離開了皇宮。

「不知道,我等先去大人府上尋找,未發現帥監司的蹤影,所以我們只好來宣德樓前等候。」

曾布已經站不住了,他直催促:「離人,先去皇宮,陛下在那,陛下的安危最為要緊,先安撫皇宮裡的士兵……十倍薪水,你真捨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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