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大軍閥的狐步舞 第二百二十二章 誰是無辜者?

盒子打開了,劉知州看了半天,只認得其中幾樣,他問衙役:「我怎麼看著盒子里裝的是尺子鋸子,其它的是什麼東西,你們可否認識?」

一名衙役回答:「大人,這盒子裡頭的東西名叫『小五金』,我瞧著這精緻做工,肯定是上品的『慶州小五金』——這是鋼捲尺、這是扳手、這是鐵鉗、手板鋸、鋼剪、鐵鎚、起子、短刀等物品。大人不認識,是因為這些東西都是木匠鐵匠的玩意,但在下聽說這東西家裡用非常好,平常放在家裡,修個什麼東西,做個什麼東西,不用求木匠。」

劉知州略顯失望,他抱怨說:「木匠的東西,還鄭重拿來送禮,枉費本大人那番感謝了。」

那名衙役又補充說:「大人休得小覷了這盒工具,聽說裡面的鐵傢伙都是『工具鋼』做的,『工具鋼』這個詞還是趙大人發明的。這裡面每樣物事都有自己的名稱,就說那柄榔頭被稱為『堅定』,能敲斷大鎚自己不崩缺口;而那柄剪刀稱之為『必克』,據說可以剪鐵,只這短刀形狀怪名字怪,稱之為『狗腿』,簡直削鐵如泥。如今廣州造船匠最喜歡買這種物事,光那柄短刀,單拿到市面上也值五十貫。」

劉知州這才悚然動容,他轉換了觀念,看著那盒工具也親切起來:「我說呢,這些東西做工真精緻,鐵件上打磨的真光滑,圓的地方圓,方的地方有稜有角,果然好看。」

那名衙役又繼續補充說:「大人,聽說還有一套『慶州大五金』,裡面包含一柄斧子,一柄砍刀,據說那斧子平常可用來砍柴,但用來剁肉也斬骨如泥,廣東許多人買上這套物事,配上柄砍刀當武器使,可比我們手中的朴刀強的多。大人,這套禮物多出一百多套,不如拿出五十套跟那位趙大人換二十套大五金,也好讓我們換換武器。只『大五金』裡面的刀斧,平常家用也順手啊。」

劉知州贊同的點頭:「本官要這些木匠玩意也沒用,索性拿出一百套去,跟趙大人換上四十套『大五金』,便是換上三十套,也方便你們以後執法。」

稍後,日暮時分,趙興帶著他的侍衛進入寶積錢監。

寶積錢監鄭監司迎進了趙興,一萬名錢監的工匠站在礦坑錢的空地上,目視著趙興及他的五百侍從的進入,趙興在暮色中望了一眼周圍的風景,最終將目光的焦距確定在鄭監司身上:「寶積監自今年開春總共生產了十二萬張銅板——這數目或許有點差額,但我取個整數,就不計較了……」

趙興深吸一口氣,提高了嗓門說:「迄今為止,寶積錢監生產的銅板沒有一個合格的,這些銅板含銅量極低,全是鉛錫。此外寶積錢監只鑄造了二十萬貫銅錢,鑄造的銅錢既薄而且分量不夠。更令人氣憤的是,寶積錢監說是分配給他們的十台蒸汽衝壓機已經損壞八台,但我的人只在你們的錢監發現了兩台機器。俗話說活要見人死要見屍,我的機器損壞了,那些鐵件在哪裡?給我看看?」

鄭錢監臉上的笑容一點沒有變化,他笑著回答:「趙大人,我寶積監一萬人——其中不免有些手腳勤快的。大人的機器壞了,放到那佔地方,恰好我寶積監爐火很旺,大人的機器都是好鋼,有些人貪財,不免把那些鋼件溶化了換點收入。大人要看那些機器的遺骸,沒有。但我寶積監願意照價賠償。如今一斤鑌鐵價值多少,我寶積監願意以鑌鐵價賠償大人。」

趙興盯著對方半晌,臉陰陰的問:「你是中國郵政的?……可惜,我沒心情跟你逗著玩。機器在寶積監損壞,我只能懲罰寶積監——懲罰寶積監這個團隊,至於你們如何內部自律,那是你們的事,我沒工夫,也沒有那麼多的成本跟你們耗。我決定撤銷寶積錢監,用炸藥把礦坑炸毀,鄭大人,你跟我回去吧,我還有事要問你。」

鄭錢監理直氣壯的看著趙興,別有意味的提醒:「大人,我寶積監可有一萬匠工!」

趙興笑的很陰冷,他沒頭沒尾的回答:「草越密,越好割。」

趙興這句話說的是數百年前哥特人入侵羅馬的時候說的一句名言,鄭錢監不知道這句話的來歷,但他感覺到趙興的決心,所以他也沒有繼續糾纏,只是趾高氣昂的拱拱手,答:「大人今夜且安睡吧,待我把這個消息告訴礦工們。」

趙興無所謂的點點頭,大大咧咧的叮囑:「明日一早你將礦工隊伍集合起來,十人一組,百人一隊,集合在前面的空地上,等我宣布消息。」

鄭錢監獰笑著告退,趙興傻呵呵的送他走,臉上堆滿了憨厚的笑容,但鄭錢監一出房門,趙興的笑逐漸冰冷,他扭頭叮囑帥范:「今晚,這座館驛就是戰場,或者是我們的墳墓。」

帥范一挺胸,回答:「大人放心,這些侍從大都是慶州老兵,至下者也是密州團練,至少跟遼人見過生死。大人,你說跟虎狼搏鬥過的人,會在意羔羊的進攻嗎?」

趙興呲了呲牙,答:「山高林密,謹防火攻。命令士兵多儲備水,到了夜裡就將竹樓外牆潑濕。」

帥范也呲開牙,笑著說:「大人無需挂念,這裡濕氣很大,我看了一下竹樓,上面青苔未去,想點燃可不那麼容易。如今我水軍正在積極備戰,我保證廣東廣西不會有一兩猛火油流散民間。沒有猛火油,我看他們怎麼點燃這些濕竹子。」

趙興轉身往竹樓的二樓走,低聲自語:「如此,我今夜可以睡個好覺了。」

當夜,趙興睡得並不安穩,從日落時分,趙興這棟竹樓槍聲、爆炸聲響個不停,活像慶典中的爆竹聲,等到太陽重新升起,趙興爬出他住的傣家住宅,清晨的霧靄透露出一種如夢如幻的色彩,太陽透過空氣中霧氣在天空中划出一道道彩虹,趙興打量著這幅景色,情不自禁的回憶起艾青在《南行記》里描述的情景。

唯一遺憾的是,空氣中飄蕩著淡淡的血腥味,趙興隨口問正在收拾的帥范:「傷亡多少?」

帥范拱手回答:「我們的人只傷了三個,這還是不小心被人射中了沒有鎧甲遮護的部位,他們受傷之後立刻用烈酒沖洗了傷口,應該問題不大。周圍我們已經搜索到一百一十七具屍體,或許還有傷輕者已經逃竄了,剩下的就看大人的了。」

趙興慢悠悠的吃了早飯,在此期間鄭錢監的人一個也沒出現,等他吃飽了肚子,擦乾淨嘴,趙興擲下手絹:「全軍披甲,不等他了,我們找上門去。」

帥范知道趙興說的「他」是誰,連忙指揮士兵披掛整齊,趙興帶著士兵闖進鄭錢監的官衙,官衙內鄭錢監正跟一大堆親信商議著什麼,趙興不客氣的用馬鞭將鄭錢監撥拉到一邊,自己坐在公案後,翹起二郎腿,懶洋洋的說:「鄭監司是在召集人手吧?我昨天讓你召集礦工,你現在做的怎麼樣?」

鄭監司目光一閃,馬上拱手回答:「下官這就去召集人手。」

趙興目光一閃,已經發現自己的闖入讓鄭監司措手不及,他現在哪肯讓對方出去調集人手,所以趙興笑的很憨厚,那笑容活像四五歲的小孩剛獲得一個棒棒糖,他就帶著這副笑容說:「召集人手這樣的小活何用鄭監司出馬,讓你們幾個手下去就已經夠了,來,鄭監司,咱倆聊一聊風花雪月……可惜這裡沒有伎樂,否則喝著小酒,吟著詩,漫聽歌舞,也算是一件雅事。」

鄭錢監馬上抬腳,一邊向外頭走一邊說:「趙大人喜歡這個,怎麼不早說呢,我府中恰好有一班伎樂……」

鄭錢監的話嘎然而止,門口處,身體比房門還高的泰森一把掐住了他的細脖子,生拉活拽的重新拖回趙興身邊,而後抱著膀子回到門口。

鄭錢監咳嗽半天,透過氣來,他看了看堵在門口的黑人泰森,又看了看若無其事的趙興與帥范,把滿腔的怒火重新咽了下去。

不一會兒,鄭錢監的親信趕過來報告隊伍已經集合好,他一邊彙報一邊沖鄭錢監使眼色,動作之明顯,便是一個瞎子也能感覺到了。但趙興與帥范恍若未覺。

鄭錢監諂笑著向趙興拱手:「趙大人,一萬礦工已經集合完畢,請大人訓示!」

趙興一擺手,對帥范說:「你去布置吧,留二十個人在我身邊,其餘的人都散布左右,把他們都圍起來。」

鄭錢監身子動了一下,他剛想阻止帥范的行動,但轉念一想,滿臉的喜色——他手下的礦工有一萬人,趙興只帶二十個人跟他去,那不是找死嗎。所以帥范帶越多的人出去越好,即使他那些人包圍了礦工,也沒什麼可怕的。

沒有受過軍訓的礦工隊列很散漫,他們多數是三五成堆的聚集在一起,私下閑聊的。趙興經過的時候發現他們聊的話題天南地北,有聊佛爺的,有聊神鬼的,也有聊自家老婆孩子的。

趙興登上高台,嚴厲的掃了一眼台下的礦工,等礦工的竊竊私語平息,他提起嗓門喊:「我來,是懲罰你們的。懲罰你們的原因有兩個,第一是因為你們生產的銅板與銅錢全不合格,為此我不得不千里跋涉過來看看你們出了什麼問題。

你們肩膀上也長了一個腦袋,腦袋下也長著兩雙手,為什麼別人能做到的你們做不到。惠州阜民錢監今年鑄錢已經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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