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三章 質疑

楊崇岳終於察覺到了對面大營實在充滿了古怪,他甚至開始懷疑對面的敵人到底是不是李清——楊崇岳出身將門,儘管楊家已經末落,但宋朝傳統將門世家中一些特殊的關係還在的,自己在得知要前往西北領兵作戰,並且知道對手十有八九就是党項名將李清後,對李清的一切資料也就彙集到他的案頭上,這些寶貴的資料中除去一些曾經在西北作戰過的好友世家之外,便是王靜輝的情報局給予了很大的支持——資料上顯示李清不是一個單純的軍事將領,不過單單在軍事上就有著很多將領所不具備的優秀品質——心志堅定,殺伐果斷。

正是因為處於對對手的了解,楊崇岳已經肯定對手在唱空城計,而且對面要是李清的話,就算是在唱空城計,也不會留下這麼大的破綻——難道駙馬的學生有這麼大的能耐能夠把李清的糧道給劫了?!

楊崇岳不相信這樣的結論,李清是名將,肯定不會在後勤問題上栽跟頭,況且十二萬人的糧食可不是個小數目,李清就是演習也會把戲做足來陰自己一把。意識到李清大營中不尋常的不僅僅是楊崇岳,關良和濟成也皺著眉頭。李清已經在對面砍了六天的木頭了——這能夠做出多少輛投石車?!

濟成每天都站在城頭上,用望遠鏡來觀察對面的情況——當關良將心中的疑惑朝他說了之後,他便對此上了心,關良專長是從事情報,對於一支十二萬人的軍隊吃喝拉撒所耗費的物資僅僅存在著一個「數量極大」的概念,要想通過觀察對手物資進出大營來估算敵軍多少,這就是濟成的本事了。

為了配合濟成,關良甚至爭得了主帥楊崇岳的同意,徵用了幾個楊崇岳身邊的楊家親隨,這些人身手極好,關良交給他們的任務也很簡單——借著周圍地形複雜的特點,讓他們帶上望遠鏡近距離的觀察李清大營,專門數進出車輛。濟成沒有讓楊崇岳和關良失望,通過這幾天的觀察,他非常肯定的告訴兩人,對面的大營中最多不會超過四萬人!

正當濟成來盤算李泉手上籌碼的時候,李泉也意識到自己露了馬腳——因為軍需官的請示,讓他知道自己犯了一個大錯,若是對面的對手足夠精明,估計現在正在盤算如何來劫營了!

亡羊補牢,猶未為晚。李泉知道自己肯定是瞞不過去了,除了祈禱對面的宋軍守將是個蠢貨,讓自己的兵士晚上攜帶空袋子和馬車深夜出營,白天再裝滿泥土運回來麻痹敵人之外,李泉還採用了輪班制加強了夜間的防守,砍木頭的兵士在出營進入山地之後便倒頭睡覺。

李泉亡羊補牢的行動落在楊崇岳的眼中反而更加堅定了他的判斷,武寧堡的人決定偷襲一次來看看對方的底細如何。楊崇岳雖然要決定偷襲李泉,不過攝於對方潑喜軍的名頭,他們也不敢疏忽,畢竟人家成名已久,李清用兵與西夏其他將領的風格十分不同,也不能排除老傢伙親自坐鎮的可能性。

為了展開這次偷襲,他們預設了好幾個方案,一擊不成立刻遁走,並且設計好退走路線,在合適的地方進行埋伏和接應。楊崇岳他們的準備沒有白做,晚上後半夜楊崇岳親自帶軍偷襲,結果碰上了李泉的埋伏,立刻退走,潑喜軍緊追不捨,結果也中了宋軍的埋伏,折騰了一夜雙方互有損失,算是一個平手。

偷襲這樣的事情只要一次就足夠了,畢竟武寧三堡駐軍並不是很多,至少盤面上李泉的籌碼要比楊崇岳的充裕一些,要是遇到慘敗的話,李泉說不得就會徑直拿下武寧堡,那就十分不划算了。最重要的便是這次偷襲讓楊崇岳他們感到和他們對峙了這麼多天的對手決非李清,而且敵人也遠沒有到十二萬,不然昨天晚上的偷襲他們是無論如何也退不出來的。

楊崇岳除了向順寧寨和保安城調兵之外,便放出鴿子給富弼和樞密院送信。同時也知道對手手中只有四萬人是絕對拿不下武寧堡的,但誰也不能肯定李清就這麼咽下這口惡氣,說不定正在後面策劃報復行動,三堡之內所有的兵士都加緊備戰,城牆邊上堆滿了軍事物資,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準備應對潑喜軍的報復。

「李清不在武寧堡!」王靜輝和皇帝趙頊在看到這份由楊崇岳呈送上來的密折後面面相覷,很快兩府高官齊聚福寧殿偏殿,由於戰場情報比較少,參謀長郭逵也是拿著指揮棒面對沙盤有些束手無策。

王靜輝明白在這個時代即便使用最快的信鴿傳書,從武寧堡到汴都開封至少有三四天的時差,戰場上瞬息萬變,況且除去一支兩千人左右的特種部隊還停留在李清的後方流竄之外,大宋的兵力幾乎都被李清給堵在了武寧堡無法出擊。在這種情況下根本就不可能最大限度的發揮參謀部的作用,這也怨不得郭逵這個第一個參謀總長。

不過令人欣慰的是,無論西北局勢怎樣變化,李清都無法突破武寧堡一線防禦,而皇帝趙頊和王靜輝最後的底線則在順寧寨。況且關良已經發信回來,李清東部的党項部落大大小小的首領已經開始集結兵力,種種動向表明他們對李清嘉寧軍司的財產垂涎三尺,只要他們從中插上一腳,相信局勢將會有很大的改觀。

會議上王靜輝受到了司馬光和郭逵的發難,在他們看來西北的局勢在相當長的時間內應該保持對峙,現在並非是解決李清的最佳時機。不過王靜輝報以沉默對應,他需要時間,李清的行為已經超出了他的預計,這讓他想到了彥生的勸告:李清有非常之志!

儘管王靜輝心中已經接受了彥生的這種論斷,但這個圈套一旦布下開始發動,就再無迴環的餘地,現在說什麼也晚了。雖然不知道李清現在正在幹什麼,但王靜輝認為自己手裡的牌還是可以和李清作一對決,事實上至少大宋現在並沒有損失什麼,而李清在嘉寧軍司的經營不過才兩年,經不起他的消耗,況且李清的經濟命脈全在自己的手裡,這個套子李清無論如何是解不開的,這是他最大的優勢。

有大宋強悍的經濟實力,王靜輝不信拖不死李清,畢竟人除了要吃肉之外,還要有糧食、食鹽、茶葉等生活物資,李清那點兒地盤根本無法做到自力更生。如果李清是個合格的政治家的話,在一切平定之後,還是要依附在大宋的麾下才能夠生存,想要靠「打草谷」根本滿足不了他地盤上的消耗,況且無論是西夏還是遼國,現在想要在宋朝邊境「打草谷」也不像過去那般容易了——大宋在這四五年的時間裡,大量的騎兵裝備到前線部隊,機動作戰能力大大加強,手中的弩箭憑藉這快速的射擊速度幾乎成為對手的惡夢,最糟糕的便是宋朝軍隊的報復心理越來越強——一旦發生「打草谷」事件,很快自己也會遭到同樣的待遇。宋朝邊境軍事摩擦也因此而增多,但面對宋軍手中的傢伙,游牧民族已經開始有些膽怯了。

王靜輝默不作聲的原因歸根結底就是等待那些党項部落在李清的背後捅上一刀,無論結果如何,雙方的仇恨一旦結下,李清和這些游牧民族之間就不會善了。大宋本來就沒想著從李清手上把嘉寧軍司給弄過來,弄過來也守不住——以大宋目前的實力根本就沒有辦法來守住草原上的一座孤城。重要的是李清東面的土地——他想要切斷西夏和遼國之間的聯繫,至少也要讓那些孤懸在外的党項部落屈服在大宋的武力和經濟之下。

承受了半天的疲勞轟炸之後,王靜輝內心實在是有些疲倦,更讓他感到有些累的是他在宋朝統治高層的影響力因為這次策劃的不順利,開始有些動搖了——至少皇帝趙頊和文彥博的意志開始動搖了。

在駙馬府門口下車之後,彥生已經站在門口恭候多時了:「先生,學生畫了一幅圖還請先生過目!」

王靜輝不想讓自己的學生也為西北的局勢感到悲觀,便說道:「某的字在大宋群臣之中也算得上最丑的了,哪裡還能夠看出你的畫啊!」

彥生笑了笑,並沒有說話,而是稍微落後一步跟著王靜輝一起走進駙馬府,兩人在迴廊上走動的時候,彥生說道:「河北系的官員通過手底下的代理人向先生示好——他們將三百萬貫存進了興國銀行,準備繼續投資西北!」

王靜輝聽後冷笑道:「看來皇上要授意統計局監控常平倉的消息走漏的還挺快嘛!」

「也不盡然!最主要的還是王韶在熙河乾的不錯,不僅一舉剷除了党項人在熙河地區的勢力,連青唐城都拿下了,任誰也可以看出熙河已經固若金湯,先生與王韶交好,在熙河有著龐大的利益,他們自然都想上來分上一口,要知道楚州和杭州的商人在熙河地面上每年僅僅就牛羊交易至少可以獲利幾百萬貫!」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只要肯動腦子,空手套白狼也是很容易的事情,他們既然拉不下臉和王韶打交道,但真金白銀可是沒有錯誤的,放他們進來也沒有什麼問題。彥生,告訴他們,我需要錢,至少五百萬貫,先來先出錢,過期不候!」

彥生聽後皺了皺眉頭,說道:「先生又有何打算?這麼多錢該不會用去打仗吧?!」

「差不多,這筆錢要用在富老頭兒的地盤上!熙河就這麼大點的地盤,容不下這麼多錢,況且那裡環境複雜,就算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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