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華麗的前奏曲 第十二章 原來「反貪」很掙錢

這時,不光孩子們,連豎起耳朵的焦觸也覺得非常迷糊。

趙興望了一眼船尾的人,補充說:「張老漢,焦老丈,還有你的兒子,我之所以不迴避你們,是讓你們知道這場大禍有多嚴重——周判官在運送貨物,那兩個箱子很沉重,他運送的什麼?這東西能讓他冒著這麼大的風險,偷偷跑到邵武軍來,而且還生怕別人知道?

那些匪徒為什麼願意冒那麼大的險,在光天化日之下圍攻周判官?……還不明白,想想邵武軍盛產什麼?」

程爽立刻驚叫起來:「金子、銀子,周判官是在運送金銀,難怪老師剛才一掂箱子,馬上讓我們跑步!」

眾人恍然大悟。

張老漢已嚇的丟下了搖櫓,焦觸嚇癱在甲板上,嘴裡喃喃:「朝……朝廷……」

「與朝廷無關,但比劫了朝廷的金銀還嚴重」,趙興憐憫的看著他:「周判官是私自運送金銀的,所以才生怕別人發現……想想看,邵武軍盛產的金銀,一定被那些官員隱瞞了產量。但這些瞞下的產量,他自己往外運送過於顯眼,所以才要找相熟的朋友幫忙。

朝廷對金銀的出產,監管有多嚴,肯定是可以猜到了,邵武軍能瞞下十八車金銀,這是上下勾結,全體貪污。

宋律:私自異地調動百人者,斬。興化軍判官調動這麼多軍漢,喬裝打扮來到邵武軍,那麼這件案子興化軍上下都有份。

不僅如此,軍漢所過的州縣裝聾作啞,他們多少也有份,而周濤要把銀車送往清水鎮,那麼,必然還有一方在接應他的銀車,我猜可能是鄰近的軍隊。

想想看,三支軍隊參與的走私大案,沿途不知道有多少官員牽連其中,這件事捅出去,天都要塌了。所有的人都難保性命,所以,我們現在要有多遠逃多遠。

張老漢順著閩江走,走到出海口就是福州,我們現在去福州,剛好送柳姑娘回家。你就在福州隱姓埋名,安居下來,此生不要回邵武軍。」

程爽剛才首先反應過來,贏得了趙興讚賞的目光,現在他要繼續顯示自己的聰明,連忙焦急的插嘴:「孫華呢,那柄寶刀的主人,老師剛才提到他,他又怎樣?」

「想想,我剛才已經說過」,趙興鼓勵幾個孩子。

「孫華知道運送銀車的事,他向清水鎮跑,也是想劫銀車」,程夏連忙補充。

「不錯!孫華的出現說明運送銀車的事不是第一次發生……瞧,按那個周濤所說,孫華擁有這口刀,上官勒索,他不願就範,所以跑到了清水鎮——我猜他跟廖老七認識,想找廖老七幫忙。消息泄露了,這批金銀數目過大,足以讓任何人瘋狂,所以孫華與廖老七一起被害。

接著就是圍攻銀車,那些有實力的匪幫,都去參加了圍攻之役,剩下來分湯水的人,被安排在路上攔截……

接著我們來了,我們什麼也不知道,撞入了埋伏網中,那群不開眼的匪人想收拾我們,結果被我們衝散,我們親眼看到了對銀車的爭奪。

周濤送我們一輛車,那是不懷好意,他的人久戰疲憊,傷亡慘重,所以他要靠這輛重車拖住我們的行程,而後分頭劫殺目擊者。剛才,我們在岔路口遇到的那伙人就是去劫殺先走的那批商人們,沒想到的是,我們這群人慣走山路,慣走夜路,還有熟悉地理的焦老丈在,讓周濤賠了夫人又折兵。」

焦觸躺在甲板上呻吟:「那……那些去邵武軍的夥伴,果然都不會活下來!」

「當然,事情泄露後,周濤馬上會通知邵武軍,邵武軍的人為了滅口,會攔截商人,那些人如果聽話,在邵武軍反應過來前,繞過邵武城,還能活命,否則……但我料他們定不會按我的吩咐辦!

孩子們,記住;偷懶、僥倖,都是大忌!一定不要把希望寄托在別人身上,凡事要靠自己!」

趙興這段話聽的孩子們目眩神離,僅僅抓住一些小的細節,僅僅摸了一把箱子,掂了一下重量——趙興馬上就推斷出整個事件。而且趙興的推理,似乎是整件事情唯一合理的解釋,而且,隨後的追殺證明:趙興的推測不是無中生有。

程濁曾跟著趙興回去迎擊追兵,他回憶著補充說:「定是如此!我跟老師回去的時候,那些兵丁身上都帶著血——新鮮的血跡,他們似乎很疲憊,跑的挪不動腿。按老師的推測,不隨我們走的那些商人,定是被殺害了!」

張老漢只剩下哆嗦了,張家娘子也嚇的說不出話來。

鄉民膽小,卷進這樣的滔天大案中,只覺得天地都塌了,連焦觸都驚的渾身發抖,唯有程家坳的孩子們天不怕地不怕,因為大事由老師頂著。

「不必擔心」,趙興看到幾個不相干的外人面如死灰,一副絕望的神情,立刻安慰說:「你們無需躲太久,因為唯一見過我們的周濤,也屬於被滅口範圍……那些參與的廂兵都活不下來,只要你們把嘴把嚴實,風頭一過,見過我們的人都已經死了,誰能知道我們的存在。」

這話讓他們回覆了一點勇氣。張老漢站了起來,指點孩子們操縱江舟,以便船上諸人輪換,不停歇的向下游急駛。

這時,晨曦微露,船已把邵武城遠遠的甩在後面。現在即便是騎快馬,也追不上這艘順江而下的快舟。晨曦中,趙興望向那輛銀車,平靜的說:「現在,只剩下一輛事情需要證實,只要車裡裝的確實是金銀,我們的推論就完全正確——打開箱子。」

程濁興奮地從趙興手中借過鑌鐵雪花刀,依仗寶刀的鋒利前去削銅鎖。

雞公車一側的箱子打開後,吐出一片紅光——天哪!箱子裡面似乎裝的是紫檀木條,它們碼的方方正正,外表還刷著桐漆,顯得很油亮。

程濁難以置信,這麼完美的推論居然有可能是假的,他跳到車子另一邊,舉刀要削另一邊的銅鎖。

「住手」,趙興喝止:「蠢材,木頭有那分量么?外面刷的木漆而已——拿刀子刮一刮。」

※※※※

程濁立刻從箱子取出一根「木條」,拿刀子颳了兩下,立刻發出一聲歡呼。這時,趙興正眺望著船尾,他頭也不回的問:「金子是吧?」

圍在箱子邊的孩子們震驚不已,程濁大嚷:「老師,你連頭也沒回,怎麼知道裡面是金子不是銀子?」

「蠢材,動動腦子想一想:你剛才說起過有兩種箱子。金子貴重,數量必然少,裝金子的箱子必定精緻——少而精緻,箱子里裝的不是金子,難道是廉價的銀子?」

程夏接著問:「老師,那現在怎麼辦?」

「取十根金條,拿柄鎚子來,把箱子重新鎖上」,趙興吩咐。

十根「木條」拿到船尾,扔進一個桶里,將油漆泡落,露出了金燦燦的光澤。趙興取出一根,手裡掂了一下,判斷說:「是三十兩的金條,總數是300兩……拿剪子來,每根絞成三段,盡量均勻。」

張老漢與焦觸看到金子出現,立刻興緻盎然的圍在船尾看孩子們切割金條。

這時代,商人出門隨身都帶一把大剪刀,不是為了防身,而是為了剪金銀,張小泉剪刀就是這樣出名的。以前,張老漢與焦觸只見過剪銀子,剪金子還是第一次見到,尤其是這裡面還有他們的份,這讓他們充滿期待。

整條金子剪成三段,每段大約十兩左右,總數是三十段。在此期間,程濁提著榔頭不知道該幹啥,直到趙興踢了他一腳,吩咐:「把金塊錘扁,盡量錘的圓一點。」

金餅也是黃金的一種貨幣形態,金塊錘成圓餅狀後,趙興意猶未盡,從包裹里取出一付鐵鑿,一邊翻檢,一邊嘟囔:「用什麼姓好呢,趙?不好,程?暴露了……也罷,就這個吧。」

程濁一點不驚訝地接過兩根鐵鑿,叮叮噹噹在金餅上敲過一陣,隨後,十塊金餅被分到張老漢手裡,焦老丈也分到了十枚,剩下的則被趙興收入囊中。

好奇的焦觸拿到金餅,首先要看看孩子們剛才在折騰啥,等看請金餅上的字,他立刻恍然——敢情趙興是名職業偽造者,偽造工具都隨身攜帶。

金餅上有兩行字,一行寫著「足金十兩」,一行寫著「方府秘制」。剛才趙興猶豫著選什麼姓,最終選中了「方」姓。

這年頭,金子都是些貴重貨幣,只有大家族才收藏,他們將金子按自己的喜好熔鑄成各種形狀後,為了便於計算和辨別,都會在上面打上這樣兩行字:一行字說明分量,一行字說明持有人。

剛才孩子們分割金條時,焦觸已想到了他會分得部分金塊,還為如何花出去發愁了一會兒——這東西太惹眼,潑天大禍懸在頭頂,花錢的時候一不小心被人盯上,那就完蛋了。

等趙興叫人把金塊錘成金餅的時候,他已在讚歎對方的細心,再等趙興拿出鐵鑿子,往上面打銘記時,他已經佩服的無以附加,現在看到金餅上的兩行字,他卻一陣惡寒。

這是個什麼樣的人?打起架來兇悍如雨,面對周判官的官威敢拔刀相向——這樣一位好漢爺,隨身卻帶著造假工具……嗯,瞧孩子們熟稔的動作,敢情這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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