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章 政治交換

皇帝趙頊對於自己兒子的變化只能夠用瞠目結舌來形容,他沒有想到這麼點一個小孩子居然能夠說出這麼多的大道理,要不是幼稚的童音和嬌嫩的身材的話,趙頊都要懷疑自己的兒子是不是已經十幾歲了。

驚奇歸驚奇,皇帝趙頊對王靜輝的教育方法是非常敢興趣的,儘管他自己是從宮中讀書讀出來的皇帝,但卻一直反對讀死書,在朝中也非常看不起那些掉書袋的大臣,要不然王安石這樣充滿革新性的大臣哪裡能夠待在朝堂之上。

不管怎麼樣,小趙煦的話雖然是實話實說,但無疑反應的是變法過程中的黑暗面。現在的變法條例已經與歷史上有著太多的不同,已經推出的免疫、青苗、農田水利等諸法已經完全變樣;在淮南東路、京畿路和兩浙路所試行的均屬法,中間由於王靜輝在楚州和杭州巨大的影響力和眾多追隨者在其中任官,這淮南東路和兩浙路的均輸法都已經被「篡改」,就是當初有幾個想拍王安石馬屁的地方官員強行推廣均輸法,也被王靜輝的學生和故舊不動聲色的給收拾掉了,變法派對此既怒又怕,不過這兩路財政上繳的數額逐年增大,杭州和楚州這樣一州之地上繳的財政稅收甚至能夠頂得上一路的財政收入,只要錢沒有問題,王安石也懶得多事為此招惹王靜輝的不滿,不過他手下的呂惠卿、王雱、謝景溫等人對此可是大大的不滿——他們無法這兩路中撈取好處,甚至派出去的均輸法提舉官員想要撈油水,結果直接被王靜輝一張彈章送到崖州去了。

至於保甲法是王安石接著滅夏大勝的機會向朝廷上奏的新法條例,因為在熙寧三年三月的時候,地方官員趙子几上書說,他往來畿內諸縣鄉村,近年以來「寇盜」(指起義農民)充斥,當地敵不過。縱然有的捕捉到官,餘黨互相幫助,起來報仇,非常厲害。因此,他建議實行從前有過的保甲,歸官府指揮「專於覺察奸偽,止絕寇盜」,即鎮壓農民的反抗鬥爭。四月,司農寺據此建議,制定保甲法但卻沒有頒行。辦法是:鄉村民戶以十戶組成一保,五十戶為一大保,十大保為一都保。由主戶中「物力最高」和所謂「有材幹心力者」即最大的地主富戶充當保長、大保長和都副保正。主客戶有兩丁以上者都要抽一人作保丁,訓練武藝。每一大保逐夜輪差五人巡警,遇有「盜賊」報大保長追捕。同保內有犯「強竊盜、殺人、謀殺、放火」等案,知而不告,連坐治罪。保內如有「強盜」三人以上居住三天,同保鄰人員不知情也要治罪。保甲法最終拖了四個月在滅夏戰爭進展極為順利的時候開始頒布,先在開封府畿內各縣實施,然後在各路逐步推行。

王靜輝開始的時候對保甲法認識也不是很清楚,所以未從中作梗,但沒有想到這保甲法最大的壞處便是在農忙時節也要進行軍事訓練,耽誤農時從而造成糧食產量下降,看天吃飯的農民碰上災年的時候本來生活就已經非常困苦了,再加上這麼一折騰說不好地里的收成一年便荒廢了,這同樣也能夠要百姓的命!

對於保甲法在王靜輝的眼中不過是保護地主階級的利益,若不是官逼民反地主和當地的腐敗貪官搜刮百姓太過厲害以至於活不下去,王靜輝很難想像有什麼能夠讓甘於太平生活的農民拿起菜刀造反。至少王靜輝所知道的中國歷史凡是農民起義基本上都是官府的腐敗,外加地主的嚴苛盤剝,以前他不願干預這塊事情,無非是因為他太過天真——認為如果能夠解決朝廷在目前階段的財政困難,朝廷就不會加賦百姓,而地主對農民的盤剝也可以通過發展商業,使地主的目光不局限於土地而轉向工商業,看來他所打算的一切都錯了,還錯的這麼厲害!

這也不能責怪王靜輝,畢竟他也不是什麼事情都能夠洞察先機,王安石的新法條例後世的歷史書中所記載的都很詳細,不過對保甲法只是一筆帶過,對農田水利法則是大加讚揚,卻忽視了各地爛修水利工程造成了諸多浪費。對於王安石的每一項變法內容,王靜輝都曾插手干預過,不過就是在這保甲法上,也趕上了他的妻子正在懷孕的關頭,他也沒有放在心上,而且對保甲法所引發的弊端考慮的也是不夠,才會有這樣的後果。

呂惠卿因為為父丁憂,回來後儘管在變法派陣營當中地位不低,但官職還是個崇正殿說書,最多參與新法條例制訂,還沒有達到曾布、韓絳、章淳那樣有資格負責推廣新法的地步。若是呂惠卿參與其中也許會小心謹慎免得被人抓住把柄,但是韓絳等三人嚴格的算起來還是好大喜功之徒,底下的官員摸透了他們的秉性之後便投其所好,這底下的百姓可就要遭殃了。

現在不光是保守派中有不同想法的人很多,分成了幾個主要的流派團結在司馬光的旗幟之下和變法派作對;就是變法派內部也是有著諸多不同的思潮,從人事、對變法認識的角度上也分成了幾個派別,令人比較遺憾的是,這個被後世極為詬病的奸相呂惠卿所領導的小派別還是屬於會做事、干實事的那一派。

韓絳、曾布、章淳等人雖然是好大喜功,但終究還是願意推進新法實施的,這不僅關係著他們的前途,同時他們也把自己終生的政治抱負寄托在王安石的變法上。不過有良好的願望和有能力能夠執行是完全兩碼事,而呂惠卿不同,呂惠卿在剛認識王安石的時候也是抱有同樣的心思,後來他成為「護法善神」被大宋士林譽為「顏子」排在王安石之下的時候,他就已經迷失了。

呂惠卿有著令人驚嘆的政治嗅覺,為人也剛健果斷,有才能有手段,在王靜輝的眼中要不是呂惠卿走錯了方向,這個人在二十年後完全可以成為比肩司馬光和王安石的人物,不過現在這個「顏子」先生一邊幫助王安石來收拾保甲法所造成的危害,另外一邊則是將他和王安石來往的信件都仔細的保留下來——這小子知道王安石變法將全天下的人都給得罪了,借著王安石完成快速高升還是沒有問題的,但是要想和變法派共存亡,這種事情他是絕對不幹的。

呂惠卿雖然也意識到王靜輝在搞平衡,但他不願意把自己的前途壓在左右搖擺的王靜輝身上,若是王靜輝翻臉不認人,那在短時間內便可以讓變法派陷入深淵之中,到時候變法派唯一的救命稻草便是皇帝,不過現在朝中數遍大臣公認的「受寵排位」便是駙馬第一,王安石次之,司馬光再次之。像這樣將希望集中到一個人身上的做法,他呂惠卿可不願意,他寧可自己掌握命運也不願意受制與人。當然他可以被王安石所左右,至少王安石可以算得上是他的恩師——儘管他正在背後算計這個恩師還能夠走多遠,他是王安石在大宋士林中公認的最佳學生;要是讓他受制於王靜輝,那他在心中永遠也不可以接受的——駙馬是個外戚,他還是有這個「自尊」的!

王靜輝想要廢除保甲法,順帶將還在三司條例司擬辦的保馬法連帶廢除,不過他這次卻沒有繞過王安石向皇帝上書,畢竟這次與以往不同——保甲法和還沒有頒布的保馬法在王靜輝的眼中實在是想不出什麼改良的辦法,況且也沒有這個必要,後面王安石還要打算改革軍制,在王靜輝看來這是十分有必要的,至於趙子幾所上書地方小規模的農民起義,在軍事上考慮正好可以用軍制改革的方法來消除,要是治本的話就要另想辦法了。

董太師巷,這裡依舊是大宋現任宰相的住地,這是太上皇英宗趙曙賞賜給王安石的府邸,距離皇宮的位置非常近以便隨時召見王安石入宮。從這點上說,在英宗時代的時候,王安石還只是一個翰林學士潁王太子的老師而已,他能夠享受到如此待遇除了當時王安石在士林中具有無比的聲望之外,英宗趙曙當時對王安石的打算決非是「留給兒孫做宰相」那麼簡單,若不是趙曙身體發生這麼大的變化,很難說就在英宗時代王安石便可以發動變法了。

現在的董太師巷依舊繁忙——王安石作為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首席宰相,在朝野儘管因為變法而產生很大的爭議,但作為「天下第二人」依舊是風采不減當年。王府出入絕無白丁,這道門檻見證的也決非只是進身官門的勢力之徒——王靜輝的馬車現在正停在王安石的家門口,等待門房的通報。

王安石屏退家人後,便和王靜輝相對而坐,兩人一時間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兩人之間的關係只能夠用月來計算,王靜輝帶王儲趙煦出宮的事情王安石也知道——小趙煦從農戶家中回來的時候,將那幾天的生活詳細的和他的父親說了一遍,正所謂童言無忌,趙煦的話並不是針對任何一個人,但事實上由於所敘述的對象是當今皇帝,這本來是中立之言便成了對變法派打擊的話,這樣的話比任何大臣的彈章都有威力——一個五六歲的孩子,還是王儲!

王安石無法責怪小趙煦,但他卻不能不懷疑——正如他的兒子王雱所說的那樣,沒有任何人能夠保證駙馬的政治動向是永遠向一方保持忠誠的,也沒有任何一個人能夠開出一個合理的價格來收買駙馬,在這個時候也許就是駙馬倒向保守派而借皇子之口來向變法派進攻。在這個時候見到王靜輝,對於王安石的心中來說是十分複雜的,他不願意結仇於駙馬,同時也是因為駙馬所作所為也沒有任何利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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