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優雅的貪官生涯 第一百八十六章 趙興的言而無信與范純粹的憤怒

張璞有問必答——他現在的官職是嘉寧軍司的押隊、金腰帶(榮譽稱號,因戰功得夏主賞賜金腰帶,故名),是當晚才趕到懷威堡的,當趙興那支全副武裝的童軍進入懷威堡,對面的西夏人感到詫異與恐慌,他們不知道環慶路上什麼時候冒出這樣一支豪華軍隊來,便緊急將這一軍上報給嘉寧軍司。嘉寧軍司正忙著跟梁乙逋恐嚇宋軍,其他人抽不出身來,就讓這位風流成性的張五公子帶著侍衛趕到前線。張五公子生性風流,臨走時帶上了他的新婚妻子。

別看張五的祖先賣國投敵,他自己對血統卻是非常講究,歷代直系弟子中娶妻非宋女不可。這名宋女就是從夏軍俘獲的俘虜中精挑細選出來的。一般來說,西夏人對男女關係極為放縱,張五公子帶妻隨軍,倒也沒有讓西夏軍人驚詫。結果兩人雙雙成了俘虜。

石敢問明情況,連忙竄出營帳,去附近查看,不一會,他又闖進帳來,低聲彙報:「招討,好險!西夏軍居然運來十架旋風炮,若今日不出擊,明天西夏人架起旋風炮,我們可就險了。」

趙興此刻正在跟張公子談論筆墨,那位張公子垂涎欲滴的問:「聽說大人在黃州的時候曾為蘇學士製備八卦筆,聽說那種筆質量上佳,我父派人去汴梁城屢次購買,可惜都空手而歸,今日見到大人……可否能讓我一嘗所願。」

趙興笑眯眯的打量張璞,活像看一塊可口的點心,他笑容滿面的回答:「你不配!我剛才已經說了,你不配寫漢字,我倒是有個職位安排你,我家小妾開了個煤窯,正缺一個挖煤的人,就你了,在朝廷旨意下來之前,你可得給我多生產出一些煤炭來。」

張璞遺憾的將細長的手伸到面前,打量片刻,嘆了口氣,自憐自愛地說:「這雙手去挖煤——焚琴煮鶴,糟蹋東西啊!」

趙興依舊笑眯眯的:「不糟蹋,現在這雙手去挖煤,那還是好待遇,以後這雙手只能用來乞討了……朝廷知道你被俘後,定會把你要到京城監禁起來。這意味著從此以後,凡逢年過節,你必須用這雙手書寫一些拍馬屁的詩歌,才能討來一點殘羹冷炙——啊,想想這事我就興奮,只想摟住女人好好快樂一下。」

這位張公子依舊不慌不忙,他望了一眼懷中的美嬌娘,嘆著氣說:「若大人能許阿紅守在我身邊……」

趙興笑眯眯的截斷對方的話:「這女娘不屬於你了,她是我的戰利品——你們西夏那疙瘩不都是這習俗么?我是個非常尊重民族傳統的人,依據你們的民族傳統,這女人應當是我的財產、我的物事。」

此時,石敢回答完趙興的話後,見左右無人理他,他抱著膀子欣賞趙興像貓戲老鼠一樣挑逗這位張公子,心裡直樂,渾忘了出門去清點戰利品,只顧帶著傻傻的笑,站在旁邊看戲,心中只希望這場戲劇永無終結。

張璞嘆了口氣,溫文爾雅的問:「要怎樣,你才肯把阿紅還我?」

趙興咧嘴一笑,指一指東北方向:「賀蘭原!」

張璞一驚,馬上又說:「我官卑微小,恐怕調不動賀蘭原的軍隊。」

趙興還是一副笑眯眯的樣子,他繼續說:「我聽說西夏有個規矩,主帥被俘,僕人、部兵皆斬。你是嘉寧軍司嬌貴的張公子,來的都是嘉寧軍司的人,所以剛才的戰鬥只有兩三個人逃跑,其餘的人則死戰不退。我猜那些逃走的人至少今天不敢回賀蘭原,你給我寫一封信,把你身上的軍符再用一下,我就向給賀蘭原的人送封信。事了之後,我送你們兩人去京城。」

稍停,趙興繼續循循善誘:「說起來,你也不吃虧,大宋的繁華你也看了,你能重歸大宋,雖然是做個俘虜也值啊。因為大宋罪不及子。大宋以前滅國無數,那些被監禁的國王,其後代不乏高官顯貴。比如錢王后代錢勰,人都做到戶部尚書了。你苦這一生,後代卻可以驕傲的宣稱自己是個宋人。這樣說起來,你被我俘虜,真是莫大的幸事。」

張璞哭笑不得,他看了看懷中的妻子,那女人一直無驚無恐的含情脈脈望著他,他嘆了口氣:「也罷,拿紙筆來!」

趙興微笑的提醒:「張公子,如果你在信中留下什麼暗記,那你、還有你這位女人可要吃苦頭了,我有一千種手段折騰你,這可不是嚇唬你,你可以打聽一下——咱家綽號『凈街虎』,人稱『惹不得』,意思是我走過的路面,別人都不敢湊熱鬧。惹不得也」

張璞仔細的盯了趙興一眼,誠懇地回答:「我要是知道你叫『惹不得』,我才不來環慶。」

趙興哈哈大笑:「今日過後,西夏人都會知道。」

張璞嘆了口氣,派頭十足的呼喊一聲:「筆來!」

趙興忍住笑,招呼從人:「來,伺候張公子寫書信。」

張五公子拉開了架勢,開始書寫他的信,下筆寫了信的開頭,一個稱呼寫完,他停了下筆,問趙興:「趙大人,我怎麼寫,你需要我怎麼寫?」

趙興不置可否一笑:「這……你自己想,該怎樣書寫,既不引起賀蘭原官員的警覺,又讓我們找見借口停留數天,這是你的事,為了『你的阿紅』不至於變成『我的阿紅』,你可要努力啊!」

說完後,趙興向石敢招招手,兩人一起鑽出帳篷,趙興在帳篷口悄聲問:「你剛才說發現了十架旋風炮,『役人』、『虞人』找到了沒有,有沒有活口。」

「役人」、「虞人」是西夏軍中負責後勤的奴隸工匠,也就是人們通常說的設備維護人員。

石敢懊惱的搖搖頭:「等發現旋風炮時,我才發現壞事了,趕去叫他們停手,可惜已晚了,所有人都殺了,沒有活口。」

趙興又問:「繳獲如何?」

石敢臉上喜色洋溢:「大人,我們發財了,這伙士兵約有千五,但戰馬卻有四千餘匹。許多戰馬都很健壯,而且精神頭很好,大約是那張五公子才騎來不久的……大人,你說的價格不會變吧,若一匹戰馬一千貫。這一仗,怕有數百萬貫的收益吧。打個對摺,也有一百萬貫吧?哼啊……不知招討大人需要多少幫襯(回扣)?士兵們都說,招討大人沒那麼黑吧,總得給大家留點活路吧?」

趙興不客氣了:「參戰的有四家士兵,屬我的人最多;交戰時,用的全是我的手雷火藥……我謙虛點,拿走一千五百匹戰馬,剩下的都歸你。」

西夏精銳部隊的戰馬都是精挑細選出來的,這樣的戰馬拿到市面上,足值一千貫。從這個數據也可以看出——戰爭不是誰都能玩起的,但戰爭的紅利也不是平常商業的利潤額度。

石敢臉色一變,趕緊又補充:「大人,馬在戰鬥中有損傷,剛才我只說了個總數……現在繳獲完好的戰馬,也就接近兩千匹。」

趙興沒有表態,他下令:「叫朱保忠、羅信來。」

兩個藩人被叫到現場,趙興把利用張璞的信函詐城的計畫介紹了一遍,而後說:「我現在擔心的是,張公子是嘉寧軍司的貴公子,我們假扮他的從人送信,會不會被識破?有沒有可能:賀蘭原的人能認下張公子的每一位從人?」

朱保忠立刻回答:「沒問題,大人,像張公子這樣的貴人,小部民們哪敢抬頭仰望,我部下原有一名『步跋子』,還有兩三個人當過『潑喜』的負贍兵,對他們的舉動和語言完全熟悉,混進賀蘭原里不成問題,大人儘管放心。」

羅信在大宋待得久,心思要綿密一些,他想了一下,尋求確認:「大人,張公子的信不會留下什麼暗記吧?我們進城以後又該怎樣?若是人少……」

「張公子的信不會有問題,其實我只要他一個信皮而已」,趙興憨厚的笑著:「為了保險起見,我需要你們的人在日暮時分進城,最好趕在城門關閉前進城。等他們進城之後,直接去官舍,拿出信皮來給官舍的人員看一看,就說天色已晚,打算歇息一日,第二天一早去府衙投書。

我想,張公子為人驕縱,他的部下日落時分進城,想在縣城玩耍一日,這也說得過去,只要不是緊急軍情,想必當地官員也就容許了。而後,就讓我們潛伏的人當夜就放火——從自己的官舍開始動手縱火。等官舍亂了之後,再趁機衝出官舍,滿城縱火……怎麼樣,這是個簡單任務吧。」

羅信瞪大眼睛,射出狂熱的目光,但他依然想再問個究竟:「大人,你所說的點火,還有什麼特殊的方法?」

趙興點點頭,頗為欣賞的挑起大拇指,繼續說:「我的士兵有兩種鐵蛋,一種是炸彈,一種是火彈,這火彈用起來複雜,我要求你們挑選四十五名機靈人,而我出五名指揮,讓他們每個人都帶上炸彈、火彈前去賀蘭原。路上,我的人會教你們如何使用這些火彈。你那四十五個人則需掩護我這五個人就行。

縱火之後,不要跟城民發生打鬥,遇到他們繞過去就行了,我們現在集結所有馬匹,在後半夜趕到賀蘭原附近,等到城中火起再擇機發動突擊,放火的人完成任務後,只要藏好就行,無須打開城門。」

石敢連忙附和:「這確實是個簡單任務,要不是我的人裝不成西夏人,這事我自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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