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五章 殺伐西夏(九)

蕭陶隗心中自然明白這是耶律阿思在背後搗鬼,耶律阿思身為樞密使掌全國軍事調動,但卻出人意料的舉薦自己前往河套平原,這等於是送給自己一份功勞,因為在國內統治高層看來,雖然宋夏戰爭之間宋朝佔據了完全的主動優勢,但宋軍的戰鬥力一直被契丹人所藐視,莫說宋軍還沒有推進到河套平原,就是駐軍河套平原又如何?遼軍兵鋒所指必定攻無不克!

遼國國內對宋軍的認識還停留在幾十年前的水平上,但蕭陶隗卻非常清楚,遼國的軍隊已經幾十年沒有參加過實質性的大國戰爭了,平時對付的無非是各地此起彼伏的小規模叛亂或者是部落入侵,遼軍戰鬥力水平就是再低,用來對付這些小規模戰爭也是大炮打蚊子,根本鍛煉不了軍隊的戰鬥力。相反宋軍自立國以來就征戰不斷,先是征遼,後宋遼兩國實現和平之後,便又接著伐夏,百年來沒有一年消停過,這樣不斷的戰爭固然是極大的消耗了宋朝的國力,但其軍隊戰鬥力水平卻是一直保持一定的水平。

此消彼漲之下,蕭陶隗實在是難以預計今後對上宋軍之後戰果如何,至少他面前的宋軍就給他帶來了極大的壓力。蕭陶隗到達天德軍後,只是觀守將神色便知他們已經被宋軍嚇破了膽子,但他並不以為宋軍有什麼了不起,不過隨後派出的暗探卻告訴了他對面的宋軍雖然沒有長著三頭六臂,但兵鋒所指之下党項人居然毫無抵抗力,黑山威福軍司和兀剌海城不過也只是讓宋軍停下了一天而已,如此強的戰鬥力實在是讓他對自己的疲兵感到擔心。

宋軍聚集在牟那山的消息傳來的時候,這對於蕭陶隗來說所承載的負重實在是太大了,他幾乎是一天兩次向大定府派出信使,將這裡的情況向皇帝陳述,而此時大定府的遼國統治高層們卻還沉迷於蕭太后執政時期遼國的強盛夢想當中,對於蕭陶隗的請求增兵的要求不加理喻。

蕭陶隗並不知道他在天德軍拖的時間越長,在大定府的形勢就越對他不利——蕭陶隗在後族與魏王陣營當中並沒有選擇站隊,不過他更傾向於後族支持太子,魏王耶律乙辛對此非常惱火,魏王當然清楚蕭陶隗和耶律阿思之間的恩怨,就算為了籠絡樞密使耶律阿思,他也要扳倒這個不識時務的「莽夫」。耶律乙辛已經指示蕭阿忽配合耶律阿思開始造謠了——宋軍已經越過了黃河,在黑山東部和烏梁素海一帶開始掠奪牧馬和牧民的牲畜,而蕭陶隗龜縮在天德軍中沒有迅速追捕,坐擁五萬契丹精兵卻毫無作為,罪應處死!

已經做了二十年皇帝的耶律洪基已經「倦政」,將軍國大事全部託付非魏王耶律乙辛來處理,要不是因為蕭陶隗是他親自點的將,很可能蕭陶隗就不能活著回大定府了——半個月後,蕭陶隗在天德軍被耶律洪基一紙詔書給免職,代替他的正是和耶律阿思一起造謠的蕭阿忽。

蕭陶隗知道蕭阿忽本是一個草包,只因會拍馬屁才得到耶律乙辛的賞識陞官,但此時河套平原的局勢哪裡是蕭阿忽能夠控制得了的,他被免職詔令回京後,便日夜兼程趕回大定府,當面向皇帝耶律洪基呈訴當前局勢。蕭陶隗好意氣用事,憤怒的時候鬍鬚都伸張開來,在出兵西夏的問題上,他已經毅然作出決定,耶律洪基被他說的啞口無言,就是同在一旁的耶律乙辛也是臉色明暗不定。

耶律洪基雖然不算是一個稱職的皇帝,但也決非是一個昏庸的皇帝,再加上後族一系的官員從旁解救,耶律洪基即便不樂意接受,但也沒有中斷蕭陶隗的進言,不過最終耶律洪基也沒有撤銷蕭阿忽執掌天德軍的命令,只是對蕭陶隗再次提拔為塌母城節度使。

蕭陶隗在離開大定府的時候,回頭看了看夕陽照耀下的大定府,仰天長嘆一聲,便去赴任去了。蕭陶隗剛剛離開大定府不過一天而已,便傳來蕭阿忽在牟那山與宋軍展開決戰,結果兵力本就不如宋兵,還中了宋軍的圈套,全軍五萬將士全部葬送在黃河河畔!蕭陶隗聽後胸口一悶吐了一口鮮血,還沒有上任便背上生了毒瘡而死,此時在他休息的地方,遼國皇帝耶律洪基的傳旨也同時送來,無奈蕭陶隗已經無法接旨了。

皇帝耶律洪基當聽到蕭陶隗已經病逝的消息,也是唏噓不已,因為這件事已經被一些人傳開,遼國人都讚歎蕭陶隗面對權貴毫不屈撓,儘管被耶律阿思所陷害,但所有的人都非常惋惜他。耶律洪基也不是這麼好糊弄的,因為以遼西王楊績、朔放軍節度使姚景行、右夷離畢蕭惟信、晉王耶律仁先、太師耶律適魯等人紛紛彈劾耶律阿思和耶律乙辛合謀陷害蕭陶隗,一時間遼國統治高層新一輪的政治傾軋拉開了序幕,不過結果魏王耶律乙辛憑藉著耶律洪基的信任依然巋然不動,倒是耶律阿思成為平息此事的替罪羊。

不過這一次針對蕭陶隗被陷害而展開的政治鬥爭依然非常嚴重的動搖了耶律乙辛的地位,彈劾他的人都是遼國非常有權勢和威望的人,能夠站出來的人都是跺跺腳便能夠動搖遼國的大人物,中間又以晉王耶律仁先最重。

十幾年前,耶律仁先第二次出任遼國北院大王,遼國百姓上下皆為歡欣鼓舞,夾道歡迎的隊伍居然長達數百里,這雖然被南北兩院樞密使涅魯古和蕭胡睹等人所嫉妒,並且還進了讒言,要讓耶律仁先為西北路招討使,但皇帝盛怒之下罷了兩人官職,耶律乙辛為之聞風喪膽,只能主動上奏:「仁先為朝廷舊臣,德高望重,不宜補任朝外官。」耶律洪基這才龍顏大樂,拜耶律仁先為南院樞密使,改封為許王。清寧九年七月,耶律洪基在太子山狩獵,耶律重元謀反,皇帝派耶律仁先去捉拿耶律重元,還沒有等耶律仁先披甲上馬,耶律重元的叛軍已經進犯皇帝寢宮,耶律洪基當時便慌了手腳要去南北院,但仁先力阻,仁先的兒子垯不也勸父親遵從皇命,結果被仁先當著皇帝的面痛打,耶律洪基見狀便將平叛所有軍權委託給耶律仁先,從而得以平叛,事後皇帝耶律洪基加封耶律仁先為「尚父」尊號進封宋王,為北院樞密使並且畫下《灤河戰圖》以彰顯耶律仁先的功勞。耶律仁先如此功高,當世遼國上下以為自從耶律休哥戰死宋城之下,唯有耶律仁先可比耶律休哥!

在耶律乙辛看來目的非常單純,不過是為了籠絡一個重要的官員而除掉另外一個不聽話的中間派而已,但對於所有非耶律乙辛一派的人來說,蕭陶隗的死也許並不能夠引起多大的震撼,不過是為了遏制權勢日益強大的耶律乙辛。現在魏王耶律乙辛的情況與當年的耶律重元何等相似,每一次叛亂都是一次政治的全新洗牌,要想保住自己的權勢,那最好的辦法莫過於兩個,一個就是學耶律重元取得最高權力,另外一個便是維持現狀,誰也別想獨霸權柄。顯然這次聲討耶律阿思陷害蕭陶隗不過是個借口,重點的還是要削弱耶律乙辛的權勢。

遼國國內因為蕭陶隗所引發的新一輪政治洗牌並沒有妨礙宋軍消滅西夏的戰鬥,相反在得知遼軍五萬人馬在蕭阿忽的帶領下主動挑釁定西軍,結果被定西軍全殲在牟那山,消息傳來實在是振奮人心。王靜輝在聽到這個消息後,不過是微微一笑——這一次戰鬥的結果確實應證了歷史上遼國從國力下降到軍事力量的下降,以後在對遼國採取行動的時候,這就有了一定的參考依據,不再是只憑感覺了。

在蕭陶隗病逝的同一天,已經被宋軍圍困半個月的興慶府終於開始喧鬧起來——宋軍所發射的燃燒彈隆隆的爆炸聲此起彼伏,党項人對於大宋火器還是非常陌生的,如此劇烈的爆炸聲先使得興慶府城內的所有平民百姓和一部分軍隊嘩變起來,他們沒法想像這是一種怎樣的力量,都以為是上天降下的懲罰,此時他們也開始相信宋朝軍隊來攻打西夏是為了借上天的名義清除奸佞,一時間宋軍的攻城戰還沒有徹底打響,興慶府內已經鬧成一鍋粥了。

現在所有的大宋軍隊主力都已經集中在這興慶府城下,全部兵權皆由種諤所節制,而監軍大人是在宋夏之戰開打十天後才到達的李憲。對於監軍人選,王靜輝還是非常在意的,現在從軍事角度上來說西夏不過是大宋嘴邊的一道菜,但是若是監軍沒有選好,那大宋同樣也能吃下這盤菜,不過就是監軍成為一隻惹人厭的蒼蠅,也被吃下去而已。

不過王靜輝的擔心顯然有些多餘,監軍是宋朝宦官中少有精通軍事的李憲,這個人物他在後世的時候也曾聽說過,雖然李憲並不是屬於能征善戰百戰百勝式的將軍,但難能可貴的是李憲雖為宦官,但也是精通軍事,至少是不怕打仗。皇帝趙頊將李憲派到西北,也是因為西北主帥是富弼,但在前線指揮作戰的是種諤,種諤桀傲難馴,平常人難以節制,就算派出個監軍也會被種諤給排擠的要死,難免會將帥不和,李憲曾做過種諤的監軍,兩人合作記錄還不錯,所以滅夏之戰李憲做監軍最是合適不過了。

在攻打興慶府的前期,宋軍軍營中終於第一次產生了分歧,以前都是種諤、楊崇岳、王韶和王順各帥一支軍隊分頭行動,或是有合力破城也沒有出現過分歧,但是在興慶府之下,對於開始攻城的時間卻爭論不下——遼國的軍隊已經威逼河套平原,這給滅夏的宋軍帶來了很大的壓力。

王韶主張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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