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志向

在給英宗趙曙檢查完身體後,趙曙遣退了其他的人,翁婿兩人在福寧殿的後花園中隨意的走著,兩個人之間的話題也是一些國家發展上的問題。英宗趙曙當年被仁宗收養後,從小便開始學習治國之術,當時仁宗還有一個從宗室中過繼的養子,但仁宗對趙曙的期望是很大的。

雖然趙曙當時在做養子的時候對當皇帝沒有什麼興趣,甚至是有些排斥,但趙宋皇室的重擔就在他身上,他在治國方面的認識還是非常強的,尤其是仁宗有意識的向他灌輸自己寬厚的施政觀念,這對趙曙的影響是非常大的。

王靜輝非常注重這樣形式的談話,因為這種輕鬆的談話氛圍更有助於對皇帝施加一定的影響,一些平時很隱諱的事情可以說的更為露骨一些。總體上來說,繼承了仁宗一部分寬厚政治理念的英宗趙曙,對王靜輝那套「以民為本」的理論還是非常欣賞的,因為駙馬從來不說空話,是個肯辦實事又非常有頭腦講求策略的人,而且駙馬提倡的「以民為本」的思想和那幫學究所說的有著很大的不同,儒生天天都在他的耳邊喊著「以民為本」的口號,但什麼是以民為本?這個話題太空洞了,駙馬則是非常乾脆的指出:百姓的生活水平比原來是否有所提高,這是判斷其治地官員能力強弱和所實施政策好壞的最重要的標準。

王靜輝對一些問題的見解雖然不能解決問題,但也確實讓英宗趙曙大開眼界,非常有啟發。對於大宋的一些問題的解決次序上,王靜輝也試探了英宗趙曙的口風,尤其是官吏的吏治問題更是他最為關心的,不過令他非常遺憾的是英宗趙曙對此做出的回應還是很猶豫的。

「也許英宗趙曙所做出的決定是正確的,畢竟就算是身為皇帝也對此引起的反彈而感到十分顧忌,這也是百年來慢慢積累起來的問題,也不是一朝一夕或是一個政令所能夠解決的。不過相對與歷史上的神宗趙頊,英宗似乎比他的兒子更少了一分銳氣,而多了一分沉穩,雖然有些讓人泄氣,但這才是最佳的道路。」王靜輝在沒有得到老丈人在吏治問題上明確的表態,多少讓他有些喪氣,但要想想在他原來生活的二十一世紀,官員腐敗問題也是困擾中國發展的重要障礙,當時的領導人並非沒有意識到這個問題,但他們對此採取的策略也是漸進式的,這雖然有些打擊人的心理,但出於國家的穩定,這才是最佳選擇,連在二十一世紀對腐敗的官員有死刑的情況下,反腐還這麼困難,更何況是在「優待士大夫」的宋朝?

「這條路還長著吶!」王靜輝心中默默的想到。

英宗趙曙走到一個涼亭中,又和王靜輝撤了會家常,然後說道:「愛卿昨天見過翰林學士王安石了?」

王靜輝對於趙曙突然提起王安石感到有些困惑,但還是說道:「聖上,臣在楚州時就嘗聞王安石大才,『負天下三十年大名』可謂是士林中的領袖,大宋在士林中能夠有此名望的不過是歐陽修、司馬光等人。臣對安石先生的才學仰慕已久,這次回到汴都在駙馬府中接到了他的請帖,所以昨天登門拜訪。」

趙曙笑著說道:「不錯,當年我還在太子府的時候,便聽過王安石的大名,他的德行和才學都被當時的人所廣為稱頌,就連當時的仁宗皇帝也因此屢次下詔啟用安石。不過王安石當時可以入館閣的,但當時卻請任縣官,之後便是幾十年都不肯受召入朝中樞,只是後來做過一段時間的三司度支,但隨後其母病故丁憂到現在。駙馬對安石有什麼想法嗎?」

王靜輝說道:「安石先生在士林中的聲望甚高,這中間除了其才學文章所起到的作用外,還有他不肯受召入朝有關,近三十年來安石先生每一次拒召,他的聲望就上升一次,這也就是參知政事吳奎等人當初不同意啟用安石先生的原因吧!」

英宗趙曙沒有想到王靜輝會這麼直接說出他心中所想的事情,和這種人談事情果然是方便的很,隨後笑著說道:「那駙馬怎麼看?」

王靜輝笑著說道:「臣以為安石先生能夠被聖上安排在翰林學士這樣重要的位置上,自有聖上的道理,臣不敢妄加揣測。臣以前也只是聽別人說到安石先生的大才,直到昨天才與他相見,不過安石先生的才能是絕對絕對超越臣所見的常人,這是肯定的了!不過安石先生雖然有大才,但也要善加使用才是。臣和他的接觸當中,發現安石先生的脾氣可能有些執著,這對於一個常人來說是一個非常優秀的品質,但對於一個官員來說那無疑是非常糟糕的!」

英宗趙曙聽後,感到非常有意思,其他反對啟用王安石的人只是說王安石「剛愎自用」,而贊成的人自然是好話連篇,兩者反差太大,趙曙給王安石翰林學士的位置也正是出於這樣的考慮。趙曙笑著問道:「執著是個優秀的品質,百折不撓才能做成大事,有如何是個缺點呢?」

王靜輝說道:「聖上所言那是對普通人而言,但身為帝國官員,更應該注意變通,尤其是在此大宋中興的時刻。執著固然是一個好的品質,但它的同義詞便是『固執』!這樣很容易遭到別人的反對,而使他過早的隕落,不能為大宋發揮他應有的才幹!身為官員,尤其是大宋的高級官員,在政治上必須有進有退,不斷的使用合適的策略來實現一個正確的政治目標,這中間可能會遭遇重大的挫折,但光靠『執著』二字是不夠的,甚至需要妥協才能夠達到自己預先的設想!」

英宗趙曙聽後一愣,心中對自己的女婿能夠說出這樣的見解感到非常的吃驚:駙馬才有多大啊,這可是很多做了一輩子的官員的金玉良言,自己當皇帝已經有五年多了,五年的從政經歷使他對這句話有著格外深刻的體驗,但他還是問道:「那不成了虛與委蛇,同流合污了嗎?!」

王靜輝還是以他不變的聲調說道:「聖上此言差已,妥協不是同流合污,而是實現政治目標的必由之路,只要心中朝著一個目標不斷的努力,不放棄,妥協反而會更加有助於達到這個目標。大宋立國百年來,各種弊政積累到今天已經是根深蒂固,這裡面糾纏了太多的利益,想要快刀斬亂麻來瞬間解決這些問題是十分可笑的,想通過幾條革新的條例來根除這些弊政更是無知的,改善大宋的弊政,讓帝國獲得更大的發展,這需要時間,也許是十年、幾十年那麼久,但只要朝著這個目標不斷改進,我大宋終究會有一天復我華夏風采!聖上,這只是臣的一點淺薄的見識,讓聖上見笑了!」

英宗趙曙聽後哈哈笑道:「好!好!那朕還要問問愛卿,你的理想是什麼呢?」

王靜輝聽到後,身體一振,平聲說道:「聖上,臣在家中的理想便是好好的陪伴公主能夠白頭偕老;如果說在朝堂之上的理想,那便是希望我們的後世子孫不要被異族人虜去當奴隸,成為物品一樣在市場標價出售,希望我們大宋的人無論走到天涯海角,在異國的土地上只要報出自己是大宋人,就能夠鎮服異族,不受欺侮!」

英宗趙曙聽後才知道這個駙馬在理想上還這麼有意思,不是像他義父韓琦那樣領袖百官,而是和自己的女兒平淡度日,趙曙說道:「可惜愛卿一身才學了!呵呵,這樣的理想和志向也好!朕打算在你楚州任滿後,調你回汴都開封,入翰林,到時候愛卿可就是我大宋最年輕的翰林學士了!呵呵……」

王靜輝向英宗趙曙行禮後說道:「聖上,感謝您對臣的愛護之心,但臣想在卸任楚州軍州事後就配公主好好過日子。臣自和公主結為連理後,還沒有和公主過一天平穩的日子,公主賢惠溫柔自然不會抱怨臣對她的冷落,但臣心中難安自覺虧待公主良多,所以想補償公主!」

英宗趙曙聽後還以為自己的耳朵出了什麼問題,眼前站在他對面的年輕駙馬竟然告訴他要致仕?!這不禁讓人感到有種錯亂的感覺,王靜輝的義父韓琦都這麼老了,還在朝堂之上活蹦亂跳,前段時間的「王陶事件」雖然對韓琦有些打擊,但韓琦也只是上表致仕做下姿態而已,而王靜輝連三十歲都不到,就要和他說致仕?!

英宗趙曙笑著說道:「愛卿今年多大了?還不到二十五吧?!這可是正當年輕人意氣風發的時候,愛卿何談致仕?!朕聽予兒說愛卿和她感情甚篤,形影不離啊,連你在楚州四處巡遊的時候都要帶上她四處走動,那個參軍王韶就是你們在路上醫治了他父親後才結識的吧?蜀國公主沒有你想的那麼柔弱嬌氣,她對你還是非常滿意的,就是朕對你做駙馬也是非常滿意的,何來的致仕?」

英宗趙曙剛才說道王靜輝帶著老婆在楚州四處走動的事情,還想起那幾個多事的御史知道後,還急忙寫了一大堆的摺子來彈劾王靜輝,不過英宗趙曙看過後颯然一笑,放在了一旁,當他問起御史台老大司馬光對此事的看法的時候,司馬光只有兩個字:「多事!」這要是讓王靜輝知道司馬光對此事的看法,那非要愛死這個老頭兒了。

王靜輝躬身說道:「聖上,臣身為駙馬應該淡泊明志,遠離朝廷政事,這是祖宗定下的規矩,臣不敢以身試法,並且臣也認為太祖太宗皇帝立下這樣規矩實乃帝國穩定的基石之一,臣不敢破壞這樣的規矩,萬萬不能開這個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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