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優雅的貪官生涯 第一百零八章 都想算計別人

這裡是營州的一處荒灘,海邊的土壤鹽鹼化嚴重,又時常有颶風襲擾,所以古代中國的海岸線上人煙寥寥。而營州碼頭距趙興登岸的地點有五里路程,相隔一座群山,趙興這支隊伍整理好後,由源業平帶領前隊向內陸走去。

趙興帶領的是中軍。張用堅持要帶領後軍,倒是鄧御夫這個書生膽子大點,竟然要求跟趙興走在一起。而夾溫清臣也在中軍里,他領著剩餘的族人在前面當嚮導,趙興則跟在後面,慢悠悠的向前行。

張用雖在後隊,但他卻沒有後隊的指揮權,因為此行發動襲擾的都是趙興找來的效用,而當地民間效用組成的船隊則停在外頭,沒有登岸。張用指揮不動趙興的人,索性讓出了指揮權,這隊人的統領是一名張用不熟悉的大漢。這名大漢身上帶有濃厚的遼國味道,此前他一直躲在船艙里,這是張用第一次見到。

中軍里,夾溫清臣親自帶著人走在隊伍前面,整個隊伍由於嘴上銜枚,所以都默不作聲,只剩下一片腳步。鄧御夫也穿著一身倭人鎧甲,手裡拿著一柄杖刀當拐棍,看到夾溫清臣走遠了,他湊近趙興,低聲問:「簽判,這次行動恐怕不是你無心的吧?艙裡面各種武器都有,這些東西一定準備了很久。」

趙興輕聲回答:「你看出來了?」

鄧御夫悄聲答:「不光我看出來了,現如今,恐怕就張用看不出來。剛才你拿出武器來的時候,我發現夾溫清臣臉色變了,估計他也看出來了。」

「可惜他無法抽身了」,趙興輕描淡寫的回答:「如果他想抽身,我就弄沉了他族人的船,讓這兩人消失在大海。」

「恐怕他連著兒看出來了」,鄧御夫繼續回答:「他的臉色變後,曾張望了一下登州方向,恰好大人下令,其餘的船繼續向登州航行,把貨物運走,他族人乘坐的船被夾在船隊中,脅裹著走了。我想,恐怕那時他也想明白了——自己左右是回不了頭了。」

趙興笑了,笑的很溫和:「我知道,這倆人挑動我出頭沒有好事。剛才他報上人數,說是從人131名,故意沒說隨同送貨的頭下僕人,嘿嘿,那麼這些僕人就是我的人質,當然要送去登州,等事情了結再放人。夾溫兄弟若想搗鬼,我把那群人向遼國一扔,看他怎麼解釋?

你說得對,現在我們雙方都清楚對方底牌。那夾溫猛哥看似粗魯,其實也是人精。兄弟倆不知有什麼暗號,所以夾溫猛哥不哭不鬧地,很有意思。剛才他走的時候說什麼:我人不好,不是朋友,但還是很好的交易夥伴。他這麼說就是告訴我別做手腳,哈哈,我做的手腳,他們能看出來嗎?

他們明白,跟著我做下這件事,他們將一夜暴富;中途退縮,他們將死無葬生之地。所以他們無可選擇。」

鄧御夫皺皺眉頭,還想勸說幾句。這時,前哨派人來報告,這名廓爾喀武士低聲跟趙興講了幾句誰都聽不懂的藩話,趙興一招手,喚來夾溫清臣:「前方發現一個村落,可惜只有十幾個人,不過聽說有二十多匹馬。」

夾溫清臣看著趙興,迎著他的目光,一咬牙,答:「交給我!」

「我等你」,趙興在村外止步。

隊伍在小村內稍作停頓繼續向前走,空氣中飄蕩著一股濃濃的血腥味,往日習慣了在生死線上掙命的趙興,這會兒突然有點不適應血腥味了,他只覺得這血腥氣濃的令人噁心。

隊伍里多了二十三匹馬,趙興他們帶來的行李被綁在馬上,由馬馱著前進。

不能不說,從趙興發明用箱子裝運貨物後,貨物運載的形式已經逐漸改變了,那些同趙興交易過的客商都喜歡完整的將貨物的包裝物——木箱,保留下來,然後用於裝運貨物,而那些未曾與趙興交易過的人,看到這種新式運載方式,也紛紛打制自己的木箱,用在販貨上。

木箱的長短是有講究的,馬幫攜帶的木箱體長跟馬的身體差不多,兩個箱子一左一右搭在馬背上,木箱的頂面平整,還可以堆一些隨身行李。有時,甚至大人還可以坐在木箱上,隨馬一塊走。這種方便的運輸方式迅速傳遍了全國各地,連女真人也沾染上這一習俗。

既然北方有這種運貨方式了,原本趙興還打算騰出幾個貨箱,稍加包裝後拴在馬上,但如今這打算也不需要了。士兵們抬上夾溫兄弟搜刮來的木箱,迅速綁在戰馬上,這讓隊伍的動作加快了許多,傍晚時分,營州城已經隱約在望了。

宋代營州也就是現代昌黎與廣寧附近,在這片河北平原上,營州屬於山腳下的一個城市,再過去就是連綿的大山,翻過大山就是錦州。

營州城是由遼國某位皇帝創立的,他將俘虜的三百戶漢奴放置在山腳下,替他牧馬,為了便於管治,便建立了頭下軍州——錯了,營州是個類似於頭下軍州的地方,也許是這些馬奴是遼國皇帝私人財產,也許是這些馬奴實在過於溫馴,它的行政體制雖然類似於頭下軍州,但卻沒有軍隊監管他們。

趙興可沒有童貫那麼迂腐的想法,據他模模糊糊的記憶顯示,宋朝廷聯金滅遼時,這位大太監自認為朝廷代表了最廣大漢人的利益,是漢民的最高政權,所以遼國那些漢人應該一看到宋人的旗幟,立刻跪倒在旗下,把自己的財產雙手奉上,口稱為了祖國、為了民族,拿去吧……結果,二十萬大軍對遼國的漢軍不做警戒,被頭下軍屠宰一空。

他知道這段歷史,所以對自己這群「北方同胞」非常警惕。故而在離營州城不遠的一處村落停住了腳步,用望遠鏡觀察著暮色蒼茫中的營州城。

營州城是個土圍子,遼人壓根沒興趣替漢人修建營牆,在他們的思想里,大概認為漢人的城市沒有城牆最方便。那座營牆很殘破,只是一段連綿的土壘,中間還有幾個缺口,所以往來的商人幾乎沒有走正門的。

這裡四處位於契丹人的包圍下,能夠忍受契丹人的重重盤剝來到這裡的商隊很少,要不是夾溫兄弟經常需要來這裡購馬,購買漢奴家屬製作的織物,恐怕不會深入到這樣一個重圍中。而除了夾溫這支大型商隊常來走動外,那些越過連綿山脈走近營州的,都是隨身帶一個小包裹的小本江湖人。

趙興立腳的地方是營州馬營,這是專門為契丹皇帝飼養坐騎的地方。契丹皇帝在全國有一百多處類似的馬營,皇帝喜歡打獵,終日帶著大臣在草原上四處流蕩,打獵累了,便在馬營歇宿。所以馬營都有成套的宮廷設備。

契丹皇帝對住宿條件要求不高,從流傳到宋國的《契丹行獵圖》上看,這位皇帝最喜歡的是住氈房。他住在哪,便在院中搭起氈房,所以那些空房子都是給身邊的軍隊與大臣住的,雖然很整潔,但並不高檔。

契丹皇帝的馬營平常也沒有軍隊駐紮,他隨身帶著一支數萬人的侍衛親軍,走到哪就由侍衛親軍接管警戒工作。於是,契丹皇帝不在的時候,馬營的主管就會將空置的營房租給過往的商隊,以便換一些生活費度日。

契丹皇帝也默認了這種習俗,一般他當夜打算住哪,也會提前派人來通知馬營的主管,以便馬營清理閑雜人員……眾所周知,這位皇帝如今因雪罷獵,回到了他的皇宮,於是各地馬營都輕鬆下來,成了行商的客棧。

營州屬於遼國的南京道,皇帝喜歡在中京打轉,一般很少到南京道,而營州又處在大山的邊緣,等於道路的盡頭,所以皇帝已經一百年沒來了。這種忽視使得營州的營房很殘破。

目前,營州還處於饑荒剛剛發作的時候,馬營也受到了波及,趙興很輕易的用幾件稀罕物換取了足夠的馬匹,令他的整個商隊變成了名副其實的馬隊,而馬營的管事又殷勤的替他騰空了最靠近營州城方向的大院落,此刻,整個院落里除了他的人,其他人都沒有靠近,這讓他無所顧忌的站在屋頂,取出瞭望遠鏡觀察遠處的營州城。

他現在拿得望遠鏡是海上瞭望用的,體型遠比當作把玩件的那件精巧望遠鏡龐大——而後者現在正在張用手裡,他舉著那件精緻小巧的望遠鏡,裝模作樣的觀察著營州城。

鄧御夫沒有分到一副望遠鏡,但他顯然對望遠鏡也有看法,兩人在前面張望,他在背後低聲嘀咕:「簽判,這東西可是軍國利器,可千萬不能落在那伙女真人眼裡。等他們上來了,你們二位一定記得收起。」

屋頂邊的樓梯傳來一陣響動,趙興快速的將望遠鏡收起,揣入懷中,張用也跟著動作,等夾溫清臣的腦袋在屋角露出頭來,兩人已作出一副指點江山的模樣,指著夕陽下的營州城評論著。趙興做得更像,他甚至學著孫悟空的姿態,手搭涼棚,眯著眼睛眺望。

夾溫清臣沒有爬上房頂的意思,他對屋頂上的人的做派很不以為然,撇撇嘴說:「二位,該動身了,現在動身,正好在日落時分趕到城門下,守軍來不及查看便會放我們進去。」

「動身吧」,趙興馬上響應。

這些人重新上馬,催著馬向營州城趕去。夕陽下,守軍很奇怪的望著這支龐大的商隊。這年頭能趕著三百多匹馬,穿州過縣來到營州,那可是很不容易的。營州的前方又是榆關,走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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