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優雅的貪官生涯 第一百四十五章 火燭銀花觸目紅

蘇迨說的不錯,由於趙興城堡里設施太齊全了,蘇軾已經喜歡把宴客的地點設在趙興的城堡,所以,半夜三更時酒宴結束,園子裡面到處都是醉醺醺的欣賞景色,或者準備作詩的官員,如果那人真想了解什麼,完全可以假扮官員的隨從,混入城堡,怎麼對方偏愛找下人呢。

趙興百思不解的也正是這個,起初遇到城堡潛入事件,他首先想到的是官府,以為是朝廷方面有了什麼心思,但朝廷方面如果真相調查他,太簡單了,派一名御史來就行,除非趙興想立刻謀反,否則他只能任憑御史四處查看。現在,弄清了對方只是在下人層次里尋找幫助,趙興已經可以八成肯定,這番堅持不懈的潛入,不是來自官方要求……剩下的事就好辦了。

正月十三,經過一整天的籌備,杭州城全城亮起了燈火,這燈火意味著:古代中國的狂歡節開始了。

南至龍山,北至北新橋,四十里燈火不絕。

跟隨蘇東坡的腳步,你可以看到「飛火亂星球,淺黛橫波翠欲流」;「明月如霜,照見人如畫」,這是蘇東坡眼中的「燈火錢塘三五夜」。此刻,元宵節的氛圍不僅在舌苔上繚繞,還會在你的鼻翼上溫存。「帳底吹笙香吐麝,更無一點塵隨馬。」那香會在我們的心底縈迴,讓心靈如化凍的河流。

跟隨王安石的腳步,你可以猜一猜燈謎,會看見一大戶人家高懸走馬燈,燈下懸一上聯,聯曰:「走馬燈,燈走馬,燈熄馬停步。」你答不出不要緊,答出了就會被招為快婿,那就少了王安石的一段傳奇。你只需默默地品味著下聯「飛虎旗,旗飛虎,旗卷虎藏身」,然後感慨那時的學問真值錢,不像現代隨房價的上漲不斷貶值。

還是讓我們品味一下宋代約會狂朱淑真的《元夜》詞,這女孩寫得正是杭州的元宵,這一天她又有了新歡,所以寫道:「火燭銀花觸目紅,揭天吹鼓鬧春風。新歡入手愁忙裡,舊事驚心憶夢中。

但願暫成人繾綣,不妨常任月朦朧。賞燈那得工夫醉,未必明年此會同。」

歐陽修是個樸實人,他也說:

「去年元夜時,

花市燈如晝。

月上柳梢頭,

人約黃昏後。

今年元夜時,

月與燈依舊。

不見去年人,

淚濕春衫袖。」

辛棄疾是個豪邁派,他豪邁地說:「東風夜放花千樹,更吹落、星如雨。寶馬雕車香滿路。風簫聲動,玉壺光轉,一夜魚龍舞。

蛾兒雪柳黃金縷,笑語盈盈暗香去。眾里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腳步隨著人流來到保俶塔下面,「五駙馬」唐棣正領著他那花枝招展的五位夫人站在燈棚下,一邊有節奏的拍著肚子,一邊滿意的看著來欣賞他家花燈的杭州百姓。站在他身邊的周邦式看到趙興走過來,連忙打了個招呼——他是用象牙骨刀打招呼的。

今天杭州百姓幾乎空城而出,趙興也帶著全家老少走出門來,但因為心懸城堡里的安全,八名廓爾喀武士被他留在城堡里,身邊只站著新來的非洲大漢,與兩名非洲女僕婦。這名非洲大漢被趙興惡趣的起名做「泰森」,那兩名非洲女僕則一個名叫「蓮妲」,一個名叫「辛迪亞」。

周邦式的全家老小也在,兩名非洲女僕人護著程阿珠,廖小小自來熟的攬上周邦式的渾家,兩人低聲聊了幾句。周邦式的老婆也是個喜歡時髦的人,如今家境富了,她臉上也貼著金箔做成的面花兒,在燈光下金光燦燦,令人不可逼視。

仰充的進士出身,他老婆也是官宦人家,跟廖小小這樣的花魁正談得來,沒一會,三個女人湊在一起,嘰嘰喳喳說個不停,程阿珠遠遠的沖這三個人點點頭,抱著孩子欣賞著燈火。陳伊伊寸步不離趙興,不停的用小指頭搓搓趙興,說著這幾天她的口頭禪:「十八了。」

出城堡的時候,蘇軾、秦觀兩家人還與趙興走在一起,人潮湧涌的,蘇軾這廝又太受歡迎,沒走幾步就讓人拽著去吟詩去了,而高俅與楊祖仁則忙著帶領衙役與湘軍維持元宵節的秩序,他們兩人是沒心情欣賞這杭州元宵,結果走了一會,只剩下趙興一家子單獨行動了。

周邦式、仰充的家人跟趙興家眷寒暄完畢,唐棣拉著趙興猜燈謎,他家的燈謎由周邦式與仰充這兩位大才子出題,深奧的一塌糊塗,趙興在這方面本來就是弱項,聽見唐棣的拉攏,連忙擺手。

今天人多,一撥撥的人潮湧來,趙興與唐棣等人沒交談幾句,新的人流湧來,又將他們分隔開,隔著無數的人頭,趙興沖那幾位拱拱手,繼續前行。

走不久,又看見他城堡里的那群以色列人,這群以色列人也開始學著宋人的模樣,掛起了花燈,不過這些人不脫猶太人本色,竟然在燈下擺攤設點,好像那燈不是主要的目的,賣貨才是正經。

今天他們主要賣的貨物是玩具,福州泥娃,這是一種兒童玩具,用泥捏成形態各異的小孩,有的小孩翻跟頭,有的小孩在撒尿,有的小孩坐地下打滾……據說這些小孩有三百六十個形象,他們用泥捏好後,經過輕輕燒制,燒成陶制,外面塗上油彩,成為一個個身穿宋代時裝的可愛玩具,讓小孩拿來玩耍。

這些小陶人如果放到現代,個個都是天價,據說現代只能湊齊六十多個小孩形象,而國內只有十六尊,這十六個宋代陶人每尊的拍賣價格在千萬美金,而在宋代,每個價值三文錢。

「貴了!」趙興堅持說。猶太佬真是骨頭裡也要榨出油來,據趙興所知,這些杭州泥人,別處也就賣一文錢一個,趙興這個城堡堡主拉下架子來跟這群猶太佬講價,那猶太佬竟然每個陶人賣三文錢。

真是氣死人。

程阿珠捏著幾個陶人,愛不釋手。她將其中一個陶人遞到孩子身邊,這孩子立刻捏在手裡往嘴裡塞,趙興看的一陣心驚肉跳,但他才把泥人從孩子嘴邊移開,那傢伙閉著眼睛大哭起來。

猶太佬壓根不肯降價,他從燈棚上摘下一盞燈來,塞進趙興手裡,嘴裡說:「領主,這個價格沒法商量,你買的多,我可以優惠你一盞燈籠。」

陳伊伊不願意了,她瞪著猶太佬說:「我家產的——這燈籠我家產的。」

猶太佬臉部紅心不跳的回答:「少母,這東西是你家產的,可我不是白拿的,我是真金白銀買來的。」

陳伊伊繼續爭辯:「這琉璃燈,銅架子,琉璃,包括裡面的蠟燭,成本只有四百文,你從我家拿,內知最多賣你五百文——好像你就是做賬的人。」

猶太佬笑得很開心:「少母,別跟我談成本,這東西在夜市上賣五貫,五貫呀!你買三百個陶俑,不足一貫,我卻送你價值五貫的燈籠,算一算,我虧本了。」

陳伊伊怒了:「什麼一貫?你剛才不是說裝桃人的箱子要賣一貫,桃人全套的,格外難得,要賣兩貫?還有,我還買了梳子,發簪,林林總總的物事,你總算我十貫錢,你一個韃子還知道叫我少母,也不讓價,豈有此理。」

那猶太佬攤開手,聳聳肩,作出無可奈何的神情,轉向趙興說:「領主大人,你如果需要禮物——這些全拿去,一個錢不用掏。你如果需要交易,十貫錢,一文不能少,我額外贈送你一盞你家自產的琉璃燈。」

陳伊伊被這猶太佬氣樂了,眼角瞥見趙興已失去了討價還價的興趣,準備起身離開,她憤憤不平的丟下一句:「打包,送到我家,給你,你這吝嗇的一賜樂業人。」

猶太佬撿起陳伊伊丟下的那枚金幣,在周圍猶太人欣賞的目光下,歡快的喊道:「謝謝,慷慨的少母大人。」

趙興心懸城堡的安危,晃了一圈就匆匆坐上馬車帶人回家,而其他人直逛了一個通宵,等到天亮才回到城堡。

正月十五,宋代狂歡節的頂峰,蘇軾早早的準備好午宴,款待他的那些同僚,眾人都打算趁元宵節出遊,這頓酒席吃的寡寡的,大家雞鳴叫來官妓,也無心聽取趙興家中的歌舞,太陽一落山,宴席則匆匆結束,蘇軾帶著人呼嘯而去,趙興則借口照看孩子,留在了城堡里。

酒喝得多了,趙興搖搖晃晃的走向廁所,一名倭女女侍邁著小碎步跟在他身邊照料,行到門口,趙興止住了腳步,詫異的指著門聯上掛的一個桃木人,問那倭女:「誰幹的?」

倭女仰臉看了看桃木人,噗嗤笑了,那桃木人四肢俱全,臉上沒有五官,寫了兩個蠅頭小楷「趙興」,胸口則寫了一個大號的「驗」字。

那倭女捂著嘴小聲笑了一會,低聲說:「還能有誰,一定是陳少母。」

趙興悶悶的點點頭,隨口說:「守在門邊!」

而後,他低著頭,頗為鬱悶的走進廁所。

廁所門上懸掛桃木人,是一種唐代的「迷魂術」。據說唐代婦女如果得不到丈夫的愛,就在每月的初一,一大早起來向東南方向走,遇到的第一棵桃木砍去桃木的枝條做成一個桃人,上面寫上丈夫的名字,胸口寫上「驗」字,初十五掛在廁所上面——據說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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