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大軍閥的狐步舞 第二百八十一章 正面衝突

源業平現在在日本國內已經恢複了身份,日本宮廷與關東武士團很為這個人能在大宋當上一名官員而自豪,因此倭國朝廷雖然給源業平任命了一個更高官銜,但倭人仍以源業平的「天朝九品推官」為榮,他們不喜歡說源業平的日本官名,固執地稱呼他為「源推官」。

這次,源業平帶來的是一群小舟,這些小舟數量龐大,順保寨簡陋的碼頭停靠不了。事情緊急,源業平只好單舟登上北岸,過來接受趙興的指示,其他的小舟則停在江心,等候下一步命令。

源業平見到一群朝廷大臣,兩眼都冒星星,他依照大宋官場禮儀,以下官之禮參見在場的諸位上官,一臉的討好媚笑,片刻間,便將正事忘了。江心小舟只好眼巴巴看著源推官在岸上與人打屁聊天。

在這種場合下,趙興不方便把他拉到一邊密談,只好公開詢問道:「源推官,你帶來了多少人?」

源業平表情委屈:「大人,我手下的都是弓箭兵與長矛兵,火銃兵卻一個都沒有。現在我船上有三千人,其中有武士三百,後面還有蕭氏兄弟帶來的五百頭下兵,也都是長矛大刀做武器,大人全要嗎?」

在場人不知道源業平一直待在耽羅島,幫趙興經營耽羅島馬場,偶爾趙興召喚他登上宋國大陸。那時,耽羅島的事情則由蕭氏兄弟主管。趙興從遼國擄來的人口,其中的牧馬人才都隱藏在耽羅島。這次趙興兵力匱乏,方顯出趙興經營耽羅島的遠謀:從耽羅島調兵進入黃河口,只需要三五天的功夫,一支數千人的大軍便趕到了,這比從京城調兵還快。

耽羅島遠在趙興眼皮之外,趙興只能遙控,他這座小島又鄰近北方強鄰:女真人與遼人。為了防止先進武器泄露,趙興給他們配備的武器更偏重於冷兵器,源業平嚷嚷了幾年也沒有得到火器,此刻他終於臨戰了,可算找見機會抱怨。

但趙興的意志不可動搖,所以他沒理會源業平的抱怨,下令:「調武士團所屬一百武士過來——現在我身邊連個傳令的人都沒有,你先給我點人手,其餘的,你全部帶上北岸。帥監司正在北岸奮戰,你的任務是把他們接應回來,安全的接應回來。」

源業平興奮的擼起了袖子,答話卻在無意中泄露了耽羅島底細:「我耽羅勇士訓練了七八年,這次請長門殿見識一下我們耽羅武士的武勇。大人但請放心,我早有心領教一下中原最強騎兵,這次,就讓我們來一個巔峰對決。」

源業平說罷轉身奔到江邊,他走後,在場的人都擰著眉毛思索著源業平無意中泄露的話,趙興卻在沖源業平的背影嘀咕:「巔峰對決,這大宋的『巔峰』不可能由倭人代表,這場戰鬥,還要靠火器為王。」

許久,在大家的頻頻暗示下,張敦禮方扭著身子,小心地、嚅囁的問:「這些,這些兵都是大人的家丁?」

趙興咂了一下嘴,稍微遺憾的說:「是啊,數目是多了點!」

豈止是多了點,簡直是……

見到趙興避重就輕,陳瓘忍不住了,問:「趙大人,怎麼你在異域也置辦有莊園,這些人是你在藩國的家丁?」

趙興看了一眼張敦禮,決定把張氏將門拖下水:「是啊!我在密州的時候,跟張團練聯手在遼國搜颳了一些戰馬,順便擄獲了一些牧馬人。但密州人多地少,沒有養馬的地方,我便跟高麗的朴公商量,在高麗附近購買了一個島,專門養馬。袁推官卸任後,就幫我經營那座牧馬島,這次護送貢使,因為要靠近遼國海域航行,我擔心出意外,所以讓他們在黃河口警戒……如果不是情況緊急,我還不打算讓他們進入河口。」

張敦禮盯了一眼曹煜,曹煜明白這個眼色的含義——耽羅島兵馬隨心所欲進入黃河,這也意味著大宋海防形同虛設,幸好遼國人的航海能力有限,如果遼人航海能力強的話,沿著這條流北水河一路進逼汴梁,大宋危險了。

然而,這是曹煜沒法解決的問題,原先流北水河也有一支水軍,用於防備遼人,奈何黃河冬天要封凍,船隻無法下水,加上流北水河前幾年斷流了,船隻根本無法使用,這就造成了大宋黃河防線有河無防。

此種現象,怎麼彌補?

難道冬天黃河封凍了,大家要把像趙興坐舟一樣巨大的大船抬上岸去,等到開春,再抬入河中?

壓根不可能。

而小舟面對這樣的巨船,簡直沒有防守能力,這種巨船隻要碾壓過來,小舟便像鐵鎚下的核桃一樣脆弱。

不要說巨舟了,連趙興隨意捨棄在北岸的四艘沖灘中型船,也不是黃河水師所能抵抗的。

所以,在強大的水軍面前,大宋的黃河防線形同篩子,曹煜想到今後要主持大名府的事務,只感到擔子艱巨的令他無法承受。

源業平小舟離岸後,行在江心吼了幾嗓子倭語,一隊隊士兵開始脫下外衣,赤著身子,高聲吟唱「普天之下」這首秦歌。他們頭頂著自己的衣物與包裹,涉水向對岸游去。對岸臨時營地的士兵則升起了火等待他們的登岸。

不久,登岸士兵赤著身子跑到火堆邊,猛灌幾口烈酒,擦乾了身子,穿好衣服。又從臨時營地取得了乾淨的鎧甲兵器,裝備整齊,而後一路唱著歌,興高采烈的衝出營地,向北方,向遼國大陸深處撲去。

與此同時,江中船隊分出部分船隻也登上了南岸,為首的一名倭人武士頭上還扎著一條帶子,上面用通紅的字體、歪歪扭扭的寫著兩個漢字:「必勝」。他們在岸上稍加整頓,便沖順保寨奔來……

陳瓘眯著眼睛打量著這隊士兵,頗為讚賞的說:「常聽說日本自詡為小中華,這些人的服飾打扮甚有唐時風采,木屐、襦裙——呀,竟然也右衽了。」

所謂「右衽」,是五胡亂華時代,華夏區別漢民族與胡人的服飾特點,漢民族穿裙子將右衣襟放在上面,稱之為「右衽」,而胡人則把衣服的左襟放在最外面,稱之為「左衽」。

唐代,中央王朝繼承了「右衽」的特點,宋人也如此。自宋以後,則左衣襟在上面成了主流。而現代男人所穿襯衫都是左衽,唯有女人還有少數右衽——這是因為滿清時推行「男降女不降」策略,允許女人穿服裝時依舊保持漢民族傳統。

而在宋代,除了宋朝庭外,整個亞洲中唯有日本還保持右衽,高麗與交趾則是在宋亡以後,自認為華夏道統在他們那兒,才開始「右衽」的。

陳瓘見到倭人右衽很好奇,感慨了一句,連忙又問:「趙大人,你說這些人當中有遼國的牧馬人,難道遼國的漢人也在右衽嗎?」

這個問題也正是趙興想知道的,他不慌不忙的回答:「我從海商那裡聽到過一首詩,是遼人寫的,作者不知為何人。詩曰:『虞廷開盛軌,王會合其琛。到處承天意,皆同捧日心。文章通蠡谷,聲教薄雞林。大宇看交泰,應知無古人。』」

趙興吸了一口氣,接著補充說:「契丹漢儒自以為他們才是『虞廷開盛軌』的中原道統正朔,據說,那裡的讀書人都認為契丹才是中原文化的主流,而大宋是俯首稱臣的屬國與臣子國。當然,我大宋每年也在向遼國納貢。雖然我們稱之為『歲賜』,但遼人稱之為『歲貢』——這種現象更加劇了遼人的驕傲。

契丹人認為,他們的國家建立在東晉時代。自他們的國家建立以來,兩晉滅亡了,唐朝滅亡了,宋朝又向他們稱臣納貢,所以那裡的漢人都為他們的國家傳承七百餘年而自豪,認為自己是當之無愧的中原霸主。不過,那裡的漢人已經沒有右衽習慣了。關於這一點,我聽說很多宋國大臣出使遼國的時候曾已發現,並寫下詩詞筆記作為記錄——比如蘇三丈(蘇轍)使遼時,就有詩文敘說。」

說到這點,陳瓘有點難堪,大宋向遼國低頭,是整個宋人的難堪事,但也正是這一點,使宋人打消了天朝上國的盲目自大,開始與其他國家平等交往——但這恰好符合現代「平等外交」的先進思想。

契丹人自認為自己是中原正朔,這不光是契丹人的看法。世界史學界也有一派認為「A」這個詞就是「契丹」的音譯,因為在大約一千年的時間裡,西方社會與中國的溝通,必須通過契丹這個國家才能實現,而契丹立國接近千年,是中國這片土地上存國最悠久的國度,因此,理所當然應該用「契丹」這個詞稱呼中國。

這種說法也讓現代中國人難堪,所以中國史學界採取了捂住耳朵的做法,禁止百姓知道此一說法。

「遼國內情如何,我大宋一直雲里霧裡。我一直想試探一下,看看遼國的軍情到底怎麼樣。以前我們的官員出使遼國,他們看到的景象只是泛泛而談,沒有深入到遼國的內部,總的說來,他們傳出的信息甚至不如商人傳回來的信息詳盡……」趙興望著北方,擰著眉毛,憂心忡忡的補充說:「我聽說遼國北方已經開始大亂,女真人跟遼人發生了大衝突,雙方已經開始大規模交戰,遼人還吃了個大虧。

現在,遼人的南院大王又剛剛過世,在南院空虛無主的情況下,遼國的情形究竟怎樣,這是我想知道的。此外,遼國人能否抵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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