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大軍閥的狐步舞 第二百九十八章 大宋第一參謀會

文人在一起談的話酸溜溜,全是一千多年前記錄下來的古代語言,這些古代語言宋代稱為「經義」,一般人聽不懂。蔣之奇王師儒這兩人一走,曹煜與張敦禮大大鬆了口氣。他們才松完氣,突聽到趙興響亮的嘆氣聲——原來這位進士也不習慣這種酸溜溜的談話呀!

曹煜一挑大拇指,讚歎說:「小趙,你人不錯。我原本以為,蘇學士的弟子,遇到這樣的酸儒,一定咿咿呀呀說個不停,沒想到……你這人對我胃口。」

其實曹煜比趙興大不了幾歲,曹煜雖然身為簪纓世家的魁首,眾將門當中的領頭羊,但他的官品要比趙興低,他稱呼趙興為「小趙」,從官場禮節來說是不合適的,但這種稱呼,說明將門已經正式接納了趙興,並將他視為同類,所以才會不以官品大小來稱呼。

趙興聽了這誇獎的話還沒有表態,帥范那裡抄著手,冷冷淡淡的插嘴:「對古文的解釋正確與否,與軍隊的戰力提高並無益處,與地方財政的收入並無增益……我家大人才不會幹那無聊的事,他提出『新儒學』只是引導廣南東路發展商貿,其後便拋之腦後任人評說。

有那辯論的功夫,不如做點實事,喝杯清茶。人生短暫,若將精力耗在與酸儒辯論上,我廣南何至於有今天。」

說罷,帥范抄著手,板起臉來問趙興:「大人,推演已經準備好了,我們可否現在開始?」

經帥范這一打岔,趙興為拉近距離而準備的親熱話也說不出口了,他眼珠轉了轉,回身招呼曹煜與張敦禮:「兩位駙馬,我軍中參謀準備了一些東西,打算重新研討遼人的實力,二位既在,不如同去。」

遼國的實力究竟如何,趙興在武清打的究竟怎樣,這也是兩位簪纓世家子弟最想知道的。

蔣之奇是個文人,隨軍參戰的他,寫回來的戰報雖然花團錦繡,極盡渲染之能事,但兩位將門子弟卻從裡面得不到任何「有效信息」,這種信息茫然也讓剛登位的小皇帝有點手足無措,現在,趙興的邀請來的太及時了,曹、張二位相互看了一眼,齊聲回答:「我等正想聆聽一番,有勞了!」

帥范不情願的望了兩位將軍一眼,趙興不引人注意的輕輕點了點頭,帥范只好冷著臉,引著大家走進了趙興借寓的屋子。

趙興借寓的屋子原本是順保寨嫡長子居住的屋子,順保寨寨主為了逢迎趙興這位當朝太尉,特地騰出了自己長子的屋子安置趙興,而趙興毫不客氣的霸佔了這座大堂屋,幾天來,這裡戒備森嚴,曹、張二位也是第一次進入,一進大廳,他們便被廳里的場面震撼住了。

這座堂屋是一座小二樓居室,此刻,一樓大廳已經騰空,放了一張巨大的桌子,桌上是一幅山川河流圖,這幅河流圖用泥土沙石堆出整個河北的山川地形,其中,武清縣,安次縣都在其上,還有遼國南京道上的西京府……

這張圖很大,填滿了一樓整個空間,僅僅在桌子與牆壁那可憐的縫隙當中,立了一些手持長竹竿的幕僚,這些幕僚有的形象怪異,似乎是一賜樂業人、波斯人,只有甚少的幾名童子屬於宋人。

一樓空間不夠,帥范帶著大家直接上了二樓,在二樓走廊扶梯處,他們居高臨下,俯視擺在一樓大廳的地圖,張敦禮隱約記得這地圖的形象,順嘴問:「這張圖有點沈括的風格,我記得他曾用木頭雕出山川河流的情況,製作成『木輦圖』,怎麼,你這幅地圖改用沙石了?」

「這是黃河北岸的地形圖,我稱之為『沙盤圖』,諸位看看,可有什麼錯漏?」趙興邊說,邊觀察著一樓大堂里的沙盤。

曹煜一咧嘴:「黃河以北唯有你們去過,我說不上什麼究竟。」

帥范從從人手裡接過一根長木杆,伸出樓梯,指點著一樓地圖上的幾個細微之處,隨口說:「大多數地形我已經查看過了,只這幾處,河道的寬窄比例,山川的高度比例略有差別……可大致地形出來了,這點差別或可忽略不計。」

趙興一擺手:「那麼先討論一下規則吧。」

聽到「規則」這個詞,曹煜與張敦禮彼此對視了一眼。此前,他們兩人隱隱約約聽到部分廣東新學的內容,其中就強調了規則的確立,以及對規則維護。據說,趙興說過:做任何一件事前,先要立下一個大綱,確立一個規則,然後按照規則與計畫逐步推行,這才能夠保證目的的實現。

這幾年,隨著趙興在南方神話般的勝利,東京汴梁的人雖然對廣東新學多有自己的看法,但趙興推崇「智學」的名聲卻不脛而走,大家都隱隱約約聽說,趙興掌握了一門稱之為智慧巔峰之學的「帝王之術與治政之術」——這份傳說隨著章楶捲走趙興的《經世濟民書》,而逐漸變的更加清晰。

文人都有喜好八卦的習慣,章楶越是對那幾部書視若珍寶,並對趙興著作這套書卷的消息嚴密封鎖,大家越耐不住好奇心。大多數宋人並沒有保密意識的,故此章楶所說的「嚴密封鎖」,只是不在公開場合談論而已,但他對自己的幕僚卻從不隱瞞,幾個親近的幕僚有幸翻過那本書,據說都對那套書佩服有加,認為書中所說的開啟了自己的思路。

宋人還有抄書的習慣,幾位幕僚翻閱完趙興那本書,立刻回家默寫下來,並視若珍寶傳至子孫,用來教導族中子弟,並特別說明黃州程氏因此書而崛起。他們如此一說,其親朋好友繼續將書的內容轉錄下來……於是,大宋政壇便悄悄流傳著一個隱秘話題——趙離人那廝算無遺策,百戰不殆,是因為那本書的原因,傳說中這廝學會了帝王之術,擅於經營勢力,擅於利用天地之威,擅於利用人心……

以往的這類傳說,將門子弟經常聽聞,張敦禮曾經向族兄張用私下詢問過,但張用與趙興共事的時候,趙興這套書並沒有出現。

廣西轉運使張田得勝回京後,也受到同樣的盤詰,從張田嘴中他們獲悉,確實存在這本書,不過書中的內容都是一些理財手段,這些理財手段很能夠啟發人的智力,然而,張田在廣西的時候,地方的民政並不由他經手,所以他對這本書沒有上心。

張田的回答並不能讓將門子弟安心,在他們看來,張田這廝可能跟章楶一樣,自己獲得了這本書的真跡,但因為書中的知識過於恐怖,所以張田隱秘不說,特地留著教導自己的孩子。

在這種情況下,趙興偶然提到的幾個新鮮的詞,立刻讓曹、張二位豎起了耳朵——接下來,他們目瞪口呆地看著帥范眼花繚亂地向他們展示一整套、完整的處理軍事問題的方法論,也就是傳說中的「紙上談兵」方法……

曹、張二位並不知道,他們當時看到的是「大宋第一(場)參謀會議」,此後,在曹張二人的竭力推行下,參謀制逐漸在禁軍中推行,並由此推廣至全軍。後人因此也把當時參與會議的四人稱之為「參謀四祖」。

「讓我們先約定,騎兵的速度十倍於步兵,對此,大人有沒有異議?」帥范詢問。

「不好吧——騎兵雖然短途衝刺的速度十倍於步兵,但牽扯到補給問題,牽扯到長途奔襲後的馬力問題……我認為把你這個數據打個對摺最好:設定騎兵速度五倍於步兵,這個標準方才合理。」趙興回答。

「如此,那麼步兵每移動一格,騎兵移動五格,這個約定應該沒問題了吧?」帥范揮手命令身邊的一名一賜樂業書記官記下這個規則。

聽到「移動格數」,兩位將門子弟這才發現,他們腳下的那份碩大沙盤上打滿了格子,並用天干地支標出沙盤的經緯線。

「我們約定,火槍兵的命中率為三成,這個數據符合實戰效果,至於火槍的損毀率,這個且不提了。」

「可以!」趙興答應。身邊的書記官聽到這回答,立刻奮筆記錄下來。

「根據現場檢驗,中了火槍的人,有三成失去了衝鋒的能力,而中三槍者,基本上完全喪失了衝鋒能力。另一組對比數據認為,中弓箭者,身中一箭,不足令士兵失去衝鋒能力,身中二十箭者,依然有一成的傷者有衝鋒慾望,這個數據也應該沒問題」,帥范繼續進行著設定。

趙興一擺手:「大炮的效果暫時就不說了吧——我們也馬上要淘汰這種火炮了,不如這次先不要討論炮兵效果。」

經過這次實戰檢驗,趙興發現火炮並不像傳說中那樣「一炮打出糜爛數十里」,行軍小炮在百米距離上甚至不能擊穿木板。至於火槍,穿透效果更差。這倒使他想起曾看過的一部探秘片,片中說:炮彈小於膛口才能正常裝彈,但因為這點,火炮發射時炮彈在炮膛內要發生碰撞,這是影響射擊準確率的主要因素。而且,也因為這點,火藥氣體會從炮彈與炮膛縫隙泄露,影響炮彈推力。

似乎,西班牙人最後想出了一個辦法:炮彈背後加上木楔子。這才使炮彈的穿透力得到極大提高,而子彈則因「銅披甲鉛彈」發明,解決了火藥氣體泄露問題。目前,廣南火槍的技術力還沒達到這一水平,故此,炮彈的威力還沒有上來,興已經打算回去更新自己的火炮,所以,建議此次研討把火炮問題放置一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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