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大軍閥的狐步舞 第二百九十一章 別說我不卑鄙

被問到話的參謀馬上回答:「根據武清知縣這裡的書信,下官可以確定:契丹人最後的軍隊,確如大人所料,去進攻我河邊營寨,但卻遭到了難以想像的猛烈反擊。」

「難以想像的猛烈」,趙興低聲重複著這句話,陡然間,他喜上眉梢:「我們留在營中只有幾門大炮,聊聊百十人。這些人防守有餘,反擊不足。若遼人遭到的反擊烈度大——這說明什麼?說明我的援兵到了!」

蔣之奇環顧左右,低聲問:「援兵?我大宋北路哪還有多餘援兵?咦,莫非是捧日軍、拱聖軍渡河了?曹煜那廝……」

趙興哧的一笑:「捧日、拱聖沒有膽量渡河,援兵還是我廣南的部隊。當初,我動身的時候已經命令平妖、除魔兩支軍隊集結,待命南下,原打算劍指南洋。但陳不群督帥退守廣東後,帶去了我的新命令,現在,不是平妖軍就是除魔軍北上了——我手頭也唯有這兩支軍隊有高山作戰的經驗,能夠耐住北方的寒冷。

我猜,帥范已經一定帶著援兵渡河了,唯有他有膽量發動反擊,其他人只會嚴密防守……依帥范的性格,他打退遼兵後,一定會帶領軍隊尾隨我——我相信,不久我們會在武清城見到他。」

趙興的預言實現的很快,帥范是個急性子,他擊退遼人的襲擊後,一邊把傷兵送向南岸,一邊快速派出探馬往武清城方向試探,遼國的談判大臣還沒有抵達武清城,帥范已經帶著大隊人馬趕到了武清城。

首先入城的宋軍是三百鐵甲快騎,他們胯下戰馬是趙興在耽羅島馴化了數年的西班牙戰馬,體型高大而魁梧,非常適應北方的寒冷氣候。這匹戰馬體型明顯高出蒙古馬一大截,馬上騎士也是選擇環慶壯漢,以及遼國身材高大的牧奴。

雄壯的戰馬,高碩的騎士,加上戰馬與馬上騎士一身衝壓而成的鐵凱,他們進城的時候,帶給遼人是說不出的壓抑。武清「詳穩」蕭禿餒的表情都快哭了——完了完了,俺遼人原本以騎兵稱雄,現在步兵勝不過宋軍,騎兵居然也落後與南人,這日子,沒法過了。

與此同時,蔣之奇臉上的表情,簡直精彩絕倫——沒錯,這是我宋軍騎兵,有了他們,遼軍圍城的時候,至少有人保護我們突圍。

同來的宋軍也情緒高漲,除了營中操練的人員,大多數士兵都去歡迎鐵騎入城,他們陡然間挺直了胸膛,帶著居高臨下的神態,俯視遼人——沒錯,太尉大人說的沒錯。什麼是文明,這就是文明!我們不停創造,而遼人只知道重複先父先祖的一切,稍有違反則謾罵其為「反傳統」,但實際上這是一種禽獸行為,唯有禽獸才這樣一代重複一代。在華夏,我們才是「萬物之靈」,高舉食物鏈頂端。

趙興沒去管宋軍鐵騎入城的事,他把一切拋給下面的軍官,自己正忙著搜刮武清城的戰馬。

別看武清城小,但因為鄰近遼國大惕隱何魯掃古的牧場,儲存的戰馬真不少。趙興隨隨便便一搜刮,搜刮到了上萬匹戰馬,這幾天他在夢中也笑醒。至於大白天里,他只知沖那群戰馬傻樂,但等遇見帥范派出的前鋒哨騎,見到他們騎得馬,趙興立刻失去了對契丹戰馬的興趣,他撇著嘴,不屑地說:「不比不知道,一比嚇一跳,原來這群契丹名馬與我自己的馬站在一起,簡直像驢子,好笑,我還為這群戰馬樂了好幾天。」

趙興所說的,也是現代奧運會教練所作出的嘆息。

想當初,在奧運會上,中國的馬術教練讓選手騎上自以為雄峻的伊犁馬,等到了比賽場卻發現自己騎得是一種名字可以叫做「驢」的動物。因為數千年的閹割習慣,使得蒙古馬嚴重退化,個子矮小的已經跟驢差不多。

也因為這種發現,後來中國的馬術選手都換上了外國賽馬,他們嫌騎驢比賽丟人……

帥范沒有感覺到戰馬的差異,他帶著增援軍隊一路急趕,憂心忡忡。現在見到趙興,便狂喜的大喊:「大人,我們成功了,我們竟然用三千人撼動了遼國南方,我們竟然成功了?!」

趙興左右看了看,見四處沒有外人,他壓低了嗓門反問一句:「別嚷嚷,佔了便宜莫賣乖,瞧,這群戰馬能賣多少錢,夠抵償我們的炮彈錢嗎?……嗯,我們還能幹點什麼?」

帥范的表情漸漸冷卻,他壓低了嗓門,黯然的說:「我們只能做到這些——我們已經竭盡了全力,而遼國卻沒有用上全力。我聽說遼國甚至連動員令都沒有發布,而我們,……而我們這一戰,幾乎用上了廣南半數的軍隊。我剛帶來了除魔軍,可惜這些軍隊不適應嚴寒,非戰鬥減員極其嚴重。」

帥范說這番話的時候,後續的「除魔軍」正穿著火紅的服裝,排著隊列魚貫入城。沿途,夾道不歡迎的遼國漢人眼神冰冷地望著這支相貌奇特,沉默的隊伍入城。

除魔軍是廣南自己的軍隊,趙興在裝備這支軍隊的時候不遺餘力。從外表看,這支軍隊除了按照超時代要求配備武器,服裝鎧甲也按照這時代最高的標準配備。他們簡直無愧於「魔」這個稱號:一身類似現代夾克衫的軍服,鐵盔上插著火紅的盔纓,盔纓蓬鬆而高聳。臉上還配備一副面甲。

這副面甲,讓現在人看是「西化」,但宋人看來是完全鮮卑化。昔日東晉時代,鮮卑美男子蘭陵王就喜歡帶著樣一副鐵質面具,將他那具有鮮卑風格的俊美藏在猙獰的鐵臉背後,而當時的蘭陵王覺得這「很匈奴」,每次上陣,就喜歡透過面具上空洞的眼孔凝視敵人,讓人感覺到一絲地獄的氣息。

當然,若是一位西方人在這裡,看了這副面具也只會驚呼「塞爾柱」,決不會認為這是自己「西化」的創造物。

蔣之奇聞訊匆匆趕來,望著這支軍隊,張嘴結舌,半晌說不出話來,許久,他才發出一聲莫名其妙的感慨:「人都說廣東『妖』,我今日算是知道什麼叫『妖』。」

這支軍隊是帥范一手訓練,他最見得不得別人詆毀,一聽蔣之奇的話,他連忙放下正事,著急的辯解:「怎麼『妖』呢,他們臉上戴的面具完全是魏晉風格,據說昔日蘭陵王、鮮卑慕容恪都喜歡戴著這種面具衝鋒陷陣……你瞧瞧,這是不是帶著魏晉名士那種奔放不羈的美感?那種線條,誇張而狂野,是不是有一種長歌當哭的賞心悅目?」

蔣之奇咂了一下嘴,感慨:「我只覺得他們戴著面具鬼氣森森,猙獰恐怖……他們軍號中有一個『魔』字,我倒覺得恰如其分。帶上這面甲,一眼望過去,簡直跟『妖魔』這個詞非常配。」

帥范急了,他剛要跳起來,便被趙興一把拉住,趙興將他拽住後,繼續詢問剛才的問題:「你以為,我們還能走多遠?」

帥范冷靜下來,回答:「遼國不止一個南京道,南京道上不止一個韓氏。現在,等遼國皇帝知道了這事,一旦他任命一位新的南院大王,局面就截然不容了。遼國可是一個隨隨便便就能動員幾十萬騎兵的大國,而宋遼百年戰爭,遼國從來就是佔優勢的,面對宋人,他們具備心理優勢。

心理優勢是個很奇妙的東西,一旦你從心裡看不起某人,敗給這樣的人,你會覺得不甘心,會為了自己的面子奮戰到所有的力氣耗盡,這樣一來,我們需要更多的士兵,我們需要更長久的準備……」

帥范沉默了片刻,坦白的承認:「火槍兵在面對騎兵的時候,有技術上的優勢,然而這種優勢還不明顯——黃河以北,遼國人已經把它變成了大片的牧場,這裡地勢平整而開闊,適合騎兵大範圍迂迴……」

頓了頓,帥范繼續補充:「我聽說了你的戰鬥經歷,我認為你對陣的那位韓將軍其實已經找到了對付我們的方法,就是利用部隊在正面吸引我們,而後再利用騎兵迂迴,不停的進行多點進攻,分散我們的火力輸出。

只是,由於他兵力太少,正面部隊沒能吸引我們的火力,沒有達到戰術目標,這才導致兩翼崩潰太快,迂迴的部隊失去效果。若遼人的兵力再多一點,恐怕大人會陷入苦戰,勝負難料。」

帥范還沒有說遼人打仗的一個特色,就是驅趕百姓「先登」,利用百姓龐大的數量來消耗守軍的火力。

這年代的火槍也怕長久射擊,如果韓氏兄弟肯破釜沉舟,驅趕大批的百姓消耗宋軍火力,等到宋軍的槍管打熱後,大批的遼國騎兵再發動攻擊,那麼宋軍只好用槍托抵禦遼國的騎兵。

趙興知道這點,所以他才堅持進駐武清城,以依託城市進行防守。帥范與趙興這番交談,使頭腦發熱的蔣之奇漸漸冷靜下來,他沉默片刻,又問:「趙大人,若依你之見,我們需要訓練多少火槍手,才能抵禦遼兵?」

這個問題趙興沒有回答,帥范在一旁補充:「我們的火槍手,一千士兵可以抵禦三倍的遼國騎兵,而一萬人可以抵禦至少五倍的遼國騎兵,如果再加以針對性訓練,即使面對七倍的敵軍,我們也能不落下風,但現在不行,我們已經走的夠遠了,火槍兵太依靠後勤補給,一旦遼國動員起來,我們這六千軍隊將深深的陷入這團泥沼。

大人,光是嚴寒的天氣就能殺傷我們半數的人啊,而遼人世代生活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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