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華麗的前奏曲 第四十二章 來的都是宋代最牛的人物

「恩師,恩師何在?」門口的喊聲打斷了蘇軾的文章,也打斷了屋內的紙筆爭奪。蘇軾聞聲望向屋外興,趙興閃電般從桌上把寫了幾句的彈劾奪走,沖陳公川使了一個眼色。

陳公川一轉身,揣著那份墨跡未乾的文章向後院跑去。

門口來了一群人,領先者就是黃庭堅,此外還有「蘇門四學士」的其他幾位。這裡面還有趙興一個熟人——陳糙,見到陳公川向後奔跑的身影,陳糙一躍而出,嘴裡還喊著:「小賊,哪裡跑!」

陳公川聽到事情不對,連忙頭也不回地往後院跑,後院里有陳不群及金不二他們,陳公川不知道陳不群與這位大俠的關係,但他知道金不二等人的身手,自然認為跑到那裡就安全了。

這番舉動倒讓趙興略略看清了對方的身手——也沒他兒子說的那麼謙遜,陳慥在急跑中仍不忘回身向趙興拱了拱手,這是感謝對方照顧自己的兒子,他的動作瀟洒而自然,這說明陳慥平衡感極佳。

倆人眨眼跑的沒影,門口那群士子站在那裡不知所措,他們顯然沒想到蘇軾的院子成了貨棧,中間只剩下巴掌大的空間。

蘇軾也有點尷尬,他起身向幾位學生點頭,還沒想出話頭,門口又出現了幾位朝廷官員,其中也有趙興認識的人——王鞏王定國,也就是那位柔雲小妾——「我心安處是故鄉」的丈夫。

趙興不尷尬,趁著王夫人與朝雲都出來迎接,他趕緊指揮手下:「都搬進去,每個箱子上都貼有標籤,誰的搬誰房間,趕緊騰空,清場。」

王鞏微笑著向趙興打招呼:「離人來了……我的房子還指望你呢,哈哈,這次不蓋完我的房子,別想走。」

說罷,他順手向眾人介紹趙興:「趙離人,我跟你們說過,在黃州,子瞻用一首詩贏了半船酒,然後再來一首,贏了一個弟子。這位,就是那個把自己賭輸的人——趙興趙離人,『一日成屋』趙離人,今後誰家想蓋房子,找他。」

這事極風雅,眾人鬨笑起來,笑聲中唯有羨慕——瞧瞧,滿屋子禮物,我怎麼沒俘虜這樣一位大財主。

酒店夥計們在廚房裡忙碌,菜還沒上來,蘇軾趁這功夫,向眾人引薦了趙興。

今日似乎是名人大聚會的日子,來的都是宋代最牛的人物。黃庭堅是來行拜師禮的,他本身就是「宋代四大書法家」之一,而另一個客人米芾,則是四大書法家中排名第三的人——可以說,除了那位蔡京,今天的四大書法家差不多聚齊了。

除了四大書法家外,宋代還有四大畫家的稱呼,他們當中,除蘇軾外,李公麟也在現場,他擅於畫馬,所畫的《五馬圖》與張擇端的《清明上河圖》並稱為「宋代兩大瑰寶」。不幸的是,張擇端現在才一歲,趙興出現導致的蝴蝶效應,令他能不能成為大畫家難以料想。而宋徽宗則還沒上位。

這些在座的人,差一點點就囊括了大宋的全部文學精英。他們來到這裡,不為別的,就是為了目睹黃庭堅的拜師禮。

拜師禮很複雜,趙興現在一見繁瑣的禮節就頭疼,本想借著忙活廚藝的事情悄悄溜走,但蘇東坡喚住了他,讓他與晁補之、張耒、秦觀站在一起,目睹了黃庭堅的入門。

一旁觀禮的除了上述人外,還有小王駙馬王詵王晉卿、王鞏王定國,以及幾位道士,兩位和尚……陳慥一直沒露面,估計是與兒子相聚去了,而陳公川則與妹妹在後院,享受王夫人的家宴——他的級別名氣,不適合出現在這場合。

趙興沒有記住和尚道士的名字,因他向來不拿正眼瞧那群和尚道士。所以直接無視。

黃庭堅拜罷,獻上幾本書稿、字帖作為拜師禮。按照禮節,蘇軾應該回賜對方一些文房四寶以示勉勵,他一摸身上,才想起剛才一直與趙興交談,竟忘了準備禮物。這讓他有點尷尬,正急切間,趙興伸手一攙他,衣袖裡立刻多了一件硬物。

蘇軾何人也,他馬上明白手裡這件硬物的意義,連忙順手遞給黃庭堅,一邊遞一邊悄悄看了一眼是何物,這一看,讓他嚇了一跳。

竟是一方翡翠硯。

黃庭堅面帶微笑,看到蘇軾袖子一展跳出一汪青翠欲滴的翡色,他也嚇了一跳。等到硯台入手,才發現蘇軾遞上來的真是一方翡翠硯。

這是一整塊翡翠雕成的硯台,翠色濃的像春天的西湖水,讓人愛不釋手。

宋代有四大名硯,但寶石硯不列名其中。然而,還是有人用大塊玉石做硯台的,由於材料的珍貴,這樣的玉硯一出,立刻成為名品。翡翠硯較為少見,用這麼大塊品質上等的翡翠做硯台,黃庭堅也是第一次見到。

這未免太豪奢了吧。

這塊翡翠硯形狀並不大,屬於「掌中硯」的一種。它的體積約有一巴掌大小,磨完墨後,可以握在手裡,一邊蘸墨一邊書寫。硯台造型採用的是佛教人物,似乎是「多臂天王」捉鬼的場景,幾條伸出的手臂正好可當作筆架擱筆,或者伸手抓握。而惡鬼張開、呼救的大嘴則成了墨池,掌中硯的墨池多數比較深,所以寶石壁顯得特別厚,這個硯台也是如此,現在翠綠的墨池空空蕩蕩,但如果蓄上一汪墨,翠綠與黑色形成鮮明的對比,那張惡鬼的嘴愈顯猙獰,整方硯台的景觀便愈加生動。

黃庭堅也是喜歡繪畫的人,略一端詳,他已經發現這副硯台的珍貴,珍貴到他用不起的程度。他連忙推辭:「恩師,這東西太貴重了,學生何德何能,竟享用這樣的名硯……恩師還是收回去吧,換一樣東西再賜予學生。」

蘇軾也被這方硯台的奢華嚇了一跳,略一猶豫,想到趙興的豪奢,他馬上釋然:「你還是拿著吧,這東西也沒你料想的那麼罕見,只是一件玩物而已。」

蘇軾的答話很平淡,讓黃庭堅摸不清深淺。他很奇怪:傳說中,蘇軾沒這麼富有啊。聽說他們在黃州,窮的要自己種田才能吃上飯,這就是「東坡居士」這個名號的由來。怎麼現在蘇軾出手如此奢華?

黃庭堅四處查探觀禮人的表情,王鞏看見了趙興剛才的小動作,他沖黃庭堅使了個眼色,手指藉助衣袖的遮掩,微微指了下趙興,黃庭堅立刻明白,他略一謙虛,閃電般收起了硯台,老老實實行禮:「長者賜,不敢辭。」

禮畢,眾人紛紛上前來祝賀,趙興趁機摸出了房子,來到了廚房。幾名酒店的夥計正在那裡忙碌,門口侍立著數位跑堂。趙興掃了一眼廚房,立刻皺著眉頭退了出去,站在門口向裡面打量。

廚房裡銀光閃閃,這是銀餐具的光芒。但這些餐具不屬於蘇軾。

蘇軾是個喜歡在家裡請客的人,酒家辦這事叫「外會」。宋代酒店作風豪爽,主人如果連續幾次在家裡包席,他們就會扔下一套純銀餐具,在客人家備用。宋人富裕,東京汴梁城內,即使是最小店面的窮館子,也有數套這樣純銀打制、每套價值四五百兩銀子的餐具。

銀餐具雖讓廚房添了層浮華氣,但在趙興看來,這餐館在管理學上實在欠缺,整間廚房亂糟糟的,廚具擺放的毫無頭緒,鍋碗瓢盆亂堆亂放,令他有點想罵人。然而,沉吟片刻,他想起宋代的廚房並沒有上下水,所以,眼前這種程度的衛生狀況,已經屬於當時少見的乾淨了。

考慮到屋裡還有客人,現在動手收拾跑堂有點不合時宜,趙興忍住了衝動,他抬手招呼等在一邊的管事,詢問:「你們是哪家店裡的?」

管事很驕傲,在他想來,趙興一個外地人,穿著打扮典型的不合時尚,能知道什麼名酒名菜。他的回答語氣驕傲:「小的們是和樂樓的,學士常在我們店裡訂餐飯,一向很滿意……」

趙興打斷對方的話:「和樂樓,小亮現在可還頻頻『大亮』了?」

這話一出,那名管事立刻矮了三分,他諂媚的笑著問:「大官人認的我家老爺?」

「小亮的大亮」是個笑話。

和樂樓掌柜董小亮今年才二十齣頭,兩年前他想要接管父親的班,其父親戲言:「小亮而已,如何能當大事。」意思是他太年輕,還需要磨練。

董小亮立刻回答:「吾年滿二十,已是大亮。」

他父親大笑之。

這句話隨後被人傳出,本來只是一個家庭閑話,但接著董小亮為了證明自己已長大成人,特地去妓院留宿,結果,黎明時分他爹摸到了妓院,大呼:「天已大亮,小亮何在?」

一名妓女在旁接嘴:「天雖大亮,小亮未亮,亮不亮,再催催?」

屋裡的董小亮不知道外頭在吵什麼,朦朦朧朧的回了句:「胡說,誰說我沒『亮』,我『亮』了三回了。」

於是,一院子嫖客笑倒。

妓院習慣在有客人留宿的院落門口點燃燈籠,提醒他人勿攪,久而久之,「亮」便成了「勃起」的代名詞。「亮」是開口音,這些對話用現代的普通話說,感覺不出味道,但如果用宋代的漢語連續吟唱,那就清脆噹噹、妙趣橫生了。

此事過後,董小亮關於「亮不亮」的大名便在業內通傳。

去年,董小亮的老爹迫不過董小亮的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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