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優雅的貪官生涯 第八十八章 宋朝的屠龍者

恐慌之下,杭州城說什麼的都有。其中尤以佛誕的說法最為流行。因為佛爺總共有三萬兩千位,光中國人常信的就有三千位,平均每天都有百十位過生日,所以每天都會有一百多個「佛誕」……

這場混亂的肇事人卻沒悔悟的意思,趙興正興緻勃勃的爬上鍾台,觀賞著新鑄造的大鐘,他遺憾的嘆氣搖頭:「青銅鐘,聲音還是不夠響亮……早知道,我該搞一個紫金鐘,那玩意更響。缺什麼,咱家都不缺銅,是吧!」

趙興的家人都已聞聲趕來,阿珠聽了這話,顰起眉頭勸解:「官人,不可過於張揚。拿紫金做鍾,人還不傳的沸沸揚揚,恐怕我家日日不得安生了……」

陳伊伊補充:「是呀,是呀,盜賊聽得了,不得排著隊來我家。」

趙興嘿嘿訕笑,然後滿意的看著即將竣工的莊園,見到趙琴兒站得遠遠向這裡打量,他惡趣地問:「聽說詹邈那廝住的房子有六千平米,蓋的莊園連箭樓都有,不知我這座城堡有沒有他家的莊園大。」

阿珠沒有回答,伊伊搖著頭說:「詹邈那廝的房子跟郎君這座石堡沒法比,那廝土財主,蓋房子頂多也就是青磚大瓦房,我們這牆如此厚,夠他羨慕了。」

趙興哈哈一笑,附和說:「我去西洋的時候,聽西洋有個說法:兩米厚的牆才叫『牆』,低於兩米的叫『圍』,超過三米叫『壘』。據說牆越厚,夏天曬不透,冬天凍不著,最節省避暑和取暖費用——嗯,有人把它叫『環保房』。如今,咱家的房子也算是環保房了。

我可以猜到詹邈那廝蓋的房子用什麼牆,頂多兩磚頭厚,沒準還是木板房呢。他說什麼——兩妻皇王女,湖北第一家。依我看,純粹是井底之蛙的炫耀。或許他的房子連程家坳的都不如。」

說到程家坳,阿珠最有發言權,她臉上露出懷念的神情,回憶道:「聽說程家坳那片已經起了三座樓,都四層,兩座圓形的,中間夾了一座方形的(亦即現代的『土家樓』),聽說那裡房子大人少,住上去瘮人,那方樓都空下了,現在全是作坊。」

趙興知道阿珠的心思,他拍拍手,轉移了話題:「好吧,這幾天各處建築收尾,工人也都閑下了。正好,我們也在坡後蓋座大石堡,回頭接阿珠父親來看家……我一去三年,家裡的產業亂的沒個頭緒,這段時間也該整理一下,伊伊,你跟著我算賬,安置新家的事讓阿珠做主。」

趙興這裡忙亂的梳理著他的產業,程阿珠忙著腳不點地驗收一項項工程。等他們忙完這事,才安定下來住進新屋,山洞裡已鑄造好了十柄大銃。於是,那群以色列人又催著裝船,準備前往海南的新船基地。

與此同時,城堡外也鬧得不可開交,揭樞走後又過去五天了,杭州城依舊滴雨未下。

這天,揭樞終於籌備好祭雨事宜,趕著來邀請趙興參加。

祭台搭在西湖邊,趙興的家大約在現代的宋城附近,據西湖約八公里,屬於當時的杭州城外,按宋代的交通狀況,趕過去要跑兩小時路。

走在路上,趙興還在納悶,怎麼杭州也有乾旱的歷史,據說西湖快要見底了。在他的記憶中,不記得幾千年歷史中,天旱能旱到杭州。他忍不住了,問揭樞:「平仲,杭州都旱成這樣了,其他地方的情況怎樣?」

揭樞坐在官轎里揮汗如雨,他一邊擦著汗一邊回答:「是呀,奇怪的就是這點,除杭州外,其他的地方都沒有旱情,我接連報上幾份奏摺,朝中的人都不信杭州會旱。」

揭樞說完,懷疑的看了一眼趙興。

莫非傳言說的對,這個人在杭州大興土木,盡修建些妖魔鬼怪神像,莫非真是此人壞了風水?

連揭樞都如此猜測,可以想像杭州人的想法。

趙興要不是來自現代,連他自己也會相信自己有罪。因為他都覺得不可思議——怎麼雨水豐富的杭州會幹旱。

他不知道,元祐二年,整個大宋的氣候都很反常,從汴梁城二月突然下了一場大雪開始,異常氣候突然增多:乾旱的地方突然暴雨成災;風調雨順的地方突然河溝見底……

遺憾的是。現在還沒地震與蝗災爆發。如果這種事情發生,那就與趙興沒關係了。按古代人的認識,蝗災與洪水地震都屬於「五德」中的一德,是皇帝或政事堂某位高官缺德了,引發的災難。

等揭樞領著趙興趕到祭台,杭州城的鄉鄰已經等候多時了,趙興的到來引起一片怒目,好在人群中還有周邦式這個熟人在,他拱拱手與趙興打招呼,並向趙興介紹著附近的鄉紳,好歹緩和了對立情緒。

杭州在宋代可是個人文薈萃的地方,這個州盡出高官,鄉間隨意找個老婆婆都是博學多才的人。與人見過一圈後,台下一個賣香翁沖台上嚷:「趙大官人,你那莊園封閉起來後,小老兒再沒有去看過,那裡面都修的什麼,不許人看。我聽保俶塔的僧人說,前幾日你院子里亂敲鐘,是不是?」

趙興有點不高興——我家的房子,憑啥要讓你瞧。

可宋朝的賣香翁能得罪嗎?史載,著名學者吳溉吳道潔的學問,就出於富順監賣香薛翁。而吳溉是個六經、百氏無所不通的著名學者,有「德君子」之稱。

趙興忍了!他端立祭台,聽而不聞。

賣香翁的嚷嚷獲得身邊一個傭人、一個帽匠的應和,他們齊聲說:「是呀是呀,大官人,你蓋起那形狀怪異的圓樓,圈起好大一片場地,原本沒什麼,可有人說你壞了杭州城的風水。大官人究竟在院子里修什麼。能否讓我們開開眼?」

傭人、帽匠也來喳喳,怎麼,他們的話語權沒被別人代表?竟敢向官員咆哮?

這真是個令人鬱悶朝代。這個朝代連傭人、帽匠也不能得罪。

據說,關學名家張繹就是個傭人,他一邊給別人幫傭,一邊自學,其學識終於受到了程頤的賞識,並被收為關門弟子,其後更是扛起了關中理學的大旗,與朱熹同列為「理學二聖」。

據說,還有一位被稱為「吳紗帽」的饒州(治今江西波陽)帽匠吳翁,「日與諸生接,觀其濟濟,心慕焉」。最終他學業大成,還教出了一個著名學者任鈞,而「鈞少而警拔,於經學穎悟有得……」

宋代這種處處才子的現象,使身份等級的鴻溝遠不如其他朝代那麼明顯,所以趙興只能和顏悅色。

「吾家不是今日始建房子的,四年前就開始建了」,趙興耐下心來解釋:「怎麼四年前我動工時,不見杭州風水敗壞,今年卻見了?哼哼,若是天不降雨就是風水敗壞的話。哈,我才自京城而來,進科場的時候恰好天降大雪,聽說在此之前,汴梁城十餘年未見春日大雪,難道汴梁城的風水也壞了?為什麼獨獨今年敗壞?又是誰敗壞的呢?」

帽子匠摸著頷下的鬍子,睿智的回答:「啊,大人在京城赴考,京城就降下了罕見的大雪,怎麼說?啊……」

帽子匠一邊說一邊意味深長的沖周圍的人使眼色。傭人、賣香翁也意味深長的連連點頭。

揭樞插嘴:「休得胡言,汴梁城本屆應試舉子兩萬名,周南伯兄也是剛從京師趕考回來的,怎麼那場雪要落到離人頭上?」

趙興被氣樂了,他看著台上草扎的龍王爺,慢悠悠的說:「其實,天要下雨,它跟個人努力無關。無論庸人使多大力氣,天不下雨,還是不下。」

下邊一片鼓雜訊,趙興沒有轉身,他望著那草龍,突然想起一事,眼睛一亮,眯著眼睛盤算起來。

五天前,我的海船在南洋遭了風暴,按船員的敘述,這應該是一場颱風,而現在正是颱風多發季節,每場颶風的來臨都會帶來大量雨水……也就是說,杭州城即將降下大暴雨。

一場颱風前後也就是持續十餘天左右,五日前海船在瓊州海域遭遇暴風,這五天時間,按風速測算,颱風也該到了。

一念至此,趙興仰臉看看天空,天空依舊是那麼悶熱,但在大海中走慣船的他,已經從悶熱的空氣中嗅到一絲海腥味。

台下的吵鬧聲越來越大了,趙興突然舉起右手,低吼一聲:「刀來!」

身後的喧鬧聲戛然而止。

在祭雨的父老鄉親目瞪口呆中,趙興慢慢的抽出刀,雪亮的刀身在陽光下彷彿一輪明月,光滑令人不可逼視。他提著刀,大步走上檯子。此時的趙興一臉平靜,台上準備舞龍的壯漢看到他手裡的刀,已快速閃到一邊。

通道讓開了。

揭樞站在趙興後面,在後者拔刀時已覺出不妙。但趙興本就人高馬大,等他抽刀出來,更是煞氣逼人,揭樞腳下動了下,終究不敢上前攔阻。

周邦式跟趙興熟,可他早聽說過某些傳聞,知道趙興這人平時挺和藹,一旦他決定出手便「出手不容情,誰攔都不行」,所以他趕緊跳下台去,頻頻沖台上的趙興拱手,嘴裡堅決不發出聲音。

趙興提著刀,用刀尖指著那個草龍的龍頭,破口大罵:「你這賊廝鳥,又去哪兒偷懶了?開春以來滴雨未下,倒落得我受人埋怨。今日我來祭你,已給了你好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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